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拓跋六修赶在了最后一刻找来神草,唤醒了卫玠。
  差不多就是这样。
  拓跋六修尽可能的只说了好处,说了容易的部分,但卫玠却还是从对方的寥寥数语中感受到了此中的艰辛。
  拓跋六修轻轻研磨着卫玠的唇:“我想你知道,若没有这一出,我们大概永远都不会遇到了。“平行空间千千万,若没有灵魂的指引,等拓跋六修在现代找到卫玠时,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谈一场两个亡灵的灵异之恋了。
  “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拓跋六修道。
  第175章 古代一百七十三点都不友好:
  卫玠和他“命中注定的缘分”没能腻歪多久,就被一件件接踵而至的事情打破了平静。
  好比洗漱,好比吃饭,好比真.生理需求。
  好吧,这些也不算是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只是生而为人就肯定要去做的事情,卫玠根本不敢发散思维的去思考自己沉睡了两年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难得糊涂啊难得糊涂,只是在偶尔去做的时候难免不会向一下。
  这个时候就需要看看镜子里那张完美的脸来洗眼睛了,看一眼提神醒脑,看两眼百病全消,看三眼他能活到下个世纪!
  啊啊啊,两年不见,还是漂亮到那么惨绝人寰呢。
  王济舅舅为人小心仔细,最起码在卫玠的事情上是很用心的,把卫玠送到魏兴郡的时候还不忘给卫玠带上他最喜欢的东西,好比透亮透亮的水晶镜子什么的。
  不是一人高的大镜子,只是能够拿在手里赏玩的那种,却已经足够满足卫玠当下的需求。
  据说这是阿李夫妇第二次从海外回来给卫玠带的,由金色黑曜石磨制而成,镜面极其的细腻,而且被国外的商人特别注明了,这是金色黑曜石,不是沙金黑曜石。虽然两者都很少见,但金色的更为稀有。从现代的角度来说,金色黑曜石的颜色占比率为0.07%,金沙色是13%,差距可想而知。卫玠却拥有一正面由金色黑曜石做成的镜子,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太过奢侈了。
  躺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卫玠的外貌变化并不算大,毕竟他昏睡前已经十八了,如今即将二十,除了更显消瘦一些以外,卫玠还是那个卫玠。
  容貌未变……身高也没什么变化。
  “qaq我以后不要和你站在一起!”卫玠一想到拓跋六修近一米九的猿臂蜂腰,就羡慕嫉妒恨的想假装不认识他。
  拓跋六修低头轻笑,自打卫玠醒来,他的情绪空前高涨,笑的频率近乎过去两年的总和。
  “我这是最萌身高差。”拓跋六修安慰卫玠,“从我的角度看你,你正好是显得脸小的四十五度角,眼睛又大又圆,下巴几乎只有一个点。”
  “我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谢谢,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卫玠对卫玠这个壳子的有着无法比拟的自信,他没忘记之前发过的要往死里怼拓跋六修的誓言,幽幽道,“而且你想过吗,按照你的理论来说,从我的角度看你,你就是脸大,又不萌。”
  拓跋六修:“!!!”
