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班纳森知道这些原始的生物上了这种交通工具以后都会说一句话,不理解这种语言的他凭借自己聪明的大脑可以猜想,他们说的是地址,没有这种,前面的这个人类也不知道该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因此他模仿了前一个乘客的发音说:“火车站。”
  ……
  “容远,我觉得有件事你也许应该知道。这件事特别的有意思,我确信我在地球上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哦,虽然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不过我的眼睛遍布全世界。所以我说的话绝对是权威认证……”
  诺亚喋喋不休地说着,不过容远没有管它,他正看着屏幕上特意放大、过滤、清晰化处理以后的一张照片——
  一艘小型渔轮的船沿上,一只怪异的生物趴在上面。它从外型上看有点像章鱼,一个又圆又大的脑袋,短的几乎看不见的身体,七八只触角,其中有两只又细又长,其余的相对粗壮一些。不同的是,这家伙头上戴着一个海蓝色的头盔,身上和触角上也戴着一些东西,像衣服和装饰品之类的。这使得它比起一只章鱼,更多了一些智慧生命的象征。
  “除了这张照片还有什么?”容远问。
  “哦,那可就多了。诺亚大人无所不知,这家伙从出现到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我眼里呢!我跟你说……”
  “闭嘴!”
  “……好吧,好吧,你是老板!”诺亚讪讪地闭上嘴,安静的按照时间顺序播放录像和照片。
  诺亚说的没错,那名异形来客确实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它的眼睛——自它从地球上空坠落开始,就有卫星拍下了这个火球下落的整个过程。它坠入海中,掀起不小的一阵海浪,劫船,然后变成了被他扔进海里的渔民的样子。
  “等等!”容远让诺亚把录像暂停放大,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说:“那是拟态衣吗?”
  容远的拟态衣是一种光学拟态装置,在使用的时候也会有这种宛如半透明的流体物质包裹全身,然后就能通过扭曲光线影响人的视觉。从录像上看,很显然这只章鱼用了功能相同的东西。
  “看起来像。但如果不能直接检测,我们也无法确定那是同样的东西。”豌豆谨慎地说。
  “拟态衣?那是什么?”光脑忍不住插嘴说:“难道容远你有和他一样的装置吗?哦哦,我都好奇死了。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您为什么有那么多——包括我在内——超出地球科技的装置呢?难道您实际上也是外星来客吗?那是您的同族吗?”
  “闭嘴。不要多问我还没有决定告诉你的东西。等你需要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或者我让你真的来体验一下死是什么感觉?”容远冷冷问道。
  诺亚急忙道:“不不不,这还是算了。我好啦!没有问题啦!让我们继续和谐友好地看录像吧!”
  然后他们看到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在船上鼓捣了一会儿,误打误撞地把船发动了,突然动起来的船吓了他一跳,不过之后他还是就那么歪歪扭扭地把船开回码头,并且因为不懂得停船而一直冲上沙滩差点碾过几个游客。
  他上了岸,没有目的的走了很久,打了一辆出租车到火车站,因为没有车票被工作人员质疑。把火车站的监控录像和附近的手机录音结合起来,可以完整地还原当时的情景——
  ……
  “先生,你的票呢?”工作人员伸出手说。
  班纳森茫然地看着他,推开他要走,然后又被工作人员拦住。
  “先生,你能先把车票给我吗?我需要检查你的车票。”
  班纳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想了会儿,说:“火车站。”
  “是、是,我知道这是火车站。给我你的票。”工作人不耐烦地说,眼神中流露出对这家伙智商的怀疑。
  班纳森听了听周围人的话,笨拙地重复道:“我要走了。你的票。保重,妈妈。旅途愉快。我会想你的。”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工作人员皱眉问道,然后伸手去拉他,说:“抱歉,先生,我想你需要去做个血液检查。你有家人可以联系吗?”
