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慕烟华回想慕言、慕宏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从未怀疑过慕清晨背后的行事作风便罢了,还真的上黑风崖陪了她一个月!
  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了!她不会再为慕清晨做任何事!
  苍天为鉴!
  慕清晨被罚黑风崖思过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
  此行青云堂也根本不是为了她。
  慕烟华心中对慕清晨恨意不减,却知此刻绝非除去慕清晨的好时机。她无凭无据,更难以保证下手之后不留下蛛丝马迹。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留着钓大鱼的饵料。
  她知道慕言、慕宏二人在想什么。如若换了以前,她定会觉得他们气量狭小,为人刻薄,帮慕清晨好生追究一番。
  至于现在?心底瞬间闪过万千计较,慕烟华暗自冷笑。
  慕言、慕宏眸光闪了闪,紧跟在慕烟华身后。
  横穿过青云堂大殿,后面是个巨大的修炼场,容纳千人都不嫌拥挤。
  时辰尚早,这段时间坐镇青云堂的三长老还没来,场内三三两两已有不少人到了。他们年小的不过五六岁,年长的十七八岁,皆是拉开了架势打熬着筋骨肉身,口中呼喝声不停。
  淬体之境,外炼皮膜肌肉,内养经脉骨骼,使之能够承受天地灵气的冲刷,方可顺利晋升练气境,引气入体归于丹田,化为己身所用。
  突破至练气境,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不息,不止气力大增,五感愈发敏锐,更兼身轻如燕,可酌情辅修一二门低品级攻击防御法诀,不再似淬体境只能靠蛮力制敌。
  天下功诀秘技,分天、地、玄、黄四品,以黄品最低,每品又分三个等级。
  慕烟华斩杀赤炎虎所用的剑诀,便是属于黄品高级。
  见着慕烟华进来,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向慕烟华打招呼。练气境的家族子弟很少来青云堂,但对于慕烟华的到来,却无人表示惊讶。
  除了个别消息灵通之辈,还没有人知道慕清晨受罚的消息。
  他们略略交换眼神,只奇怪于今日慕清晨为何不在,反是慕言、慕宏二人与慕烟华一起来了。
  慕烟华点头回应,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来日方长,改变非一夕之功。
  慕言、慕宏加入修炼的队伍,巩固晋升不久的境界。
  慕烟华退到一边,执起架子上一柄三尺铁木剑,平平地一剑刺出,轻飘飘不带丝毫风声。
  春风化雨,春风之生发万物,时雨之化成万物,风和软,雨落无声。
  铁木剑化作道道虚影,绵绵密密,不凌厉不张扬,却丝丝不绝,似风蚀山岩,似水滴石穿,似一张柔软的大网,网住了便再不用想逃脱。
  慕烟华轻轻闭着眼,心中波平如镜,整个人沉浸在对剑诀的感悟里。
  周围的一切都远去了,仿佛早已不是存身在青云堂内,而是沐浴着柔和的暖风,风中带着细如毫针的微凉,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泥土味儿。
  燕雀轻鸣,万物生长。
  剑势一层叠着一层,愈发轻柔软和,化作一缕一缕白芒,色淡而薄,如烟如雾。
  “啪!”
  慕烟华手上一轻,睁开眼来。
  却是那铁木剑承受不住压力,整个碎裂开来,让她自方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惊醒。
  春风化雨这一式剑诀,慕烟华上一辈子便对其领悟颇深,若非铁木剑被毁,下面的剑势当还有变化。
  润物无声是春雨,疾风骤雨也是春雨。
  “烟华好悟性!这春风化雨剑已得其中三味。”
  “三长老过奖。”
  慕烟华施了一礼,面色平静淡然,抬眸向三长老望去。
  眼前的一幕,却看得她一愣。
  第4章 请教与指点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升了起来,灿烂的阳光铺洒一地,
  三长老在不远处捻须而笑,周围足足站着三四十名少男少女,眼睛睁得溜圆,满脸崇敬地看着慕烟华。
  早在慕烟华感悟剑诀之时,今日的修炼任务已完毕,却几乎不曾有人先行离开。
  “烟华小姐太厉害了!不愧为我年轻一辈第一天才!”
