第382章
——浮初小世界来历，在仙界是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大罗金仙，也只听说去人间传道统求气运，并不清楚浮初小世界气运好到八位天尊试图分裂它，从而自取灭亡的真相。
南显天尊就这样顶着一个前天尊的名头，理直气壮。
然而真正的，被他冒充的传下南合宗道统的人，受袁清弥援手，侥幸保住一条命，化名禹仙君，装作是浩劫之战里突破境界的仙君，深藏不露多年。
“亏他忍得下去。”
寒松仙君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不明白禹仙君如何过这种日子。
蘑菇伞柄的晃悠，越发剧烈。
灰白菌丝落得地上厚厚一层，倒像是下了一场雪。
清合仙君心中蓦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他见过千昙并蒂莲盛放时的景象，刚才也看见了绝品仙参果实化宝，禹仙君的这株蘑菇，尽管也充斥着浑厚灵力，但跟另外两株灵植完全不同。
这样大范围的飘着菌丝，除了成熟，还有一种可能——
“咔嚓。”
蘑菇摇摆了一下，发出断裂似的声音。
众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蘑菇前出现了一个虚无的幻影。
碧玉五莲冠，千云簇日纹路的袍子，容貌跟禹仙君一样，但是手长脚长，身姿挺拔，不再是那个三寸丁模样。
“仙，仙君？”
禹仙君的属下惊愕不已，差点认为这株蘑菇将禹仙君吞了。
那个虚影缓缓张开眼睛，以神念传音：“没想到，最先猜出来的竟是你们二人。”
传音只有仙君能听见。
寒松神情肃然，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对手——禹仙君是南显天尊的手下，也是北玄南显两方势力里，在仙君这个位置上坐得最久的人。
浩劫之战对仙界格局的影响太大，现在这些高阶仙人，以前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做什么的，基本查不出来。
“你当真是灵显天尊？传下南合宗道统的人？”
“我早已不是天尊。”
禹仙君一反常态，平日里他总挂着不耐烦的表情，一边下雨一边自说自话，我行我素得很，现在却眸中无光，神情颓丧。
寒松看不过去，皱眉说：“你为天尊，我等自当敬重，但龙游浅水时运不济，你甘心蹉跎还为冒充者效忠？”
“起初那家伙，没有这么嚣张。”禹仙君自嘲。
他要隐藏身份，又因用了夺天寄灵术，或多或少带着南合宗气息的特征，虽不明显，也怕被人揭穿，站到仙界的南合宗一方，是很不错的选择。
“确实是袁清弥救我，一株蘑菇根本不能容纳下我的神魂，是他压仙界灵气，助我得成。”禹仙君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时我情况危急，仙界气运能让我苟延残喘，做得到这种事的人，不是元承天尊，就是他家仙器了。我欠袁清弥的这笔账，除救命之恩外，有我知道他真身的守密，也有他捏桩禹仙君’一个重要把柄。”
“你就成了他的棋子？”寒松仙君简直要怒其不争。
“不。”
禹仙君神色微妙，这笔人情债，袁清弥只让他偿还过一次，就是用玉牌为凭，暂时接纳释沣陈禾南鸿子师徒三人。
元承天尊更是从头至尾，没有露过面。
但元承会不知道这件事？连清合寒松都不信。
南显天尊的冒充，如果没有元承天尊推波助澜，绝对没法蒙混这么多年。
关于南显天尊的身份，都是一些传言，南显天尊自己从没有亲口承认过，要是被拆穿，面子上照样过得去，但是最有资格揭穿的元承天尊，没有发过话。
最开始冒名蒙混还有点遮遮掩掩，算是利用名声，到了如今，只怕是理所当然肆无忌惮了。
“元承…”
不等清合仙君恍然，禹仙君接口道：“我也是进困阵后才想到，无论当年袁清弥相救，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最终元承天尊已经从我这里得知了如何协助施展了夺天寄灵术的灵植成长，复苏神魂。”
“元承天尊下界，去南海葬魂渊布阵聚灵，影响了千昙并蒂莲，最终顺理成章的做下万瀑谷外的陷阱。六百年前杨心岳要是踏错一步，就代替元承天尊消亡同时新仙界构成？”
清合仙君满眼惊诧，一阵阵的后怕，他就奇怪，元承天尊是怎么笃定走那个计划的，下界之后，他就是一个凡人，一个修士，不能挥挥手就布阵。
想要将千昙并蒂莲养出一个大隐患，让杨心岳做替死鬼，不了解夺天寄灵术能成？
寒松仙君脸比他名号还要冷，他想讽刺几句，但是禹仙君这被榨取价值的事，就算禹仙君聪明十倍，也没办法躲过，谁让禹仙君那会儿快死了呢？
“等杨宗主来，你自己与他说罢。”清合仙君无力的按着脑门、“他不会来。”
“嗯？”
禹仙君面无表情的说：“并非他知晓了什么，而是灵植对灵气的强衰很是敏感，他走到中途，察觉到我这株蘑菇盛极转衰，很快就要没命了，不值得来这一趟就转去了云栾山罢。”
“你说什么？”
清合仙君的不祥预感成真。
