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杨肖此刻却已经全然没有了与他们再斗下去的心思，他还记着沈复走的时候那阴森森的一眼，现在想起来，还叫他后背发凉。
“妈，我们回去吧，这房子不要了，反正爷爷也不想给。”
“哼，不要了？”赵雪梅冷笑，“不要了我一把火烧掉，也不会便宜了那两个小畜生！”
杨肖只当他妈气的疯了，却没有看到赵雪梅眼里疯狂的火光。
再说这头，沈复几大步跟上了林孰意，却看见林孰意歪着头不停的看向他。
沈复疑惑，“怎么了？看我干嘛？”难不成还要兴师问罪？他可真的没有跟他动手啊，不过是动了动脚，应该算不得打架吧？
“你，没受伤吧？”
沈复一愣，嘴角扯了起来，“你看我像么？”
林孰意笑了，“不像。”
沈复又是一愣，猛地正经了脸，“别笑！”
林孰意好不容易给他点好脸，他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这个，林孰意一瞪眼睛，果真不笑了，扭头就走。
沈复站在原地半晌，最后恨恨的磨牙，“差点没忍住。”
两个人一起回了西秦饭馆，没成想刚睡下没一会儿的老杨头也起来了，正在店里坐着，对面坐着的就是小婉，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老杨头背对着他们，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小意哥哥！小复哥哥！”
小婉眼尖，一看到两个人就连忙大叫，老杨头也回过头来。
店里面刚刚吃面的人已经走了，现在换了一拨新人，自然也没人知道刚刚店里面发生了什么，老杨头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小婉奶奶送来的煲猪蹄，快来吃。”
看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林孰意终于放下心来。
谁知道沈复一开口就说道，“杨肖和他妈刚刚来了。”
林孰意：……
然后扭头使劲的瞪他。
老杨头果真脸色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问道，“他们又来了？没闹事吧？”
沈复摇摇头，没闹事，虽然最初是想闹来的。
“我教训了杨肖一顿，爷爷不生气吧。”
林孰意：……
小婉：……
老杨头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就说了出来，楞了一下反而是笑了，“没事，肖肖那个脾气是得要有人收拾收拾他，横冲直撞的只知道闯祸，没事，爷爷不生气，我知道你下手是有个轻重的。”
沈复眯起眼睛也笑了。
老杨头看着外面长吁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建国很小的时候他妈就去世了，我又忙着挣钱就难免疏忽他，他是跟着他奶奶长大的，我那时候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根本就看不着他几回，我一直觉得我这么努力挣钱都是因为他，就算是不在他身边那也是逼不得已，可后来等到我回去看到他站在房门口被他奶奶拉着又怯又怕的叫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可已经晚了，他胆小懦弱的性子已经扎了根，拔不出来了，后来他娶赵雪梅的时候我也是不愿意的，雪梅那个姑娘强势，建国那性子一定是一辈子都被她捏在手里，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建国喜欢，我想着强势一点也好，免得到时候我不在了建国受人欺负……有时候我总想啊，都是因为我建国才成了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这个家才成了这个样子，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惩罚我没有好好照顾儿子，结果才毁了这个家。”
林孰意和沈复小婉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老杨头是在回忆，他自责的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自己身上，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可这个时候说这些，分明是老杨头已经下定了什么主意。
林孰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走到老杨头身边揽住他佝偻消瘦的肩求助的看向沈复，要论哄人，是沈复的拿手戏。
沈复沉下一口气，“爷爷，这怎么能怪你，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老杨头直起身子揉揉眼睛，“算了，不说啦，人老了都开始回忆起以前了。”
他并不是需要别人安慰什么，他只是心里太憋闷了，想找个地方宣泄一下，等宣泄完了，他就能下定决心了。
