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峰非在海秀头上揉了一把,心道你妈妈这是心病,去医院没用。
  在峰非的坚持下,海秀上了海轩的车,峰非则去给姜喻曼当司机。
  姜喻曼并不知道峰轩已经将她两天来一直守在峰轩车边的事短信告诉峰非了,只以为峰非是真的担心她,上车后感念道:“你有心了。”
  “应该的。”峰非倒车,跟上峰轩的车,微笑,“随时随地的照顾年轻女士。”
  姜喻曼一笑,看着窗外半晌无话。
  雨又下了起来,车窗内积起了一层雾气,峰非抽两张纸巾递给姜喻曼:“帮我擦擦您那边的车窗行吗?我看不清右边的后车镜了。”
  姜喻曼回神,忙点头,将车窗擦干净,峰非一笑:“我记得这不是您的车吧?”
  姜喻曼点头:“送去保养了,开的别人的。”
  峰非点头,等红灯的时候,他看到前面几个考生在雨中一边扔课本一边大哭大笑,淡淡道:“幼稚。”
  姜喻曼看着峰非,一笑:“你是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峰非摇头笑:“也不算。”
  姜喻曼问道:“那辆车上是你大哥吧?刚也没来得及打招呼……我听海秀说,你小时候你大哥带你比较多。”
  “是,我上幼儿园那会儿我爸妈的生意做大了点,没时间管我了,就让我哥带我。”峰非一笑,“我哥脾气不好,我小时候又皮,没少挨揍。”
  姜喻曼微笑:“看上去不比你大太多,那也挺不容易的了,海秀就吃亏在……没有一个好父亲,给他树立一个好榜样。”
  峰非挑眉:“他一样好好的长这么大。”
  姜喻曼眼神黯然:“还是有影响的……我查过,男孩子成长环境中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男人的形象存在,容易让他,让他……”
  “让他变成同性恋?”峰非绕过一个路口,语气平静。
  车厢中空气瞬间凝重了。
  姜喻曼静了片刻,道:“你刚才不让海秀上车,是怕我对他说什么吧?”
  峰非承认的痛快:“是,高考已经结束了,少了这层防护罩,不是没这种可能。”
  姜喻曼看着峰非,道:“所以你准备先对我戳破这层窗户纸?”
  峰非坦然:“比起不知道在将来哪天被捅出来,还是我先说的好……至少现在海秀不在场。”
  姜喻曼眼底隐隐有些怒气,道:“你……也知道他受不了刺激的,那以后你们被别人发现,那些闲言碎语……”
  “海秀只在乎他在乎的人,我也一样。”又是一个红灯,峰非停下车,他拿过放在后座的书包,顿了下低声道,“阿姨,我对海秀是真心的……海秀以前吃过不少苦,我不想让他再受罪了,我想让他每天的开开心心的。”
  峰非看向姜喻曼,语气隐忍:“他上学这些年,过的不好,别人上学吃苦吃三分,他吃的苦就是七分……”
  姜喻曼侧过头去,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就这样,他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对谁还是一样好……”峰非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一年前两人刚认识那会儿,海秀以为倪梅霖误会自己欺负他,冲进办公室为自己说情的场景。
  峰非眼眶红了,沉声道:“他应该没跟您诉过苦吧?但他不说……不代表他真就不难受,对吧?”
  姜喻曼竭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来。
  红灯结束,峰非启动车子,道:“海秀吃得苦已经够多了,今天是他中学时代最后一天,等他一会儿拿到毕业证,出了校门,以前的烂事儿,就全留在校门里了,从此以后……我不想让他再受一点罪了,您能成全我吗?”
  姜喻曼擦了擦眼泪,缓了片刻,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强硬一些,反问道:“你凭什么保证,不会再让他受一点罪?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其实……”
  峰非把自己的书包递给姜喻曼,道:“这本来是晚上我要拿给海秀看的,现在提前给您看吧……”
  姜喻曼蹙眉,她打开峰非书包,书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
  姜喻曼失声:“这是……”
  “这是海秀因为他那该死的病要吃的药。”峰非咬了咬牙,道,“他初中那会儿出了什么事,他后来得了什么病,我早就知道。我刚认识他那会儿,没这些东西,他都不敢去学校……我不是没想过以后,我对他表白前我就都想到了,我乐意。”
  峰非三言两语将自己给海秀逐步换药的经过交代清楚,一字一顿:“凭什么可以保证不让他受一点罪?就凭我可以让他不用再吃这些药。”
  峰非承诺掷地有声:“只要是我在,海秀不会再吃一点苦,我自己做他的药。”
  姜喻曼眼泪蜿蜒。
  峰非一字一句,全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姜喻曼点了点头:“好……”
  “只要是我在,海秀不会再吃一点苦,我自己做他的药。”
  另一辆车上,峰非的声音透过峰轩的手机回荡在车厢中,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打在了海秀心上。
  峰非上车前给峰轩打了个电话,峰轩接通后发现峰非半晌没说话,峰轩明白了峰非的意思,将手机调成公放,峰非和姜喻曼说的每一句话,他和海秀都听的清清楚楚。
  海秀怕被姜喻曼听到自己的声音,死死咬牙,压抑哽咽,眼泪滂沱。
  他心惊胆战,掩掩藏藏一年的病……居然早就被峰非发现了。
  峰非没有觉得他是神经病。
  峰非一直在默默的帮他治疗,帮他戒除那些对身体极有害的药。
  原来他的病已经好了。
  原来他早已从过去那段晦涩的经历中走出来了。
  峰轩手机中,传出姜喻曼一身微不可闻的“好”,海秀如同被赦免的死徒一般,崩溃大哭。
  峰轩和姜喻曼的车子依次停在学校操场外。
  车窗外,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
  学校上方的天空上,湛蓝澄澈,万里无云。
  第七十七章
  操场外,峰非和峰轩站在绿化带前聊天。
  峰轩点了一支烟,看看不远处的海秀和姜喻曼,半眯着眼:“你胆子够大的……万一跟他妈妈谈崩了,你怎么收场?”
