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段师兄,这事儿你怎么看?”
  段崇轩摇着扇子,“站旁边看……我习惯了。”
  殷璧越带着洛明川先走了,直觉身后气氛有点不对。
  等他们回到叶城,便改道曾走过的偏僻小巷。
  殷璧越见四周没人了,“师兄,今日酷暑,你……可有不适?”
  洛明川一怔,随即想起那天自己的说辞,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感动。师弟不止坚定不移的相信,还记到现在。
  他觉得心中有愧,不能再欺瞒师弟,想说‘我很好,没有不适,上次只是巧合。’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真有一些,又要麻烦师弟了。”
  殷璧越开心的想着,果然如此,还真是机智如我啊!~(≧▽≦)/~
  第39章 观海
  往后几日,殷璧越三人去看了钟山的比试,其余时间都在潜心修行。
  直到这一天轮到殷璧越上场。
  与他对战的是濂涧宗陈逸,出身濂涧亚圣门下。
  这是继段崇轩与程天羽之后,第二次剑圣弟子与亚圣弟子的对战。
  陈逸以往的抽签运气很好,对手与他差距太大,因而不用展露什么高妙手段就轻松取胜。几场对战的可观性都不强,也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眼下这场,是他第一次遇到强敌。
  陈逸与褚浣,一个武修一个灵修,是濂涧宗最有可能折花夺魁的人。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这一天擂台下,濂涧宗的人格外多。
  紫色长衫在擂台下连成一片,像是碧波万里的海洋。
  看台上的座次也换了,因为濂涧宗来了一位半步大乘的强者。
  大人物的临时到场本应吸引目光,但出乎意料的,几乎每个人都看向濂涧宗那位女长老身后。
  那里立着一个小姑娘。
  绛紫色长衫广袖在晨风中浮动,朝霞为她白玉般的脸庞镀上淡淡金辉。她就像一株细瘦的紫丁香,含苞待放,花期未至而清香满庭。
  看台高远,许多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即使这样,也会生出莫名的直觉,认为她就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美人。
  “这就是曲堆烟么?”
  “真的很美啊…她是来看陈师兄的么?”
  濂涧宗弟子都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神色。
  青麓剑派的执事弟子也看着遥远的美人,一时忘了喊开始。
  至于这场对战的两位主角,仿佛暂时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两人相对而立,很适合说些什么。
  先开口的是陈逸,
  “殷师兄,我认识你。我两年前从澜渊学府结业后拜入家师门下,在学府时,曾拜读过你‘思辨论’的课业文章《杂学有用论》。”
  殷璧越静静的听着,点头致意。在一场战斗开始之前,对方说起旧事,自然不是为了拉近彼此关系。
  陈逸接着道,“所以,我拜入家师门下不过两年,今天若是输给你,不是师父教的不好,而是我自己在学府学的不如你。”
  殷璧越道,“有理。”
  确实有理。
  就好像他连剑圣的面都没见过,练剑修行,全靠自习。若是输给别人,自然也不算剑圣教的不好。
  陈逸笑了笑。
  他气质平和,五官没有出彩的地方,濂涧宗略显浮华的长衫,也被他穿的中规中矩。
  这样一个人,如果走在街上,绝不会有人想到他是一位亚圣的弟子。
  “话虽如此,我若是输了,总是一件有损师父名望的事……” 他笑起来,陡然生出不可逼视的光辉,是无与伦比的自信与豪情,“所以,今天我得先胜了你。”
  殷璧越没说话,只是望向台边的榆树。
  他与何来一战之后,高大的榆木枯萎了一半,后来受褚浣上场时施展枯木回春诀的影响,重新焕发生机。
  如今细嫩的绿芽在晨风中轻颤,好似回到了初春时节。
  半步大乘的强者来了,大乘境的神识也来了。
  他折了一截榆枝,不由想到,以后遇到钟山可怎么办?
  难道也要折枝而战么?