  “烟华小姐才十一岁,听说大公子这般大时,亦不过刚突破至炼气境第一重天。倘若单论天赋,烟华小姐要比大公子还胜一筹。”
  “有烟华小姐、大公子榜样在前,你我自当刻苦修炼,早日晋升炼气境。”
  “总有一日,我会赶上大公子与烟华小姐……纵然赶不上,也不能被落下太远!”
  对上这一张张兴奋激动、与有荣焉的脸,慕烟华略略有些不自在,便错开视线往三长老走近。
  “烟华可是来取试炼奖励?”三长老满意地看着慕烟华,笑眯眯地开口。
  “三长老慧眼如炬,烟华正是此意。”昨日慕云鹤临走前告知,因独力斩杀赤炎虎,试炼品评优异,可在三长老处领取一份奖励。
  三长老也不啰嗦,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一枚白玉令牌,递给慕烟华:“拿着这令牌,可往藏锋院选取黄品法诀一册。老夫观你攻击已有春风化雨,莫如辅修一门身法。”
  慕烟华双手接过白玉令牌:“多谢三长老指点。”
  三长老勉励了几句,没有再多留。
  慕烟华将白玉令牌收起,冲着还未离开的众人微一点头,转身便要往藏锋院去,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略带犹豫的轻唤。
  “烟华小姐!”
  慕烟华脚步一顿,回转身来。
  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不高,娃娃脸上带着腼腆笑意。
  慕烟华稍一思量,便想起他的身份来:“是元浩?你可有事?”
  慕元浩,大长老的独孙,跟慕清晨同岁,修为在淬体境第九重天,只差一步便可圆满,进而冲击炼气境。
  “我……”慕元浩面上更红,支吾道,“近日修炼之时,总觉得不似往日顺畅,我想……烟华小姐可否指点一二?”
  原来是为这事。
  慕烟华浅浅一笑,颔首道:“无需如此客气。你我本是同族,又皆为青云堂一员,理应互帮互助。今日我凭着些许运气,侥幸胜过一筹,你若有疑问,我定知无不言,绝不推脱!”
  慕元浩眸光一亮,轻吸了一口气:“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烟华小姐,不知此一句何解?”
  慕烟华沉吟片刻:“水至柔至刚,至柔者可自高处流往低处,可随意更改自身形状,可滋润万物而无声;至刚处可滴水石穿、无孔不入,可掀起巨浪,将山川大地化作一片汪洋。这世上最柔弱的莫过于水,最无坚不摧的同样莫过于水,所谓弱能胜强,柔能克刚。”
  “修行也是一般,刚过易折,至刚自来不可长久,何不试试刚中带柔,刚柔并济?”
  慕元浩一边听一边点头,只觉得心头霍然开朗,连日来遮在眼前的迷雾一朝尽散,全身血液汩汩流动,每一处皮膜都在有规律地鼓动,关节处麻麻痒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蓬勃生长。
  困扰多日的瓶颈竟是这般简单破了!