  “不可能。”峰非嘴角噙着笑,笃定道,“她不敢拿海秀赌,她心里清楚,这事儿闹大了,受影响最大的是海秀,让我跟海秀分开更不可能,我能不能同意先不提,海秀自己就离不开我。”
  峰轩冷嘲一声:“话别说太满,你是什么东西?没你还就不行了?”
  “你自己问问他去,没了我他活得下去么?”对姜喻曼出柜成功,峰非心情好的能飞起来,他眼眸半阖,懒懒笑道,“特黏糊我,特喜欢撒娇。”
  峰非从不在别人面前提他和海秀相处的场景,峰轩偶尔问起来峰非都是爱答不理的,今天自己主动说起来了,引起峰轩的好奇心:“疯了吧你,他黏糊你?是你腻歪着人家吧?”
  “真不是。”峰非道,“你看他挺内向的,不爱说话,其实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这样,就我俩人的时候,他跟变了个人似得,能说能笑的,爱黏着我,特招人喜欢。”
  峰轩哼笑:“有多招人喜欢?”
  峰非瞥了峰轩一眼,冷冷道:“那你就不用知道了,少特么的意淫。”
  峰轩嗤笑:“有病,我用得着意淫你?连套儿都没用过的。”
  峰非失笑:“你今天是彻底不要脸了是吧?”
  峰轩不甚在意,吸了一口烟,看着不远处的海秀在哭,道:“你不去劝劝?看着挺难受的。”
  峰非摇头:“不用,他心惊胆战了这么长时间,整天藏着掖着的,终于全被翻腾出来晾在太阳底下,总得给他个适应的时间……”
  说着话一个同伴的同学扛着一编织袋的书走过,他打远就看见海秀了,路过峰非这边时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海秀这是……”
  “高考压力太大了。”峰非唏嘘不已,“年级第一的包袱太重了。”
  峰轩:“……”
  路过的同学瞬间理解了,安慰道:“多劝劝他啊,这成绩还没出来呢,不至于的,再说他那成绩,差能差哪去?少考一科总分都得比我高。”
  峰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一会儿劝他……”
  路过的同学摇头叹息着走了,峰轩难以置信的看着峰非,翻了个白眼先去车上了。
  峰非在一旁又等了一会儿,见海秀和姜喻曼不怎么说话了,走到海秀身边轻声道:“行了,还没缓过来呢?”
  海秀其实早就没哭了,刚才只是跟姜喻曼说开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现在看见峰非,心里又酸又甜,峰非对他温柔一笑:“别对我哭啊,这大庭广众的,我也没法好好哄你。”
  海秀哭笑不得,他揉了揉眼,有点不自在的看向姜喻曼,姜喻曼眼睛也是红的,她现在面对峰非还有些尴尬,借口找个离教学楼近的地方停车,先回车上了。
  “峰非……”
  海秀看着峰非,心里的千万句话,一时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行了。”峰非揉揉红红眼的海秀的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峰非看看时间,道:“先去搬书,饿不饿?”
  “还不觉得饿。”海秀摇头,“先去搬书吧,早点弄完了好回家。”
  “回谁家?”峰非看看不远处正在倒车的姜喻曼,轻声道,“你晚上还回家啊?”
  海秀犹豫了下:“我刚没跟我妈妈说,我……我一会儿问问她吧。”
  “行吧,你妈妈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峰非倒不急于一时。
  两人去收拾东西,路上遇见了好几拨认识的同学,众人打招呼,相互约定好聚会的时间,一一告别。
  峰非他们回来的晚,又耽误了这天,教学楼这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整个高三部的教学楼像被人洗劫过似得,从大厅到楼上,一片狼藉,两人往楼上走,迎面看见教导主任玩命儿的跑过来,海秀呆了,峰非一把拽过他让出路来,只见教导主任一脸紧张,风一般的跑了,海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后面一群男生乌央乌央的跟下来,有拿着彩笔的有拿着板擦的,大笑着追教导主任而去。
  海秀咽了下口水,峰非一脸惨不忍睹,道:“据说……每年都有这么一次。”
  海秀默默替教导主任祈祷,不要被欺负太惨,跟着峰非上楼了。
  回到教室,也是遍地遍桌的废纸,地上满是乱糟糟的卷子和被撕碎的课本,简直无处下脚,峰非摇头一笑:“这是多大仇……你想不想撕书?”
  海秀忙摇头:“我妈妈答应别人把我的书送给他们家小孩的。”
  峰非轻笑,让海秀先去收拾书桌,他去教室后面打开两人的柜子,把里面的书分门别类归置好,习题册一类的不要了,课本笔记全部整理好,摞成一沓一沓的,放进早准备好的书袋里。
  峰非把书袋系好,回头看海秀,忍俊不禁:“宝贝儿,草稿本就不要了,你拿回去做什么呢?”
  海秀讪讪的把峰非用过一半的草稿本藏进书包里,低声道:“那也是你写过的啊……扔了多可惜。”
  “可惜……”峰非无奈,“行,那你拿两本就得了,不嫌沉么。”
  海秀得到许可后安心许多,继续把峰非要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偷偷往自己包里塞。
  峰非收拾好两个人的课本,走到海秀身后,轻笑:“这毛病就是改不了是吧?拿回去了往哪儿放呢?”
  海秀正拿着峰非的一个半新的笔筒,闻言小声道:“我可以接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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