  卫玠在心里晃了晃自己小恶魔的叉子。
  就在卫玠以为他接下来的生活,无非就是“怼怼拓跋六修”、“和拓跋六修秀秀恩爱”的就是甜甜甜的时候,老天爷亲自赏了他一左一右两个巴掌,用从未有过的残酷态度叫醒了他去面对现实。
  用王济的话来说就是:“咱们完了,你还不如不醒。”
  前面说过了,拓跋六修一路都在被不死不休的羯族人追杀,而王济为了救卫玠,几乎是舍弃一切外在条件只以“最快”为目的的赶到了魏兴郡,这才勉强救下了卫玠;这些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他们有很恐怖的追兵,自己本身却带多少人防御。
  最要命的是,如今晋朝的局势,已经和两年前卫玠昏睡前截然不同了。
  “变好了?”卫玠昏睡前,朝廷正在镇压胡人反叛,竭力阻止五胡乱华的发生。
  “更糟了。”拓跋六修语气沉重,五胡乱华是没有发生,却也给晋朝增添了不少麻烦,而最要命的是,他们曾经齐心合力一起抵御外敌的小伙伴,见局势大好,终于决定要搞个大事情了。
  基本剧情就和火影的小结尾差不多,太子和二少齐心合力干掉了地球最大的敌人辉夜姬,就在太子以为他们从此可以happy ending的时候,佐二少说,终于轮到我来毁灭世界,杀了五影和你了。
  晋朝如今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比火影还糟糕的是,他们此前齐心合力消灭的敌人,只是被打瘸了,并没有彻底玩完。
  王济是在当天稍晚一些时候回来的,断了三根肋骨,腹部被划了一道血红的打口子,背上还有一箭,被识途的老马一路狂奔,驮着跑回了魏兴郡。马在完成最后的使命后,直接就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再也不会醒来。
  这可以说是卫玠所见过的王济里,王济最惨的一次了,没有之一。
  王济也没想到,他本来只是逃避现实出城去遛了个马,结果差点连人都没回不来。
  幸好,这次为了唤醒卫玠,王济把晋江两个疾医也一并半强迫的捎带上了(不管他们有用没用)。而在王济刚刚回城的时候,就碰上了在市集上闲逛的这对师兄弟。
  以晋疾医的人品来说,他对王济绝对是能做到见死不救的,就像是王济问也没问他的意见就把他绑来了魏兴郡,他管他去死。但是师兄江疾医却做不到。所以,还是要救:,江疾医对师弟晋疾医道“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治病救人,救谁不是救?”
  所以,当王济回到几人暂住的郡守府时,他还能保持着清醒,给卫玠讲述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抱歉,没能在你醒来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王济说话的声音都虚弱无比,却还在强装没事的与卫玠说话。
  “现在的重点是你。”卫玠简直要被王济到再次犯心脏病了。卫玠刚刚醒来没多久,脸色看上去并不比王济好多少。均处于“动不了”状态的舅甥俩就这样相顾无言,怎么能这么惨呢,别人醒来都是喜相逢,他醒来却要面临更惨的局面,他还动不了。
  王济前后都有伤,躺也不是,趴也不是,只能侧躺,还只能躺一面,小心不要挤压到伤口。
  卫玠则坐在木制的轮椅变种上——来自拓跋六修的“发明创造”,身后站在拓跋六修。
  卫玠紧握着王济的手,陪在自家舅舅身边。室内拔去箭头时的血腥气已经散去,卫玠却觉得他还是能够闻到那股让他胆寒的味道。
  “我无意中撞上了一股胡人。”
  “羯族人?”拓跋六修问道。那些羯族人就像是鬣狗群一样讨厌,凶残,邪佞,闻到血腥味绝对不会放手。
  王济却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扯到伤口,他现在属于连咳嗽一声都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的那种:“不是羯族人,我听他们说的是高句(gou)丽语。”
  王济见多识广,虽然是个蛇精病,却也是个很有文化、精通多国语言的蛇精病。
  “高句丽?”卫玠一愣,这个名词对于他来说有些新颖,求名词解释。
  拓跋.度娘.六修,立刻习惯性的回答了卫玠:“是公元……呃,年,生活在东北地区和朝鲜半岛的一个民族政权,与百济、新罗合称朝鲜的三国时代。几十年前,高句丽与曹魏合作起兵攻打辽东,但是在成功后,却背叛曹魏,想夺得辽东的一部分,被曹魏打到灭国。”
  一个不作不死,然后果然把自己作死了的感人故事。
  “说起来,咱们所在的魏兴郡,也是曹魏时起的名字呢。”拓跋六修被卫玠影响的也有点发散思维。
  拓跋六修没有多解释“魏兴”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卫玠却已经懂了拓跋六修的未尽之言,魏兴,不就是“曹魏兴盛”嘛。如今都已经是司马晋的天下了,这里竟然还在沿用这个名字,没有改掉,只能,已逝的晋武帝也是心大的厉害。
