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还是要交给警方,”盛夏疲惫的闭上眼睛,“但是在这之前,我还要做点事情给盛河川添点儿堵。”
  霍东晖无条件支持他,“好。要我帮你吗?”
  盛夏想了想,“谭江再多借我半个月吧。”
  霍东晖无奈,“你不是看上了那个严桥?”
  “看上?”盛夏诧异的反问他,眼里透出一丝戏谑的神色,“晖哥你在想什么呢?”
  霍东晖俯身过去在他唇上吻了吻,“是我看上了。”
  盛夏望着他,很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霍东晖笑了起来,“谢我无条件帮忙?这不是应该的吗?”
  盛夏眼里浮起温柔的神色,“要谢。如果没有你陪着,我大概会一路陷进报仇的漩涡里去,想爬都爬不出来。而被仇恨操控的感觉……并不好。”
  霍东晖看着他微微有些迷茫的双眼,轻声安慰他,“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厉害的人,我说的厉害不仅仅是说他们能力出众,而是他们的内心都很强大。尤其是你的母亲……如果她知道你只为了仇恨而活着,她一定会难过的。”
  盛夏眼圈微微一红,“我知道。”
  “过几天我们去看看他们吧,”霍东晖说:“我要亲口告诉他们,我会好好照顾你,会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是在隐晦的表示自己压根就不相信冯延说的那句空墓的话。
  盛夏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霍东晖见他不开心,有意逗他说话,“我妈昨天打电话来把我骂了一顿。”
  盛夏果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霍东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我妈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把你骗到手了,骂我不是东西,拐歪了别人家的好孩子。还问我是不是跟你住到一起去了。”前几天尼奥带着设计部的几个助手回国去准备秋季时装周的事情,他一走,霍东晖就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搬过来住。没想到理由还没找好,就让米兰知道了。
  其实还能有谁这么多事呢,不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霍东云么。霍东晖一想起这人凡事都要插一脚的性子,真是恨得牙痒痒。
  盛夏之前也想过米兰知道了会怎样,他直觉米兰不是那种会对儿女的私生活指手画脚的长辈,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霍东晖都快三十的人了,米兰也从没打听过他身边有没有男女朋友。如今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回护他这个故人之子。
  盛夏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见她。”
  “算啦,”霍东晖笑着说:“看见你,她更要骂我了。”
  盛夏莞尔。有了他这一番打岔,心情确实好过了许多。他看看桌子上一堆证据,伸手从里面挑出了一张纸条,“你看,银行保险柜,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你说,为什么一开始我妈不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保险柜里,反而要大费周折的托付给凯文?”她明明跟娘家人不亲近,并且二十多年没来往了。
  霍东晖想了想说:“我能想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时间来不及了。她搜集到这些证据,但是身边埋伏了太多盛河川的眼线,她不知道该怎么把东西送出去;第二个原因就是她大概预料到了某些不好的结果,想要在出事之前再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盛夏拿着纸条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他想,早在盛河川下手之前,泰莉应该就已经有所觉察,并且开始布置防范了,但她肯定没想到盛河川会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方式来下手。泰莉不是没法子对付盛河川,她只是不能够拿自己的儿子来冒险。
  盛夏的鼻子微微酸了一下,掩饰的扭过头去,“明天我要去看看。”
  霍东晖揉揉他的耳朵,“我陪你一起去。”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夹,文件夹里是几份上了年头的文件:亲子鉴定书,以及收养证明和公证书。
  盛夏拿着这些东西沉默了很久。
  盛河川竟然是盛家领养的孩子……
  盛夏从来没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性,因为他爷爷对这个孩子实在太好,以至于“长子已经长成,足以撑起家业,所以偏爱病弱的幼子”的印象根深蒂固。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小叔比他这个长房嫡孙还要受宠。
  如此宠爱一个领养来的孩子……或者是因为这孩子父母的身份?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盛河川会那么疯狂了,他不相信自己不是盛家的孩子,他固执的想要证明他是,并且盛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这件事得查查,”盛夏说:“盛河川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以及他们跟我爷爷的关系。”
  霍东晖说:“霍白后天回来,交给他查。”
  盛夏点点头。
  霍东晖又问他,“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放出去吗?”