  慕元浩惊喜交加,对着慕烟华深深一拜,心服口服。
  “元浩不必如此。”慕烟华含笑托住慕元浩,“我看你突破在即,便不用在此多耽搁了。”
  慕烟华上辈子修炼到先天境第九重天,若非发生了后面的事,顺利筑基亦是不在话下,指点一番淬体境的问题,委实不存在任何难度。
  慕元浩感激一笑,匆匆告辞,自往清净之地寻求突破。
  余下的人心下一番计较,有慕元浩榜样在前,将慕烟华簇拥在中间,纷纷开始提问。
  其中包括半路遇上慕烟华的那二人,慕言与慕宏。
  有些是修炼上的迷障,有些是功法上的领悟,更有些是对看过的典籍的疑问。慕烟华来者不拒,只要是自己知道的,便耐心指点,半点不藏私。
  “多谢烟华小姐指点。”
  越来越多的淬体境子弟得到慕烟华的答案,对慕烟华更多了些心悦诚服。暗道慕烟华往日只顾着慕清晨,与他们少有接触,看来是因着没有机会,并不是本性冷淡高傲所致。
  这般一想,不少人开始后悔。
  早知慕烟华平易近人又好说话,怎么不早早上前请教,管他是不是有慕清晨在边上碍眼。
  一时众人搜肠刮肚,恨不得将积累下来的问题都拿出来问个清楚。
  正热闹间,忽有一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瞬间到了众人眼前。
  这中年人身着青色长衫,圆脸凸肚,生得极为富态,看其动作却很是灵便敏捷,丝毫没有笨重之感,边跑边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我的小祖宗!你们怎么还杵在这儿?膳堂的方执事急得跳脚,都闹到我这里来了!你们给我小心着点,惹恼了我看我不教训……”
  “庆叔?怎么是您亲自来了?”慕烟华自众人间迈出几步,含笑立在中年人面前,“原是烟华与大伙儿多交流了两句,不想累得庆叔来寻,是烟华的不是。”
  这中年人名唤孙庆,本不是慕家之人,大约十年前加入慕家,成为慕家供奉团的一员,享受慕家资源的同时为慕家做事。青云堂虽有长老们轮流坐镇,但他们除了指导修炼之外,其他的万事不理,孙庆正是掌管其他琐碎之事的人。
  别看孙庆体型肥硕,修为可半点不含糊,不久前刚顺利突破,此时已是先天境第二重天。
  长老们不揽权不管事,孙庆才是青云堂实际上的管理者,掌着堂内众多弟子的命脉。倘若他有心为难,只需每月将分派的资源克扣一些,便够你喝一壶的了。
  现如今孙庆亲来,众人心底自然有些忐忑,然一听慕烟华主动应下过错,当下便有人不淡定了。
  “此番皆因我等请教烟华小姐而起,怎可让她担了错处?”
  “对!是我们耽搁了时辰,跟烟华小姐无关!”
  “不关烟华小姐的事,孙掌事若要怪罪,便怪……”
  “闭嘴!”
  孙庆狠狠地瞪了嗓门最大的几人一眼,听得耳边喧闹之声戛然而止,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慕烟华,凶神恶煞的胖脸瞬间笑成弥勒佛:“原是烟华丫头在此地,怪不得这帮混小子磨蹭着不肯走。依我看,该让他们狠狠饿上几顿,真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众人愈发噤若寒蝉,明知孙庆说笑,却还是禁不住心底惴惴,再不敢随意多言,只对着孙庆赔笑。
  淬体境不同炼气境。
  炼气境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补充日常消耗,于烟火之物的需求明显下降。淬体境却完全相反,打磨肉身锻炼筋骨需要大量能量,这些消耗只能通过摄入高质量的烟火之物获得。
  倘若修炼的同时得不到足够能量,境界提升缓慢还在其次,最严重的甚至会损伤自身,留下不可弥补的暗伤,久而久之使得天资受损,再无法轻易恢复。
  清早的修炼任务早已完毕,青云堂众人迟迟不去膳堂,难怪膳堂执事急得跳脚,惹得孙庆都亲自过来看情况。
  慕烟华心念一转,便想通了原委,暗道今日这事确实办得有欠妥当。虽是一顿两顿出不了问题,然家族既有章程在,总归因她之故误了众人膳时,当下便郑重道:“庆叔宽容,烟华惭愧,日后定当注意,绝不再犯。请庆叔监督!”
  孙庆一双不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毫不在意地摆手:“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甭帮着他们开脱!我也没说要罚他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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