“不说啦不说啦，他们以后爱来就来吧，小复你也别挡着了，只有日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要是想好好说话，我就倒杯茶请他们好好坐着，要是不是，再请出去也不迟。”
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对儿孙的语气了。
沈复和林孰意都了然，只有小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老杨头说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回去小婉把这些说给她奶奶听的时候，她奶奶倒是哈哈大笑说，“做的好，这样子的孙子媳妇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爹妈也不是生来就欠他们的，自个儿的爹妈不孝顺跟生块叉烧有什么区别！”可笑完了又是一叹气，“老杨头的性子下这样的决心，怕是几宿都没睡着吧，哎，遇上这样的窝囊儿子和这样的不肖媳妇儿，也真是苦了他了。”
小婉总算是知道了点，上前去挽住小婉奶奶的手臂，摇晃着撒娇，“看，还是我们家好，妈事事顺着你，爸也孝顺你，我就更不用说了，我最喜欢奶奶了！”
小婉奶奶终于憋不住笑了，伸手指小婉的鼻子，“就你嘴甜！”
赵雪梅和杨肖终于回了家，杨建国正在家里煮饺子，见杨肖一瘸一拐的被赵雪梅扶进来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赵雪梅没想到杨建国也在家，她满肚子的火正无处可发，这下子就一股脑的发在了杨建国的身上，“去哪儿了？怎么了？杨建国你还敢问，这都是你那个亲爹造出来的祸！”
杨建国见她好端端的又拿自己爸来说事，脸色也不好看了，“怎么了你说就是了，又阴阳怪气的提我爸做什么？”
赵雪梅见他顶嘴，脸上的怒气更甚，伸手就把杨肖的衣服撩起来，露出肚子上那个淤青的印子，“我阴阳怪气？这都是让你爸收留的那个小崽子打的，你还敢说我阴阳怪气？！”
杨建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赵雪梅和杨肖又去找他爸了，还是背着他去的。
“你又去找我爸了？”
赵雪梅怒目圆瞪，“去了，怎么了！”
杨建国脸色通红，“那房子爸说不卖就不卖好了，你怎么就是惦记着不放。”
赵雪梅提高声音，“我就是惦记着不放怎么了？一院破房子，当宝贝一样的，我算是明白了，杨建国你这是在跟我兴师问罪是吧？肖肖被人打了，你问都不问一声还问我去找你爸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就是去要那栋破房子去了怎么了！”
杨建国也提高了声音，“肖肖肖肖，肖肖还不是被你惯的，他这性子出去迟早要吃亏！”
这话一出口，杨肖的脸色也变了。
杨建国这一辈子顶撞她的也没有今天一天多，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赵雪梅气的浑身发抖，上前去就给了杨建国一巴掌，尖声骂道，“我惯的？肖肖这么大你管过么？你就向着你爸是吧，可惜啊，可惜你爸不向着你，就一栋破房子留给那两个野种也舍不得留给你！”
“赵雪梅你说什么？！”杨建国见她再一次说起这样难听的话，也是动了怒，却根本没被赵雪梅放在眼里。
“我说了怎么了？野种野种野种！那两个小崽子就是你爸不知道跟谁弄得野种，还说什么是无父无母的孩子，笑话，这天底下无父无母的孩子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爸都收留回去，从那两个小崽子去了，你爸就天天胳膊肘往外拐，不是野种是什么！还不知道是跟谁生……”
“啪！！”
赵雪梅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建国横着挥来的一巴掌打的侧过脸去，耳朵里面嗡嗡作响，赵雪梅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杨建国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打出这一巴掌，他正气的浑身发抖，终于没有凭脑子而是凭身体的本能做出了选择，手还维持着最后的姿势，用力太大，手掌心都微微发麻。
脸颊从最开始的麻木到火辣辣的疼起来，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回到嘴里腥甜腥甜的，赵雪梅这才反应过来，披头散发疯子一样的朝杨建国扑了过去，“杨建国！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杨肖才从这震撼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他爸打了他妈一巴掌？这要是换做从前，杨肖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回爷爷家去以后，这个家就不太平了？
杨肖眯起眼睛，终于从心里对他爷爷生出一丝恨意。
第30章 兰州拉面
这件事终于因为杨建国的这一巴掌稍微落下了帷幕，可大家都知道，这事还没完。
