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陵烟:“……”那个无耻的神仙,竟然擅闯她的房间!
然而陵烟这念头刚过,就立即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她低头看沉玉,气道:“他认为我骗他,还特地来确认了一遍你是否真的煞气缠身无法恢复人形?”
沉玉没说话,陵烟又道:“所以我说过这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沉玉:“……嗯。”
陵烟觉得那绛云山山洞里的黑孔雀一定有问题,否则也不会让原来好好的沉玉跟他呆了二十年以后,就这么被带坏了。
她静静盯着沉玉,沉玉被她盯得久了,终于轻声道:“我想多跟你呆一会儿。”
陵烟听得此言,心头的怒气才稍微被平复了一些,她还未开口,沉玉便动了动身子,趁着她诧异之间从她怀中飞了出来。
随之,柔和的金光自身前降落,夜色里恍然开出一朵灿然如烟花般的光晕,而就在这金芒中央,男子眉目如昔,静若朗月,出现在陵烟眼前。
陵烟看着沉玉突然在眼前恢复人身,神情之间还带着几分惊讶,沉玉神色有些不自然,只小心翼翼看着陵烟。
在经过了片刻的惊讶之后,陵烟神情又变,却是带了几分笑意,无奈道:“你为了能晚些回去,所以才一直这副模样?”
沉玉到底没能够隐瞒,轻轻点了头,然后做出十分慎重的模样道:“此事绝不能够让赤衍知道。”
陵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才好,她花了整整百年的时间,耐了百年的焦躁与担忧,好不容易将人给找回来了,谁知道对方却是一副禽兽模样,无法恢复人身。眼见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却总是看得着摸不着,一摸就是一手毛,这种事情让陵烟痛苦了许久,然而陵烟却没有想到,这人其实早就可以恢复人身了。
她哑然半晌,沉玉不得不开口唤道:“阿晴,我不是有意要隐瞒……”
“但你还是隐瞒了。”陵烟轻哼一声,很快回过神来,不知是气是笑,“你打算要如何补偿?”
沉玉当即道:“什么都可以。”
陵烟一把揽住对方腰身,凑近那人身侧。
依旧是熟悉的气息盈满全身,陵烟莫名的觉得心安,她抬眼看着灯火和月光顺着对方面容描摹而下,只觉得最精致的月光,也难绘他半分神采,她眯起眼睛,浅浅笑道:“肉偿好了。”
一句话出口,陵烟忽而凑近了他,还未待沉玉回应,两手便渐渐往上,攀上了沉玉的脖颈。
然后她温柔的吻在了对方的白玉般的颈项上。
沉玉身形微僵,纵然陵烟总喜欢时不时的凑过来吻他,他总是会有这般反应。这小凤凰似乎原来那一千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男女之事,每次接触之际总是青涩得可爱,却又非要端出神尊淡然平静的样子,这让陵烟心中更觉好玩,想看他更多的样子,只有她一个人能见到的样子。
陵烟顺着那脖颈往上吻去,直到将沉玉的身子抵在这巷口冰冷的石墙上,才终于抬起头来,看进对方眼底。
沉玉气息微促,长发散于身侧,陵烟轻轻握着他的手,他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滚烫,陵烟紧紧贴着他的身子,随之探身慎重而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轻软的触感将一切时间都拉长,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之间改变,陵烟听见了春夜墙角里清脆的虫鸣,四周墙头枝叶被风吹得轻晃,空气中雨露的味道和沉玉身上清甜的香味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静谧而不寻常。
然后就在两人错落绵长的呼吸声中,一道明丽光亮突然自天际升起,竟是一道烟火在夜空中绚然开落。
陵烟与沉玉依依不舍的松开对方,两人视线中交错着明亮的光色,随之,天空烟火再起,越来越多的璀璨花朵在天空中开出,将整个长夜染出五彩的颜色。
陵烟微微惊讶,沉玉亦然,两个人手牵着手赶往那光彩耀人之处,不过拐过一条无人的街道,眼前景致便是骤变,只见得四处纷繁,大街上人潮如涌,笑闹声哗然一片,竟是一派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致。
原是年关将至,镇中办起了庙会。
莫说沉玉从未见过这种热闹情景,就连陵烟在这镇上住了许多年,也从来没有赶上过这种时候,她不由得回过头来,眼见沉玉眸光清亮,当即笑道:“去看看?”