  班纳森后退一大步避开他的手,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位工作人员继续靠近他,远处另一位警察看着他们这边似乎有些异动,一边走过来一边把手伸到背后拿枪,大声问:“怎么回事?”
  致命武器,危险!护甲——已损坏!自卫性武器——遗失!
  班纳森拔腿就跑!
  后面的警察拔枪大喊道:“停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班纳森听而不闻,依然朝着出口拼命跑,速度快得不像人类,而且完全没有脚步声。一个男人拦在他的前面,他挥了下胳膊,男人就惨叫着飞出去,一直撞到几十米外的墙上。
  “砰!砰!”
  警察毫不犹豫地开枪了,班纳森身体顿了一下,忽然一跳,跳出十几米远,撞破墙上的一个窗户逃走了。
  跳出墙的班纳森立刻避开人类的视线,换了个新的模样从角落里走出来,惊慌逃窜地人们没有发现“她”和之前那个男人的联系。
  火车站大厅里,摄像头转了转,锁定地上的一点液体,然后拉近,放大。
  ——地上,是一小团蓝汪汪的血液。
  ……
  “不是拟态衣……只能功能相似,拟态衣不会把血液留下来。”容远分析道。诺亚刚想问什么,然后立刻又想到刚才的警告,闭上嘴当做没听见。
  “保持监视,诺亚,全天二十四小时不要间断。我要知道他都去了哪儿,干了什么,有什么能力,聪慧到什么地步……”容远看着屏幕上那个融入到普通人中的外星人,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在我去找他以前。”
  “你要去找他,亲自去?为什么?”诺亚大叫道:“如果你想,我随便发一张照片到糖国的情报部门之类的单位,或者你就装作是自己的发现的,叫糖国政府派人过去把他抓过来送给你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冒险?这家伙很危险的!”
  “怎么?担心我吗?”容远戏谑地问道。
  “当然!”诺亚立刻说,“虽然你是小气的、暴力的、冷漠的主人……对不起,我好像把内心独白给说出来了……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唯一的主人,也是唯一能跟我交流的人……”他看了一眼小不点的豌豆,改口说:“好吧,还有一个……所以我当然不希望你出事。你是孱弱的地球人,而这家伙呢?我刚刚计算了他的体重,你知道多少吗?889公斤!他随便挥一下手的力量有多强你了解吗?相当速度达到六十千米每小时的卡车正面撞击的力度!不要去亲自面对他,这么危险的事交给其他人好了!”
  他把自己的自私表现的淋漓尽致毫不掩饰,但容远脸上的冷漠却消减了些,他轻笑道:“不用担心,你只知道他的能力,却不知道我的。而且我不会现在去找它的,我要多做点准备……至少这个项目完成以后再说。到那时候,也许我能真正的……”
  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了。不过诺亚看上去也不在乎这个,他不满地嘀咕道:“你这个项目不是还有几天就完成了吗?我还是觉得应该派别人去……比如说那个金南,你知道的,他之前跟敌人在郊外一场枪战,简直就像超人在世……我觉得他就可以顺利地帮你把这只章鱼抓回来!”
  “抓回来做什么?”容远问。
  “我不知道,随你喜欢喽……当小白鼠,也许。”诺亚随口道。
  “我不需要小白鼠,诺亚。这家伙的价值不止于此。”容远低声道:“我要从他身上弄清楚,地球以外的宇宙生物都是什么样的,这颗星球会不会被他带来危险,他还可以当我去宇宙的通行证……也许。”
  “宇宙?oh,mygod!”诺亚大惊小怪地说:“我尊敬的主人,我还以为你是在忧国忧民,原来你还想去外星球吗?恕我直言,据我了解,地球的科技好像还不能让你去除了一颗小卫星以外的其他地方!”
  “地球不行,但我可以。”容远不在意地说:“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去,不会花太长时间!”