“我快要死了。”禹仙君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句话不是用神念传音，众仙顿时哗然。
“云栾山的异状，是地脉在蜕变，倒灌过来的灵气非同小可。”禹仙君喃喃说，“有沟通地脉之力的灵植，得此机缘，必定开花结果——我这株蘑菇有什么，多年前就得到了极限，再强行催化，只有死之一途。”
可怜禹仙君的属下，还没有从自家仙君真的是一个蘑菇的现实里回过神，就被禹仙活不久了这个晴天霹雳砸晕。
“吾等这就去云栾山看个究竟！”一群撑伞的仙人嚷着。
禹仙君摇了摇头：
“地脉变化，极有可能破去困阵，吾大限将至，也是天命，何必做无用功。”
“仙君——”
“我死之后，你们就跟随清合，寒松吧。他们不会害属下之人。”
说完这句话，虚影消失，蘑菇边缘已经开始干瘪。
众仙欲哭无泪，谁知道怎么救一株蘑菇，浇水怕是不抵事。他们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
清合仙君用神念追问：“真的毫无办法？”
“若我重新成为天尊，当可绝处逢生。”禹仙君说。
这是指神魂彻底恢复，借灵植为躯，重化人形。
不等清合仙君说什么，禹仙君又道：“但是此地一无气运，二来我心中有愧，再也不能突破境界。”
远处云栾山罩着一层厚厚云雾，时不时有异彩闪烁。
闻讯赶来的仙人，根本无法进入。
杨心岳负手一立，意态逍遥，连看都不看紧跟着来的路翱仙君。
被逼狼狈退出云栾山的妖兽魔修，见到这番景象，都知趣的缩起来了。白蜈撵完几个刺头，忽然发现罗静姝站在那里发愣。
顺着罗静姝的目光，白蜈看到了虚空而立的杨心岳。
困阵里的仙君，她们之前已经见了个遍，忽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白蜈小心翼翼的唤了罗静姝一声。
后者神色平静，只是有些失落：“我早该知道，他不是罗城隅，连容貌都有些变了。”
白蜈不知怎样劝慰，正在此时困阵西面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吾乃灵显天尊，本该死去，苟活于世。”
听到这声音的，皆是一惊。
“浮初小世界，毁于万年前吾等的一时贪婪，南合宗北玄派之战，出于仙界私心，浮初小世界道法兴盛，因仙人想借此地气运，只是分而不均……”
禹仙君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声音淡淡：
“阴差阳错，直至今日，夺天寄灵术由我而传，却救不得我命。这世间纵有绝妙功法，无用矣！”
那株高大的蘑菇，散尽菌丝，缓缓枯瘪。
“今吾当死，散神魂化入地脉，不求生机，只愿阵破，了断此身因果。”
第383章 望乡城
幽暗漆黑，雾气若有若无的飘荡。
陈禾睁开眼时，以为自己到了苍劫原，很快他就分辨出周围空空荡荡，皆是虚无。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五指修长，透着一种诡异的惨白。
覆着腕口的袍袖，像一层黛色的浓雾，吞吐不定的飘鼓着，袍子没了实体。
数只眼睛鲜红的毕方魂魄环绕在陈禾身周，它们凝炼的影子状躯体内，有一道道细小符箓组成的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衣服的纹路之中。
这锁链维持了毕方魂魄完整，同时也将它们限制在陈禾附近，无法飞离。
烟雾状的袍摆，逶迤至身后很远，驱散了晦暗阴沉的气息。陈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衣服，仙人身上的衣袍配饰都是法宝，拥有固定的形态。
手指按在额上，抚到了散落的长发。
靴、冠、玉带，统统不见踪影，只剩下这么一件外袍。
——因为这法衣上炼制了妖兽魂魄？
陈禾很快就确定了此身乃是神魂出窍，所以只落得单袍遮体。
参悟地脉时神魂离体是很寻常的事，陈禾在流炎山将丹师的技法通通学了一遍，借的就是地火，后来每次感悟地脉，就像走进浩瀚苍茫的无尽宝库，总有所获。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难以描述，是只发生在意念之间的事。
眼前这种情况倒是新奇，蜕变中的地脉将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吗？陈禾环顾四周，有些不确定。
空茫的幽暗里，有水流的声音。
陈禾独自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并没有困于此处的慌张，神魂平稳无波。
他这两辈子遇到过许多困境，回头想来都不算什么，即使眼下这般情况，亦能不怖不忧，因为他总是会走出一条路的。
大道、天命、劫数，都可斩去。
仙界、六道、轮回，不在话下。
这三千世界总有人无所畏惧，心念如一，清澄似镜，只倒映着某一个人。解开心结后的陈禾，连世间心魔幻象，都无法在他眼前现形。
水流声越来越大，陈禾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