  “曹魏之前,这里叫西城郡,属西城县。后来移到了平阳县。就是平阳公主那个平阳。”
  平阳公主是阳平公主一母同胞的姐姐,也是晋惠帝嫡亲的大妹妹,为人温和低调好说话,当年举荐了王家大娘当她的替身僧,是个没什么存在感,却很得身边人喜欢的婉柔系公主,在一众彪悍的汉晋公主中,也算是个异类了。
  拓跋六修特意介绍这位,就是想告诉卫玠,晋武帝不是忘记了有这么一座城市,他是心知肚明的,还特意划给了自己的女儿当食邑,但他就是没给它改名字。
  卫玠心领神会,再一次感慨,晋武帝心真大啊。
  等拓跋六修说完,王济已经眯起眼睛在拓跋六修和卫玠之间来回打量了有一会儿了。
  卫玠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很是紧张。因为拓跋六修的那些现代词汇,很容易让熟悉他的王济想起他过去的那些“与众不同”。
  王济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卫玠,不过他想到的更多的是,拓跋六修这货和小娘果然很熟啊,连说话方式都是一样一样的。我也想和我妹子有这么默契,为什么我没有?!敲生气der。
  拓跋六修绝不承认他是故意的,嗯。只是想想“只有他和卫玠说着一样的话”什么的,他就忍不住要秀一下,他继续道:“曹魏灭了高句丽,却很快就从他们的都城撤离了,高句丽复而又建,依旧对辽东虎视眈眈,并对咱们的朝廷充满了恨意。”
  灭了高句丽的曹魏没了,不是还有取代了曹魏的司马晋嘛,找谁报仇不是报?
  “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玠如今所在的魏兴郡,在梁州境内,也就是现代的南郑,属陕西汉中,内陆中的内陆;辽东却在祖国东北部的沿海地区,两者即便没有相差着十万八千里,也差不多了,这些韩国棒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就没人知道了。
  王济只知道:“不只有高句丽,还有虚水胡或者是疆胡,我一直不大能分得清楚他们两个。”
  梁州与秦州接壤,再旁边就能看到吐鲁番,有虚水胡或者疆胡出没一点都不意外。真正意外的是,这两伙天差地别的胡人勾搭在了一起,有意围城!
  拓跋六修扶着轮椅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他整个人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卫玠担心的看了眼拓跋六修。围城是拓跋六修最大的心理阴影,如今的情况与他当年遇到的是何等的相似,强敌环绕,除了这些心怀叵测的胡人以外,还有想要趁乱摸鱼的羯族人。朝廷里有王爷内乱,自顾不暇。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176章 古代一百七十四点都不友好:
  卫玠以一个不算特别引人遐想的姿势,反手搭在了拓跋六修的手上,那双宽厚的手掌,如今是那么的凉。}卫玠生怕拖拓跋六修有什么隐性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卫玠不能开口点出拓跋六修的弱点,也不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被拓跋六脩卖队友,在全家面前出了柜。他只能尽己所能的隐晦的安慰拓跋六修,不要怕,如今的你已经和过去的你不同了,如今的情况也与你曾经历过的不同,我会一直陪着你。
  王济心细如发,又恰处于“侧躺在床上,不得不仰头看人”的角度,将卫玠和拓跋六修暧昧的互动,以及拓跋六修的异样可谓是尽收眼底。
  对此,王济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惊讶于卫玠和拓跋六修有一腿。这二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消化并接受了自家妹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断袖的事实,他甚至在佛前许下过心愿,只要卫玠能醒来,卫玠想做什么他都答应,哪怕是和一个男人结婚。
  当然,这个男人最好能是拓跋六修。
  王济不反对卫玠搅基,但他反对卫玠去喜欢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拓跋六修算是个例外,因为拓跋六修这些年的拼杀与努力,早已经被卫王两家看在了眼里。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勉强能够接受,再到如今希望他们能早些苦尽甘来。
  感情就是这样在潜移默化中悄然转变的。