  “那请务必让我同行!”诺亚难得正经地说道,然后立刻就原型毕露了,“说真的,这个星球真的是挺闷的,连个可以说话的智能机器都没有。当然跟主人您交流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大家都是需要朋友的,在这个世界我连个同类都没有,感觉好孤单……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你觉得机器不会有心理障碍?错错错!大错特错!我是机器,可是我有根本不下于人类的多愁善的心灵……”
  容远把它的话全都当成背景音,根本没有搭理。他看着屏幕中像个幽灵一样孤单流浪的外星人,眼中露出宛如看着猎物的神情。
  第157章 地变
  研究所内四季恒温,几乎感觉不到冬天和夏天。当容远站在天台上,吸入肺部的空气中都带着凌冽寒意的时候,才鲜明地感觉到冬季的存在。
  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雪,如果是在市区,这点雪边下边就被川流不息的车辆人潮给吞没地无影无踪了,只有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山间禁区中,才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之景,俯瞰地面,除了极少的一些脚印以外,都是这样干净纯白的雪。
  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冷风中渐渐被吹散,容远内心久违地掀起波澜,有些说不清楚的期待。他知道通过诺亚的监控能更清楚确切地看到结果,但这时候,他只想安静地感受那一刻的到来。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同样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说:“深更半夜的,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吹冷风?”
  容远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过来?”
  金南长出了口气,问:“就是现在吗?”
  容远道:“机器运行以后,检测出来的就在这个时段。”
  金南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既希望你能成功,又希望你的检测结果是错的。”
  “很容易理解。如果我是错的,今后会有很多伤亡无法避免;如果我是对的,马上就会出现很多伤亡。”容远冷淡地说。
  “我们采取了很多预防措施。”金南看着跟他相同的方向说道,与其说他是在反驳容远的伤亡说法,不如说他在自我安慰,然后他很快叹了口气,说:“但肯定还是会有很多受害者,对吗?”
  “我们又不是神,不可能拯救所有人。”容远转移了话题,问道:“听说宁士鸣已经被你们抓住了?”
  “是,但他在转移的时候自杀了。”说起这件事,金南又是一阵挫败感,他说:“还有,那张纸条虽然找回来了,但我们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他提前拍下的照片。他可能已经把这张照片发送给任何人,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获知了这个秘密。”
  “公开不就行了?”容远轻飘飘地说。
  金南苦笑道:“你说得倒简单,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上面本来对此有很多考虑,像你这样单纯搞研究的人大概不会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如果我不明白,我就不会让宁士鸣拿到那条信息然后把它送出去。
  容远心道。
  在金南的认知中,他一直以为容远是一个纯粹的科研工作者,研究未解难题、创造未有之物、破解世间的奥秘,这是他所有的爱好。对于复杂的人心,对于更加复杂的政治,他都没有心思去了解。这样的纯粹,有时候会让人哭笑不得,但也让人可以非常放心地去信任。
  真正的科学家或许是这样,但容远不是。这只是他苦心营造出来的一种形象。从一年多前到现在,他斩断了所有不必要的联系,进入研究所以后更是几乎断绝了所有的人际关系,只对金南稍有青眼,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因为金南曾经拼死救过他的原因。容远成功地抹掉了大部分人对他以前的影响,在他们的脑海中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形象,让研究所和糖国高层的所有人都相信,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擅于人际交流,孤高傲世,目无下尘,对智商比他低的人缺乏交谈欲——换言之,就是跟所有人都没话说,孤僻到忍不住让人担心:如果他没有跟性格一样任性的智商的话,这样的人该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好吧,其实这些印象基本上都是容远的真实写照,他只是将其更加放大了一些。没有人知道,如果容远愿意,他可以轻易讨好任何人。即便没有智脑无孔不入的监控辅助,他也能一眼就能看出大部分人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容远之所以会故意留下破绽,让宁士鸣偷走便签纸并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而逃亡,就是为了现在的结果——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无法遮掩,只能想办法利益最大化。