  但眼下,他不愿对方误会,解释道,“我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这话或许别人不会信,但是陈逸同样出身学府,也读过殷璧越写的文章。此时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对方应该是有苦衷,不方便拔剑,于是他说,“没关系,倒是我占便宜了。”
  青麓剑派的执事弟子喊道,“沧涯山殷璧越对濂涧宗陈逸——”
  两人正式见礼。
  台下众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对战双方身上,惊奇的发现剑圣弟子竟是还不准备拔剑。
  但因为殷璧越上一场的表现,这次没有人说他不自量力,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自信和骄傲。
  洛明川微微蹙眉,他有种直觉,师弟不拔剑,不是骄傲,而是拔剑会出问题。
  看台上那位濂涧宗的女长老也蹙起眉头,对身后的小姑娘说道,“纵然自信无匹也不能自弃优势,你以后可莫要学他。”
  “姑母,我晓得的。”小姑娘浅浅一笑,如明珠生辉,却不耀眼刺目,只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以她的修为本是没理由站在这里的,但她来了,与那些小乘以上的长老同台观战,没人敢说不对,还恨不得给她搬把椅子。
  因为她是曲堆烟。
  亚圣曲江唯一的女儿,濂涧宗无冕的公主。
  曲堆烟面上答应下来,但是看着场间折枝而立的白发少年,觉得他意气凌霄,真是畅快。当然,她师弟陈逸拔刀直斩,也潇洒至极。
  陈逸用刀。
  刀长四尺,沉星砂与万炼精钢所铸,名作‘霜岚’。
  自剑圣成名之后的千百年,天下武修以剑为尊,其余兵器皆是末流。如果不是出了个‘断水刀’燕行,几乎世间再找不出用刀的强者。
  陈逸的刀,像他的人一样,从起势到出刀,中规中矩,不快不慢,挑不出差错也没有光彩。
  隔着十余丈的距离,直直向殷璧越斩过去。
  这一刀作为万众瞩目之战的开端,着实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失望。没人像曲堆烟一样,看出什么潇洒至极。
  直面刀锋的殷璧越神情微凛。
  从陈逸起势的瞬间,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刀刃间漫溢而出,如大海翻波,扑面而来。
  刀虽不快,但万丈波涛凭地起,从刀锋掠处传来,转瞬间就要淹没整个擂台。
  殷璧越站在台上,横榆枝于身前,如怒海孤舟,长夜萤火。
  这一刻他清醒的认识到,纵然他能在何来的抱朴八卦剑下全身而退,也无法避开陈逸的一刀‘海阔’。
  避无可避,自当出剑。
  殷璧越足尖轻点飞掠而起,榆枝上的嫩叶四散离枝,却被空中激荡的劲气所阻,迟迟不落。
  漫天狂舞的榆叶间,细弱的树枝对上沉重的长刀。
  轰——
  刀剑碰撞,轰然巨响,如惊涛拍岸!
  台下境界稍弱者,登时被震的耳膜发疼,忙不迭运气真元抵挡。
  直到殷璧越出剑,人们才意识到陈逸那一刀的强大。
  没有迅疾,没有光彩,没有锋锐,只有强大。
  纯粹的强大。
  很多人才刚开始懂得曲堆烟眼中的潇洒。所以震惊的说不出话。
  孤舟如何阻大海?萤火如何照长夜?
  殷璧越沉腕曳剑,榆枝从刀刃上飞掠划过,星火和木屑如浪花四溅。
  分海破浪,一息之间轰鸣声回荡无穷,因为太急促,听上去像浑然一声,仿佛有人要硬生生将海劈开。
  他已斩出二十一剑,然而陈逸只用了一刀。
  濂涧宗长老言简意赅的赞道,“好刀。”
  半步大乘者,自然不会因为破障境的刀势动容。
  她看见的,是刀意。
  不同于剑,刀是最早出现在人类手中的武器之一,因为简单。
  劈柴打猎用刀,杀鸡宰羊用刀。
  陈逸这一刀很简单,但有些时候,极致的简单意味着强大。
  曲堆烟也觉得这刀很好。
  作为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门,她自然知道这是陈逸最强的一刀。
  却没想到,他会在战斗初始便毫不犹豫的使出来。
  不得不说,最好的是时机。
  真元充沛也战意正炽,才能将刀势完美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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