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你与褚公子下山的当天夜里。”
“何人发现的?”
“有弟子听到处尘长老房内似是有激烈打斗的声响,等到赶过去,破门而入,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可有线索留下?”
“大师姐!”容佩玖催促道。
“有。我们在房内找到了无哀。”
无哀是处尘长老所用之法器,乃是一根玉杖。法道与禅道修士,进入高阶之后,便需要使用法器以承法术。
“可有探灵?”容佩玖问道。
但凡高阶修士,均会在自己的法器中注入一抹自己的灵力。灵力融入法器之后,法器便有了归属,从此只认灵力所有者为主人。
容家的探灵之术,为禅修之必备技能,乃是以灵力为媒介探得灵力所有者的讯息,譬如是否尚在人间以及所处方位。修为越高,探灵所需要的媒介灵力越少。顶级的禅修,只需一丝薄弱的灵力便可完成探灵。
“有。”容舜华点头,“我用无哀,探得处尘长老的灵力尚在。”
“那么,处尘长老的灵力位于何方?”
“极西之地。”容舜华面露忧色。
容佩玖皱眉,面色凝重。
极西之地,乃是一片广阔无垠的不毛之地,地表为荒漠所覆盖,荒漠之下的深处,埋藏着不死城。不死城内的凶险,容佩玖再熟悉不过。便是当年她与褚清越合力,也曾遇到重重凶险,更何况处尘长老这样毫无攻击之力的禅修。想到此处,容佩玖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
“容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处尘长老虽攻击力不高,但回避攻击还是不在话下的,自保应当不成问题。我素来敬重处尘长老,如今处尘长老有难,自当效犬马之劳。”一旁的褚清越开口道。
哼,这人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不过,褚清越这番话虽是开解容舜华的,却也令容佩玖安心了不少。
容舜华感激道:“有褚宗主出马,定能将处尘长老救出。那么,就有劳褚宗主了,舜华与容家感激不尽。”转而嘱咐容佩玖道,“令怡,我等即刻前往极西之地,你留在此地好好历练。”
容佩玖早料到容舜华不会让她同去,也不反驳,低下头暗自琢磨等他们离开便也赶过去。
却听褚清越道:“她也需随行。”
容佩玖猛地抬起头。
在容舜华和容佩玖诧异的目光中,褚清越淡然自若道:“不死城不易进,不死城门难开。多年前,我曾闯进过一回,但也是与故人携手才得以闯进。我那位故人,乃是一位杀修。”
容舜华神情变得黯然,问道:“褚宗主所说的故人,可是我家小九?”
褚清越点头:“是,我只知与杀修携手闯入之法。是以,还需她随行。”
容佩玖神色复杂地斜乜了褚清越一眼,心想,这人胡说八道的功夫,简直登峰造极。哼,道貌岸然。
“舜华不解,这是为何?”容舜华疑惑道。
褚清越不答,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容佩玖。容佩玖被他看得有些慌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容舜华一把抓起容佩玖的手,修长的手指搭在容佩玖脉上。不过少顷,容舜华花容失色,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令怡,你!你怎可!你明知父亲他……”容舜华气得手微微发抖。
“容姑娘,此事可稍后再议,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褚清越提醒道。
容佩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此人了。揭人辛秘,并不像是她认识的褚清越会做之事。容子修有多痛恨杀修,一般人或许不知,但托自己的福,褚清越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容令怡既然是容子修的关门弟子,想必容子修在她身上也是寄予了厚望的。容令怡此举,不亚于是对师门的背叛。届时,容子修有多疼爱这个弟子,容令怡的下场就会有多惨。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现在又不顾他人死活,褚清越啊褚清越,叁拾年未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容舜华叹了口气,责备地看了容佩玖一眼,终于下定决心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罢!”
旁边褚玄商强忍住内心雀跃,真诚而期待地说道:“那我呢?容姑娘可需要在下略尽绵力?”不死城啊!那可是不死城!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地方!怎么能漏了他!
褚清越瞟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你负责将阴化的容家弟子送回容家。”
褚玄商简直要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处尘长老:我走了,深藏功与名……
☆、第11章 (改)
极西之地,是杳无穷尽的荒漠。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日头昏暗,时不时堕入层层黄云之中。沙海浩淼,高高低低的沙丘逶迤万里。其中一座百余丈之高的沙山,孤零零地屹立在荒漠之中,分外惹眼。
“不死城的城门,便在那沙山之中。”褚清越指着那座沙山道,“欲开城门,须得将沙山移平,使城门露出。”
容舜华问道:“此座沙山如此巨大,如何才能将其移平?”
容佩玖见容舜华面露难色,心中暗道,容舜华也忒不了解自己未来的夫君,有褚清越在,还怕移不开区区一座矮丘么。
果然,听见褚清越气定神闲道:“移山不难,难的是开城门。”边说边看了容佩玖一眼。
待得一行人走近,褚清越吩咐道:“还请诸位将灵障打开。”
说完,褚清越从识海祭出法器。褚清越的法器名曰黄泉,乃是一根两尺余长的墨玉杖。
众人依言打开了各自的灵障,除了容佩玖。容令怡身处低阶,是没有灵障的。
褚清越手握黄泉,薄唇轻启,念起咒语来。刹那间,大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狂风四起,沙飞石走。褚清越念的,正是高阶法修的高阶术法之一,崩裂术。
容佩玖在心里暗暗叫苦,她以为自己定会被吹得满身尘沙、全无形象可言了,过了一会儿,却发现周身完好无恙。有人给她加了一道灵障!