沉玉眸光更亮,立即点头。
陵烟紧紧牵着他的手,两人在璀璨灯火中步入人潮,看这人间喜乐,享这日月风华。
第九八章 番外 狐狸精
圆月高悬,月下花间,一人独酌。
独酌的那人身批一件宽大青衣,他微闭着双眸,慵懒倚在榻上,身旁的小几上摆着美酒佳肴,那人却也不看,只是百无聊赖般举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晶莹水珠自唇畔落下,他轻轻抬手拭去,忽而睁开眼来。
此人生得极美,也极媚,却生了一双狭长风流的眼睛,眸子在月下泛着浅浅的碧色。
他闭目的时候,面容清秀俊丽,像是个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睁开双眸,身上所有的光华便全部都凝在了那一双眼睛上,叫人一瞬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是桓离,妖界的新任妖王,也是三万年前妖王横溯唯一的后代。
半年之前,妖界内战结束,桓离击败先代妖王非影,终于在大乱了百年之后,重新整合妖界,拿回了曾经属于他的一切。
整个妖界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新任妖王从前一直被关在井底之下,后来离开那井下,又在魔界过了不少的日子,妖界里面没有几个人与他有过接触,也没有几个人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性。众人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妖王大人,想办法弄清他的喜好,想办法讨他的喜欢。
然而这位妖王大人的脾气实在是古怪,众妖摸了半年,也没摸出个底来。
比如说妖王大人有时候前一秒还笑着,下一刻就突然之间板起脸来。
又比如说,妖王殿内下人当中的人参精有一次不小心在熬汤的时候伸了根手指进去试温度,结果不小心把汤熬出了人参的味道,这让不爱喝药的妖王当即变色,将对方狠狠地训了一顿。
又比如说,妖王大人某日还将一个柳树精小妖精叫了过来,把她全身的柳树枝都给编成了麻花,还惩罚人家三天不许解开。
妖王大人脾气阴狠可怕,甚至还惩罚妖王殿的守卫长犬妖闻胡椒粉闻了八个时辰,更强迫鸡精化出原身跳上八尺的高墙,这般残暴行为,直叫整个妖界闻风丧胆,见之害怕。
然而众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众人害怕着妖王大人的同时,妖王大人也在绝望的无聊着。
除了他住了三万年的井下,这大概是最无聊的地方了。
在这里他不论玩什么,都会立刻被人给制止,不论做什么都会看到身旁的人一阵惊恐,他不过是随手开一个玩笑,在旁人看来似乎就是雷霆震怒。所以日子长了之后,桓离干脆也不做什么了,成日无聊的时候就来到这庭院当中赏月,等看够了,就回去休息。
这般过了许久之后,某天桓离终于生出了一个想法来。
不知道神界和魔界如今是什么样子。
他离开魔界的时候,云罗天塔的战斗还刚刚结束,神尊沉玉失去踪迹,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而魔尊陵烟为此四处奔波,也没有时间理会妖界的事情。
也不知道沉玉回来之后,他与陵烟是否已经和好。
若是没有和好,那他心情自是极好,若是和好了,桓离心中就有些不满了。
同为三界尊者,神尊与魔尊二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而他却非要在这里闲着闷着,跟一群没有趣味的妖怪在一起。
这让他心中生出了些许愤愤不平来。
所以他很快站了起来,拂袖道:“来人!”
妖界的护卫很快便赶了过来,目带疑惑的看着他们的妖王殿下。
桓离眯着眼,将手中酒杯随手一掷,落在旁边草丛之中,他喃喃道:“准备一下,我们明天离开妖界,去外面看看。”
那护卫不由一惊,随之问道:“妖王这是……要去哪里?”
桓离神秘的笑了一声,哼哼道:“去做狐狸精应该做的事情。”
狐狸精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护卫不太知道,但第二天,妖王带着他去了魔界。
那护卫自然是被吓得不轻,一面发着抖跟在妖王身后,一面在心里面叹这妖王果然是好生厉害,竟带着他两人就直接闯进了魔界,也不知是要闹出个什么动静来。他一面紧紧拽着手里的武器,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打探,两人来到魔宫外面不远处,果然就有几名魔将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那护卫神情紧张,只往自家妖王看去,却见妖王神色自若,丝毫也没有要面临大敌的紧张,信步闲庭十分自在,好似不过是吃饱了来魔界散散步而已。
再看那对面的几名魔将,在看到桓离之后,果然也很快动起了武器。
护卫当即凝神后退半步,然而——
那几名魔将并非是要武器抽出来,而是将武器放了回去。
护卫微微一惊,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便发现自家妖王殿下已经跟那几名魔将搂搂抱抱的聚在了一起,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往魔宫里面走了进去。
临去之际,桓离也没有忘记这小护卫的存在,远远将自己的佩剑朝他抛了过来,笑道:“拿着,在外面等我!”