  “放肯定是要放的,”盛夏想了想说:“但现在还不行。这东西可以添麻烦,但是不致命。我首先要找出证据来证明我母亲转让股份的事情不合法。”
  霍东晖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句,“你那个小兄弟也要回来了。跟霍白一起回来。”
  “海荣?”盛夏诧异了,“拖了这么久……怎么跟霍白又凑一起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霍东晖说:“他们回来也好,咱们正好多了几个帮手。”
  盛夏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前些天打电话的时候海荣也没说这一茬,只得先放下。盛夏把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锁回了保险柜。他想,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放太久了。
  从银行回来的当天晚上,两个人正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凯文来了。
  盛夏打开门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凯文把手里的两瓶酒递过来,“不欢迎?”
  “不欢迎。”盛夏堵着门口,微微皱着眉头与他对视,“我觉得你应该赶紧回美国去。”
  “回家的事情不着急,”凯文看着他,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盛夏对这人没好感,压根不想听他废话,“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真的,你看咱们二十多年都没来往,以后还保持原样就好了。”
  凯文也不生气,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盛夏的胸口却骤然间疼痛起来,该说血缘关系太奇妙吗?凯文看着他的时候,神情竟然与泰莉有三分相似。这念头一起,他竟然没法子再硬起心肠撵他走。
  霍东晖从厨房探头出来看了看,挺平静的说了句,“小夏,让客人进来坐坐。冰箱里还有姜姨早上刚买的番茄,你来帮我洗两个,等下炖牛腩。”
  盛夏不情不愿的让开。
  凯文冲着霍东晖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盛夏说:“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些事,跟泰莉有关,我觉得我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第44章 证据(二)
  男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奇怪。霍东晖一开始还看这个男人百般不顺眼,但是几杯酒下肚,莫名其妙的又改变了看法,开始觉得盛夏的这位小舅舅人还不错。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从红酒聊到法国的酒庄,从葡萄的品种聊到了荷兰的花车游行,气氛倒是越来越热络。
  只有盛夏还沉着脸,很少会搭话。他忍着凯文这么久,纯粹是因为很少看到霍东晖这么情绪外露。至少从他们相识以来,盛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热热闹闹的跟谁喝酒侃大山,那种谈兴大发的劲头,不像是在品红酒,倒像是以前念书的时候跟室友们一起坐在夜市的烧烤摊上喝啤酒的光景。
  盛夏轻轻晃着酒杯,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瞥着斜对面的凯文,心里暗暗想着难怪人都说见舅如见娘,细看这人的五官,还真是与泰莉十分相似。
  大概是盛夏沉默的时间太长,霍东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的有点儿过头了。他一开始只是想着让这甥舅俩好好谈谈,保不准就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单纯的叙叙亲情也不错啊。盛夏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未免也太孤单了。
  他看看沉着脸的盛夏,讪讪的一笑,“刚才说到哪儿了?”
  盛夏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霍东晖知道他不会生自己的气,笑着起身把餐桌上的碗筷都收了,又勤快的沏茶切水果端了过来,“我手头还有点儿工作,等下过来,你们先聊。”
  盛夏根本不想跟这人聊什么,但他知道霍东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凯文目送霍东晖离开,轻声笑了一下,“你这个男朋友很体贴。”
  盛夏冷下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这样,”凯文的表情正经了一些,“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你被关起来那半年,我也被卷进了一桩案子里,被警方限制离境。等我的事情忙完了,你也出来了。我让人打听你的情况,”他摊摊手,“你在做生意,也没有什么可要我帮忙的。至于泰莉和你父亲的事情,她说过,要你自己来……”
  盛夏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唠叨,“你被卷进案子里?什么意思?”