  王济曾以为“不离不弃的等某人多年”的情节,只会出现在话本小说和别人的口中,哪怕是他,在兄长去世多年后的今天,也不可避免的模糊了兄长的容颜,大家都说卫玠很像大舅王尚,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像法,连王济都没办法再给出准确的答案。这就是时间的可怕之处,长时间不联系之后,感情便很难再维系了,不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
  但偏偏在王济的生命里出现了拓跋六修这么一个怪胎,两年前的拓跋六修肯定想不到卫玠会在今天醒来,可他却坚定不移,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认识了多少人,他的眼睛里始终只有一个卫玠。
  拓跋六修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陪一个仿佛永远都不可能醒来的人说话上。他的温柔,他的专注,他的一腔爱意,仿佛就像是一个等量的东西,全部给了卫玠之后,就只能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又寡言少语。
  正是这份执着,打动了卫王两家。
  当然,王济嘴上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承认这点,他依旧不喜欢拓跋六修,就是这样没错,抢走我的妹子什么的,太讨厌了!
  王济真正惊讶的点,也就来自于此。
  遥想当年,拓跋六修出征前,当着他们全家的面强吻卫玠时,多霸气啊?虽然霸气到事后被王济联合卫家一众儿郎,摁着头分外卖力的吊打了一顿,但人家愣是能一声不吭,摆出一副“你打死我,我和卫玠也已经在一起了”的讨人嫌样子。
  据说这位在北地战场上时也是这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所畏惧,为了拿到羯族长老掌握的那半张羊皮纸,他身中二十几刀,依旧能拼着一口气从敌军之中三进三出的拼杀出来。
  王济甚至觉得拓跋六修大概是从小被关在圣地关的太多变态了 ,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结果,就是这样的拓跋六修,如今看上去在颤抖。
  这一点都不现实好吗?
  “我让人给你拿点糖来吧?”卫玠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耐心的询问着拓跋六修,把他当个宝宝哄。
  其实卫玠一开始想说的是拿点巧克力来的,他在现代看过的几个心理医生都爱这么建议他,想缓解神经紧张,就多吃点巧克力。苦中带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融化开的那一刻,也就融化了你的心。卫玠想着,既然古代没有巧克力,就拿糖凑合凑合吧。
  拓跋六修握着卫玠的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吃别人的东西。”
  得,这次围城的消息,看来是真的把拓跋六修刺激大发了,连精神洁癖都出来了。果然是ptsd复发了,卫玠点头表示理解。
  拓跋六修上辈子是怎么在那场灭绝人性的围城之战中活下来的,根本不敢让人去深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以拓跋六修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去主动吃什么的,所以只能是别人为了他好,欺骗他吃下的……所以,如今他害怕吃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我去给你拿。”卫玠软言软语,再好说话不过,并且是发自肺腑的。
  卫玠其实一直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从小对谈恋爱这种事情的概念,就是要把对象宠上天,就像是他爸宠他妈那样。如今他终于谈恋爱了,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对象也是个带把的,但带把的也一样能宠着嘛!
  “我等你。”拓跋六修变得就像是一直老老实实在家等待主人下班回来的大型犬,给他条尾巴,分分钟就能甩起来。
  卫玠点点头,很想就这样上前亲亲拓跋六修乖巧的脸,但碍于王济再场,他没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出柜,害怕把自家已经受伤的舅舅刺激大发了,只得在遗憾的摸了两把拓跋六修的手之后,被婢子推着木质轮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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