随之就与那几名魔将接着聊了起来,热热闹闹好不畅快。
。
当初桓离被陵烟带回魔界之后,陵烟便一直没有再管过他,身为一只狐狸精,桓离本是打算趁着陵烟与沉玉分离之际,发挥自己身为一只狐狸精的特长,将陵烟的魂儿给勾过来,然而谁知陵烟虽然答应了要去见他,但整整几个月下来,都没有去找过他。他在那后院当中等了很久之后,终于耐不住了,打算自己去找陵烟。
但魔宫极大,他一时间也找不到陵烟所在,只得四处乱逛。而这一逛,就到了十大魔将们住的所在。
最后的结果是,桓离在那几个月当中始终未曾见到过陵烟一面,反倒是跟魔界的战将们成为了极好的朋友,三天两头混到一起,完全忘记了陵烟的事情。
从某个角落来说,桓离实在是一只非常失败的狐狸精。
所以这次来到魔宫当中,桓离说什么也要见到陵烟一面。
但叫人失望的是,他向魔界众人问起陵烟的消息,众人才告诉他,他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魔尊大人刚刚离开魔界,往神界去了。
。
一百多年前的云罗天塔之战,让神界变了许多。
在这其中,变化最大的,应当还要数云罗天塔。
因为那次战斗,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和打斗,破坏得最多的还是云罗天塔的周围。
陵烟听人说过,朝临天神对此十分生气,因为他好端端种下的桃花树几乎全被煞气熏坏了,他不得不将此地重新布置一遍,花了接近一百年的时间,才终于在原来的地方种满了新树。
只是这一次他所种的树,却并非是桃花,而是梨花。
走在云罗天塔的外面,看着满树梨花纷繁,陵烟心中思绪万千,竟似是回到了三万多年前的时间一般。
陵烟眸光轻漾,缓步而行,终于在梨花林的尽头处,见到了那位许久未见的朝临天神。
朝临依旧是那副几万年不变的模样,看来温文儒雅,玉树临风,但却只有陵烟知道,这人的骨子里,跟千梧山上面那和尘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老头,稍遇上不顺意的事情就发脾气,当年陵烟在这梨花林里没有少被他追着打。
真要算起来,陵烟已经有三万多年没有与朝临好好说话了。百年之前因为云罗天塔的事情,两人虽然打过照面,但当初时间太过仓促,两人也未能够好好谈上话,如今一切终于平静下来,陵烟终于也能够释然的坐在这里,与朝临坦然相对。
时间过去太久,陵烟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魔界尊者,而朝临,却早已经停在了岁月深处,不再有变化。
陵烟唇角微翘,在朝临面前的石桌旁坐下,没有等那人开口,便自己先动起了手。
石桌上摆着两个酒杯,还有一个酒壶,陵烟将那酒壶提起来,正欲倒酒,却是突然顿住了动作。
她抬眸,目光复杂的往朝临看去:“你说要摆好酒等我来,我只当你终于豪爽了一回,却没想到你说的好酒……”她这般说着,抬手将壶中的酒尽数倒了下来,装在杯里不多不少,正好一杯。“就这么点?”
朝临一手置于桌上,一手垂在身侧,面色略带不悦的往梨花林里看去,轻轻哼了声:“你昨夜悄悄来找沉玉了吧?”
陵烟目露不解之色,还没开口,朝临便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本的确准备了好酒等你来,但你昨夜耐不住将我准备好的酒给偷走了,我只能给你这么点了。”
陵烟:“……”这一次她却是冤枉极了,昨夜她忙着处理魔界的事情,纵然是想见沉玉想疯了,也没能来得了。
她抬起眸子,神情古怪的低声又道:“你觉得是我偷的?”
朝临瞥她一眼,理所当然道:“除了你还能是谁?”
陵烟没说话,知道朝临藏酒的地方,还有胆子偷酒的,数来数去也就两个人,不是她,那么只能是另一个人了。这个真相甚至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瞪大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朝临,半晌也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