容佩玖下意识看向褚清越,那人双眼紧闭,衣袂在狂风中翻飞。
“露出来了!露出来了!”一位高阶禅修惊喜地喊道。
容佩玖朝那座沙丘看过去去。只见百余丈之高的沙山已被狂风移走大半,一座青灰色城楼也赫然显露出一半来。
褚清越继续念动咒语,狂风更甚,地面晃动有如地动。
沙山越来越矮,青灰色城楼很快便完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城楼正中间是两扇巨大的石门,每扇石门上都刻有繁复而怪异的图纹。左边那扇石门上的图纹中间看似一团烈焰,而右边那扇石门上的图纹图中则看似有无数波浪。石门上方镶嵌着一块石匾,门匾上是“不死城”三个大字。
褚清越将黄泉收入识海。
容舜华走上前问道:“城门已现,不知褚宗主要如何开门?”
褚清越看向容佩玖道:“须得要她相助。”
容佩玖挑眉,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听褚清越继续说道:“左边的石门山刻有烈焰纹,当属火性,而右边的石门刻有波纹,当属水性。我法道以火属性为主,贵神道以水属性为主,水火相克,须以我的火球术和令妹的冰魄术同时攻之,方能将此门打开。”
“可是,令怡的杀修不过初阶,尚无法器支承,冰魄术威力太小,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容舜华担忧道。
褚清越道:“有六位高阶禅修在此,还需担心冰魄术的威力么?”
容佩玖恍然大悟!好啊,褚清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容佩玖不喜禅修之道,也不愿受禅修之道助益。多年行走于江湖,靠的全是自己,只一次除外。褚清越是算准了自己不愿受禅助,笃定自己会忍无可忍地祭出魔言么?
容舜华了然,微微笑道:“褚宗主所言极是,那么,便请褚宗主与令怡尽快开启城门才是。”
说完,容舜华与其余五位高阶禅修开始摆出容家最为常用的禅助阵法,星月阵。
容佩玖一脸无谓,与褚清越一道站到了城门前。
褚清越右手祭出黄泉,左手伸出,展开,开始念咒。他的左手很快浮现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随着念咒速度的加快,他手掌上的火球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人头大小的火球。
褚清越左手托着火球,看向容佩玖,示意她开始念咒。
心道一句,岂能让你如愿?容佩玖右手竖立于胸前,也将左手伸出,展开,念咒。左手慢慢形成一个鸡子大小的晶莹剔透的蓝色冰球,冰球到得拳头大小之后,却不再变大。
阵中六人开始齐齐念咒,施禅助术。霎时间,六道金光从阵中发出,汇成一道罩在容佩玖周身。容佩玖左手掌上的蓝色冰球开始膨胀开来,最终变成与褚清越手掌上火球般大小。
容佩玖挑衅地瞟了一眼褚清越的侧脸,看到那人微微勾起的嘴角。容佩玖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褚清越神情肃穆,侧脸依然冷峻如霜,哪有什么勾起的嘴角,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褚清越示意容佩玖开启城门。
两人同时将手中之物向城门抛去,火球与冰球碰撞,爆裂开来,红光与蓝光交织成图纹的形状。很快,光芒消散,巨型石门发出“轰隆”的声音,缓缓打开。
众人走到城门口,向内望去,城门内黑暗阴森,入口处借着昏黄的日光可看到几节石头铺砌的阶梯,再往内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褚清越说了句“走罢”,便抬脚往里走去。
容佩玖随后跟上。
容舜华与五位禅修也跟了进来。
下得几节台阶之后,没有了光亮,便要完全摸索着前行了。一行人小心翼翼往下走。
“令怡小心。”容舜华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大师姐。”容佩玖应道。
突然,容佩玖感觉左手被人握住,掌心温热,熟悉的触感,薄薄的一层茧子,曾经不止一次地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在漫漫修道路途之上。容佩玖有些恼,不去牵该牵之人,牵我做甚?于是,容佩玖用力挣了几下,却没挣脱,那人反倒握得更紧了。只得叹口气,任由那人牵着自己往下走。褚清越又做了件她看不懂的事情,容佩玖心中一团乱麻,不明白,也不高兴去想明白,因为没必要,左右也就只有一个月。
不知下了多少个台阶,开始有人抱怨这台阶为何修得如此之长。
容佩玖心道,这才只是开始。
突然,褚清越松开了她的手,黑暗之中现出一道火光来,紧接着便听到腐尸散架的声音。原来,是褚清越用火刀劈散了一只腐尸。
这道阶梯的尽头,连接的是不死城的第一层,腐尸城。偶尔会有一些腐尸从腐尸城爬到阶梯上来。
褚清越用火焰术点燃了一只腐尸的残骸,发出蓝光,一路上又打散好几只腐尸,众人不用像之前那般摸瞎了。
容佩玖默默慢了几步,想离褚清越远些,褚清越却也慢下脚步来……
大约下了几千级台阶之后,终于到了腐尸城。
腐尸城是一座迷宫城,其结构异常复杂。容佩玖天生欠缺方位感,曾被困在这座迷宫城中出不去,那次若不是褚清越及时找到她,恐怕她也已经变成了迷宫城内的一只腐尸了……
腐尸城内,每隔两丈便有一个火把,火把不知采用何种材料制成,光亮虽微弱但常年不灭。
褚清越拦住一心往前冲的众人,嘱咐道:“这腐尸城,极易令人迷失方位。诸位尽量小心,跟紧我。”
正要往前走,容佩玖突然听到有呼喊声自台阶处传来,嚎叫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几声脆响,从台阶上滚下来几个人,“哎哟”声此起彼伏。
众人一回头,便看见三个人叠罗汉般趴在地上,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哼哼唧唧,叫苦不迭。
☆、第12章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