赵雪梅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心里面的怒火却越烧越旺，杨建国不知道是因为那件事长了骨气还是怎么的，也不去赵家接她回去了，任凭她在赵家怎么生气，怎么折腾，杨建国都不管了，可就是因为这样，赵雪梅才更生气。
他们两个打了这辈子的第一次架，以前别说打她，就是高声跟她说几句话杨建国也是不敢的，所以赵雪梅把这一切都记在了老杨头和林孰意他们的头上，要不是他们，哪里来的这些事情。
后来还是杨肖不顾杨建国的反对把赵雪梅找了回去，可找回去了杨建国也整日拉着个脸不理她，想来是下定决心要晾她一阵了，换做以前，赵雪梅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就也气的成日里摔锅扔碗，家里乌烟瘴气，搞得不像样子。
再说说西秦饭馆，却是完全相反的另一派景致。
老杨头现在连饭馆也不怎么管了，全权交给林孰意打理，大有就要将饭馆传给他的架势，自己呢则每天跟小婉奶奶一起打打拳，跟老陈叔一起下下棋，日子过的到比往常轻松自在的多。
所以直到有一天，老杨头干脆把所有人都叫在一起，宣布了这个他已经考虑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以后这西秦饭馆，就是小意的了。”
除了沈复和小婉奶奶似乎没什么惊讶，剩下的人都有些愣住了，包括林孰意在内。
“爷爷你说什么呢？”
老杨头摆摆手，示意林孰意先不要说话，听他说完。
“我这一辈子的心血啊，其实也就这一个西秦饭馆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就守着个饭馆过了半辈子，原本想着等我老了，就把这个饭馆传给儿子传给孙子……”老杨头顿了顿，笑笑又说道，“可惜，没那个福气，儿子孙子都看不上这个饭馆，不想要。可这是我的心血，就算它不值几个钱，我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它交代了，还不如传给小意，以后我死了，总还是个念想。”
这话说的有些伤感，大家都知道，老杨头一定是想起了他那个不争气不孝顺的儿子和孙子。
老杨头不说话了，小婉奶奶就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老杨头啊，别想这么多，这不是还有我们还有这两个孩子呢么？这两个孩子啊，我们看在眼里，虽然不是你的亲孙子，可待你啊，也像是你的亲孙子一样了，传给他也好，免得啊传给那个赵雪梅我们看了还生气。”
大家这才点点头，都说小婉奶奶说的有道理。
林孰意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半晌才说，“爷爷，这个饭馆我不要。”
这下子除了沈复，大家都吃惊了。
“傻孩子，老杨头都说给你了，你为啥不要啊。”
林孰意眯着眼睛开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帮爷爷打理这些是我想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爷爷给我钱，那我们就是各取所需，我从爷爷这里拿了我应该拿的，剩下的就是我不应该拿的，不应该拿的我不要。”
林孰意说的认真，听得人却只当他是小孩子戏言，笑了，老杨头也说，“道理倒是挺多，听得我头都晕了，不过啊，我就只知道一件事，这间饭馆要是你不要，我就要卖出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西秦饭馆了。”说到这里，老杨头的神情也有些郁郁了，“小意，你是真的不想要么？”
“爷爷为什么一定要卖掉西秦饭馆呢？”
老杨头笑笑，“傻孩子，爷爷老了，干不动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干的动，可要是我死了呢？这房子总归会是别人的。”
林孰意捋顺其中的意思之后，愣住了。
他不该要老杨头的饭馆，可若是西秦饭馆没有了，以后他又要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可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西秦饭馆做他的容身之处了。
沈复笑眯眯的凑到林孰意耳边，“要不然这样，反正爷爷的饭馆你不要爷爷也会卖掉，不如你自己买下来如何？”
林孰意歪头，“买下来？”
“对啊，买下来，这样西秦饭馆不是就永远叫西秦饭馆了么？”
林孰意眼睛一亮。
“就是，爷爷我把这饭馆买下来吧。”
老杨头听得一愣，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行，行，你说买下来，那就买下来。”
反正只要西秦饭馆还在这，只要它还开着，买下与收下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林孰意同意。
事情就这样草率的定了下来。
可老杨头却是正儿八经的一点都不草率，他将当年买的这个房子的房产证找出来，然后带上林孰意和沈复一起，去了房管局把房产证的名字变成了林孰意。
可直到从房管局出来，林孰意才想起来，他买房子的钱还一分都没有给，并且就凭他那点存款，完全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