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同样是可怜孩子的,还有一脸凝重沉思下棋的张并,小时候该是过了什么苦日子,才会连黄馨做的汤都能喝上一整碗?
  九岁就上了战场,不到二十岁已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他该有多不容易啊,悠然看张并的眼神,异常温柔。
  张并却无知无觉,只专心致致下棋,渐渐的,额头微微出汗。
  半晌,张并站起来,拱手道“岳父赢了!小婿甘拜下风。”
  “爹爹好厉害!”悠然不和孟正宇喝茶了,跑过来围着孟老爹拍马屁。
  孟老爹只微笑不语。看看一脸谄媚笑容的爱女,看看满脸诚恳宽厚的女婿,这夫妻两个,一个明着拍马屁,一个暗着拍马屁,真是一家子。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张并恳切说道“大光国进贡有掐丝珐琅棋盘,玉石棋子,圣上赐了给我,我一个粗人哪配使这样精细物件儿?”
  悠然笑着接过话茬,“还是孝敬爹爹吧。”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哄得孟老爹露出笑脸。
  掐丝珐琅棋盘,玉石棋子,下次休沐就寻老师葛首辅下棋去,务必要赢他几盘,一雪前耻。老爹展望美好前景,笑容越来越盛。
  正高兴间,钟氏派了丫头来请,“时辰不早了,请老爷回府。”
  孟老爹沉下脸来。悠然赶忙说道“后日是休沐日,我陪爹娘出去游玩可好?”又打了个哈欠,“困了,要早些回家。”
  孟老爹头疼闺女,黄馨也是,一迭声催“快回吧。路上小心。”
  悠然拉着老爹,“我们自然是先送爹回去。”
  孟老爹笑笑,“还是我悠儿最孝顺。”拗不过,由着女儿扶起来,送上马车,回了孟府。
  黄馨站在门口,目送孟赉和悠然,心中不快,“都走了。”
  孟正宇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姨娘,还有我呢。”
  黄馨转过头,看见孟正宇依赖的眼神,心柔软了,忙道“是呢,还有小宇。”
  孟正宇陪着黄馨,慢慢走回内宅,一路絮絮说着话,“姨娘给我做的衣服最合身了,穿着最舒服,我可喜欢了。”一向别别扭扭的孟正宇,此刻像一个脾气好的小男孩儿。
  黄馨温柔的冲他笑,“这不值什么。姨娘旁的不会,就会做衣服,替你多做几件,没什么的。”
  孟正宇认真的摇头,“那可不成。会累到姨娘的,姨娘空了替我做一件两年的就好。”
  这孩子多会心疼人啊,跟阿悠一样贴心!黄馨被感动的一蹋糊涂,哽咽道“傻孩子,做件衣服累什么?以后从里到外姨娘都替你做!”
  像黄馨这样无微不至的母亲,悠然虽心中感动,却不能整天面对,经常会想要逃;孟正宇不同,黄馨就算时时刻刻在他耳边柔声细语,他也不嫌烦。
  送老爹回了家,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悠然就跟张并感概起来,“真难得,我娘煮的汤今儿居然有两个人喝!”张并只喝了一碗,孟正宇可是喝了两三碗。
  太神奇了。
  孟赉和悠然爱不爱黄馨?很爱。可若要他们食用黄馨做的汤饭,悠然是绝不肯的,孟赉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两口而已。
  黄馨那厨艺,今日居然有两位食客。奇迹啊奇迹。
  张并将妻子揽在怀里,听她就这一奇迹发表高谈阔论,不时附合着她,不时在她美好的容颜上轻轻一吻。
  新婚燕尔的夫妻是这样的。
  面合神离的夫妻则是另一番情形。
  孟赉回到正房,冷着一张脸,吩咐侍女们全部退下。钟氏心突突跳,陪笑道“老爷怎么了?“
  孟赉声音中透着寒意,“我竟不知,我亲生儿子,就长在我眼皮子底下,竟会衣食不周!”胡氏那该死的,强要了小宇过去,竟连小宇的贴身衣衫都不张罗,竟不给小宇吃饱!
  想到孟正宇从小过的日子,孟赉怒气上涌,“你是小宇竟不管不问!”内宅财物全掌握在钟氏手中,她只需略加留心,小宇便无需那般凄惨。
  钟氏愣了愣,“小宇,他,过继出去了呀。”过继出去的庶子居然还要她管?
  姨娘该她管,庶女该她管,这过继出去的庶子也该她管?为□的,都是这般不易么?
  孟赉冷冷道“是过继出去了。你是做伯母的,难道对侄子便应当不理会?”子侄子侄,子和侄,都是极亲的人。
  钟氏心灰意冷,声音平板,“是我疏忽了。”
  孟赉发了番脾气,转身去了书房。剩下钟氏一人枯坐许久。
  刘妈妈小心走进来,劝解了半晌,钟氏幽幽道“他又是去了书房。”
  自己身边有儿子儿媳,有孙子孙女,可唯独没有他。没有他,总觉得缺了什么,总觉得不快活。
  次日,钟氏还是恹恹的没精神,欣然在一边逗趣陪笑也不管用,季筠乖觉,把儿子女儿抱了来,钟炜也把儿子抱来,三个玉雪可爱的孩童在地上跌跌撞撞跑来跑去,钟氏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好姐儿,心肝儿,过来寻祖母。”
  抱着小孙女,怔怔落下泪来。
  小小的好姐儿很是懂事,伸出小手给钟氏擦泪,钟氏泪水更是痛痛快快流了出来,“乖,祖母没事,祖母没事。”
  钟炜和欣然心疼着钟氏,在旁安慰,季筠却是看着钟氏怀中有些吓到的小女儿,皱起了眉头,寻个机会把好姐儿抱了过来。
  好姐儿抱住季筠的脖子。季筠抱紧女儿。
  钟炜回吉安侯府归宁时,忍不住跟孙夫人抱怨,“姑丈也是的,几十年的夫妻了,对姑母好些很费事么?”又一脸憧憬的说道“我也没什么想头,只要表哥一辈子对我好,就行了。”
  孙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听阿炜这话说的,“只要表哥一辈子对我好就行了”,好像这是很容易的事一样,“你说的这是最难的事!”阿炜到底年纪小。
  “我都能一辈子对他好,他为何不能一辈子对我好?”钟炜不满的嘟囔。
  孙夫人也不理会她,只交待“见了你祖母,万万不可提起!”太夫人精神已是一日差似一日,不能让她再为小姑子费神了。
  若是钟氏真受了欺负,吉安侯府自然是不答应的,可孟赉给足钟氏正妻的体面,只除了不爱在她房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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