  凯文沉思了一下,“我们家是做军火生意的。经常会有一些跟政府合作的项目,家里的孩子也都受过专门的训练。”
  盛夏,“……”
  难怪他妈妈会懂摩尔斯码。
  凯文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有的时候,也难免会惹出一些麻烦……嗯,我这么说吧,一旦出了事情,需要有人来承担罪名。”
  “让你顶罪?”盛夏诧异了,“你是亲生的吗?”
  凯文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神色,“我父亲有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还有一堆情妇。我母亲也不过就是其中比较受看重的一个。而我,也只是很多孩子当中的一个。”
  盛夏有些心疼泰莉,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她小时候的日子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感怀身世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凯文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泰莉找来的那些东西。这里面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大概需要再找人去查,所以我闲着的时候就先一步替你查了。”
  盛夏瞪大眼睛,“什么?”
  “你父亲的那个弟弟,”凯文说:“盛河川的身世。”
  盛夏心里一跳,感觉顿时复杂了起来。
  凯文显然没有心情理会小外甥的心情,自顾自的解释说:“盛河川的父亲是个普通商人,家里开着几个修理厂,生意不好不坏。后来他被朋友坑了一把,破产了,身体也垮了,盛河川生下来没多久他就病故了。”
  盛夏听的一头雾水,这种家世的人应该跟盛老爷子没什么交集才对。
  “现在我要说的就是盛河川的母亲,”凯文说:“这个女人了不得,她是盛老先生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情人。两个人似乎是因为盛家反对所以才分开的。”
  盛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凯文看着他翻白眼的样子,眼中蕴起笑意,“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丈夫去世后,很快也就撑不住了。然后她就想起了盛老先生。”
  盛夏很不想看不起自己爷爷的智商,但事实就是他爷爷拿自己一大家子的性命安全演绎了一遍《农夫与蛇》的故事。
  “好蠢。”
  凯文耸耸肩,其实从男人的角度来考虑,他倒是觉得能理解盛老先生的想法,他家大业大,养个孩子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何况还是心头朱砂痣留下的唯一骨血。再者,他应该是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吧,不但聪明能干,年纪还比养子大出十多岁。就算将来盛河川真的想要在公司里插一脚,他儿子也不会辖制不了他。
  可惜,他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漏算了人心。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凯文说:“这些东西我都整理好了,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谢谢。”盛夏迟疑了一下,主动替他斟了一杯茶。不管怎么说,凯文打听到这些消息确实省了他不少事。
  凯文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和泰莉很像。”
  盛夏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挖苦他一句,“别说的你跟她很熟一样。”
  凯文被他的语气逗笑,“我跟她是同母姐弟,当然熟。小时候家里保姆做事不尽心,我半夜哭闹都是她抱着我哄我睡。”
  盛夏随口说:“你家不是有钱有势?怎么一个保姆都收拾不了?”
  凯文大概也有了几分酒意,晃了晃脑袋说:“算了,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其实我母亲一开始并不怎么得宠,不过就是一个情妇,花点儿钱养在外面的那种……你懂的吧?”
  盛夏目光呆滞的看着他,这是打算跟他曝隐私了?
  “后来泰莉出生了,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儿。我父亲特别喜欢泰莉,所以才让我母亲住进了布鲁斯家的大宅。”
  盛夏不知做何表情。
  “想不到吧?”凯文自嘲的笑了笑,“据说我母亲从怀孕开始就不怎么见得到我父亲了,后来偶尔见到,他发现自己的私生女竟然这么可爱……这是我母亲的原话,她说老东西一见到泰莉就被她迷住了,说她像个天使,然后就很慷慨的把我母亲接回了大宅。在他所有的孩子当中,只有泰莉的格斗和枪法是老东西手把手教的。”
  盛夏随口问道:“我妈离开你们家的时候才十几岁。”
  “十二岁,”凯文说:“她坚持要上寄宿学校。你大概不知道,她从小就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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