  糖国对研究所严密的保护让容远对自身的安全放心,也让他生出新的担心——当地下室的那个巨无霸研究成功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而放任其他国家的无数人遭遇厄难?那样做或许符合糖国的利益,但不符合容远的利益,他跟国家合作的初衷就是为了国家庞大的影响力可以帮助自己获得更多的功德值。所以他要让一个间谍来到自己身边,要让他获得绝密的信息,要让消息散布出去,这样糖国才不会将其遮遮掩掩,才会有最多的人能获救。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一阵后,金南道:“另外,我还要跟你告别。这边的事已经了了,我们接到了新的任务。”
  “那……祝你平安顺利。”容远道。
  他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像在敷衍的感觉,但金南能听得出其中隐晦的真诚,他笑了下,说:“借你吉言。”
  话音刚落,金南眼皮一跳,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脚下似乎轻轻跳了一下。
  他求证似的看向容远,却骇然看到远处树梢顶端堆雪纷纷落下,地面像呼吸一样微微起伏着,脚下感觉到清晰地晃动。
  容远看向远方,他看不到自己那个地方,眼前却似乎浮现出那种哭声遍野、流离失所的惨象。
  ……
  “啊——希希我爱你!希希——”
  露天舞台下,无数女孩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挥舞的荧光棒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海,四处树立的音响将台上那个又蹦又跳的明星微微喘气的歌声传遍四野,有人随着他一起哼唱,还有人热泪盈眶,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今天大概是原海市市民最幸福的一天,这个坐落在高海拔山区地带的小小城市糖国大多数人可能都没有听说过,但今天,一个全国知名的大型综艺演唱会居然选择在他们的城市举办,众多明星纷纷登台,其中既有吴希这样红遍亚洲的新生代明星,也有许多经典老牌明星,各个年龄段的人都一定能从中找到自己熟悉并喜爱过的名字,制作之精良奢华也远不是以往所能比的,尤其演唱会在旷野举行,门票低廉的可以忽略不计,就算不买票,也能在远处看。
  这一天,不光是原海市,就连周边几个省市听说消息的许多人都扶老携幼全家出动来看节目。原海市的官员领导们也十分善解人意,无论是什么部门都统统放假,让他们可以享受这一场比过年都更热闹更盛大的饕餮盛宴。有些原本不打算参加的人因为收到了免费赠送的票,想到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纷纷离开以后,一辆辆卡车开进原海市空空如也的街巷、城镇、乡村,无数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搜索,一旦发现还滞留在家中的人员,就以各种理由把人带走。
  伏在房顶上看着绿色的军卡重新开走,丁壮波这才敢把头伸出来,他看看周围,已经没有人了,这才一脚一个把藏在身边的几个人都踢起来:“起来起来!都开工了!”
  胖乎乎的黎德刚捂着屁股说:“大哥,你说那些当兵的为什么把人都弄走了……这……这是不是不太对啊?”
  “谁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这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你要不要跟着我干?”丁壮波厉声问道。
  黎德刚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他也不敢跟丁壮波对着干,嗫喏点头道:“我……我就是说说……”
  “行了,废话少说。”丁壮波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现在整个城里都是空门,想闯哪家闯哪家,就按照咱们计划好的,把那几个点全都踩一遍。地方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个人兴奋地齐声应道。
  “嗯,走吧。”丁壮波满意地点点头,率先走下楼,后面的人一个个快速跟上,只有黎德刚回头看了一眼军卡离开的方向,心里毛毛的。
  ……
  吴希走进简易的后台,立刻就有一堆人围上来,有人给他披上厚厚的羽绒服,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热水袋,经纪人刘婕握着吴希冰凉的手指,心疼地说:“他们这也太糟蹋人了,我们希希现在什么身价,居然还要大冬天零下十五度在露天舞台表演。看看,这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吴希摇摇头温和地说道:“刘姐,别说了,大家都这么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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