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299.雪地夜路勿回头(请订阅正版)

  夜幕落下,王七麟独自上路。
  为了增加引出净尸的几率,他和谢蛤蟆分开走。
  反正两人都能对付的了娃娃级别的净尸。
  为此他甚至没有带上八喵和九六,因为天狗和玄猫能辟邪,带着这俩小东西一起上路,怕是净尸不敢露面。
  徐大递给他一枚唤兵符,在后面对他背影挥手说道:“七爷,遇到危险别逞强,赶紧放唤兵符。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大爷只要得到信,一定去找你!”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徐大大喊:“不用谢,七爷,你跟我瞎鸡儿客气什么?”
  八喵和九六挤在一起目送他离开,看到他没有回头,两个对视一眼,提前勾肩搭背的跑回去了。
  真冷!
  赶紧去烤火!
  八喵和九六并排坐在篝火前直起身子伸出爪子,烤的很愉快。
  乡野之外,荒芜之中。
  冬季的夜晚格外安静,小虫化蛹、候鸟南飞,蛇蛙冬眠,兔子老鼠狐狸这些小兽都躲入了巢穴,没有躲入巢穴的被吃了。
  总之,王七麟走在雪地里,一路行走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
  声音传出很远。
  空旷。
  悠长。
  谢蛤蟆曾经说过,妖魔邪祟是能感知人心中的恐惧之情的。
  王七麟想要尽快将净尸引出来,于是便在心中给自己制造恐慌情绪。
  他回忆着小时候走夜路的经历,牌坊乡村庄密布,各族落坟场也密布。
  乡间种植着繁茂树木,往往穿过一片树林,就能看到一片坟地……
  但他不害怕!
  小时候都不害怕,如今修为高深且有一身绝技怎么会害怕?
  王七麟沮丧的放弃了这一招,他又去想以前在梦境中看到过的自由女神楚人美、井里老妹儿贞子还有花式楼梯攀爬女皇伽椰子……
  这些更不吓人,对他来说这三位都太弱鸡了,双方要是相遇都用不着他出手,八喵和九六就能将这些小可爱给生撕了。
  想尽办法不能达到目的,王七麟变得越发沮丧,他垂头丧气的走在雪地里,逐渐的意识到氛围变了。
  人烟罕至。
  孤独一人。
  他头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脚下是无垠的白雪地,被佃户修整成棋盘的农田、红花绿草、蜿蜒河流、灿烂群星,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苍白的白色,他是白色中唯一的异色,孤独的异色。
  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四周荒野里断断续续出现了模糊的踪影。
  有踪影无声的在雪地里滑过,默默的追随在他身后。
  从荒丘之间吹过的夜风更凄厉了,带着古怪的啸音,像是有什么在尖叫。
  夜风也更冷了。
  王七麟抿了抿袍子,他将阴阳鱼玉佩挂在了腰上,没有玉佩将寒气转化为热气,他的身体变得空前寒冷。
  他抿着袍子缩着脖子踽踽独行,黑暗中有东西默默的跟了上来,像是他的影子脱离身躯的控制……
  黑夜。
  尾随。
  一股心慌下意识出现,王七麟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以往他或许会害怕,但他会假装自己很有勇气很牛逼的去给自己壮胆。
  今夜,他不能这么做。
  背后跟上他的东西好像增多了,他感觉到后背变得沉甸甸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回头的时候,前方一处丘陵上有人大喊道:“喂,兄弟,发个话啊!”
  天地之间的死寂就这么被打破了。
  王七麟感觉身后追着自己的东西纷纷隐匿起来,不过它们没有放弃追随自己,还是在盯着自己,在一起偷偷关注着他,等着他什么时候死掉。
  他不想说话,但前方山丘上的人喊叫声音更大了:“兄弟你没问题吧?看见我了吗?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你听不到我的声音?你别怕,我这就去救你!”
  山丘上出现一道火光,有人打起了火把,夜风呼呼的吹,火把上的火焰忽左忽右的飘荡。
  王七麟无奈,道:“多谢好意,我没有被迷住,只是天冷,不想开口被灌一肚子冷风。”
  这人笑道:“哈哈,那就行,那么兄弟你过来吧,它酿的我这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草它奶个腿的,我刚才被吓到了,急的跑了起来,结果滑倒了,摔的挺惨,要不是看见你的火把,我要把自己吓死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愣,我的火把?我什么事打火把了?
  他往后看去,一束油绿的鬼火不远不近的在后头飘荡着。
  王七麟横眉冷目看去,鬼火向旁边方向飘去。
  若无其事,装模作样。
  好像只是刚才偶然的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似的。
  鬼火黯然消失,山丘上的汉子又叫了起来:“兄弟你火把怎么灭了?沃日,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去找你、哎哟沃日!”
  王七麟叹气说道:“不劳兄台费心,我没事,只是火把烧完了。”
  山丘上的汉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小心点脚下啊,土坡子上这段路不好走,我就是在这里摔着了。”
  说到这里他感叹:“唉,当时我太害怕了,老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忍不住就跑了起来。”
  “这下好了,因祸得福,摔倒在地竟然看见你了,否则我不敢回头,就看不见兄弟你了。”
  “噢,你知道我为啥不敢回头是吧?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这人的头顶和两肩各有一盏宝灯,走夜路的时候可不敢随便回头,你回一次头就要灭一盏宝灯……”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王七麟走到了山丘下。
  山丘顶上亮着一盏火把,火光很亮,照出一个人影在恍恍惚惚的摇晃。
  王七麟小心的踩着凝结冰霜的土路走上去,就在他走到山坡顶上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风却更猛烈了。
  火焰摇晃的更厉害,地上的人影摇晃的也更厉害。
  王七麟抬头打眼看去,一个人僵硬的倚在一根绑着火把的小树前,这人面色惨白、两腮通红嘴唇也通红,它直挺挺的伸展双臂正对着上坡路,就像是要拥抱走来的人。
  这是个纸人。
  纸人的脸画的简陋,两只眼睛就是两个黑漆漆的墨点,一张嘴巴倒是大且猩红。
  没有鼻子没有耳朵,身上却有一件大棉袄、脚上也有一双反着缝了兔子皮的厚靴子。
  路边一座孤坟,坟茔半开、冻土凌乱,一口棺材还横在外面,像是有人本来要挖坟埋棺,但活干到一半冷的受不了扔下棺材先回家去了。
  棺材颜色暗红。
  火把上的火焰烧的很旺,照的棺材颜色越发的红。
  当地风俗,喜丧老人用红棺,但若是棺材上的红是朱砂红,那棺材里的人可就不是喜丧老人了。
  里面的是邪祟!
  王七麟伸手在棺材上抹了一把,手上有朱红粉末。
  “你运气不好,年轻人……”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棺材里发出。
  棺材盖缓缓震动,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王七麟上去一脚踩住了棺材盖,他冷笑道:“是你运气不好,倒霉鬼!刚才你一说话,老子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有五品境修为又有二牛之力,寻常得好几个大汉才能抬起来的棺材在他手里跟个骨灰盒一样,他踩住棺材盖伸手将棺材给扛了起来,往地上一砸将棺材板给倒扣在地上!
  山坡上有枯树,他抽出妖刀砍了些枯树枝扔过来,又抄起火把点燃:“今晚你碰上老子算你倒霉,老子要烧你一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旁边雪地里窜出来一个壮硕身影,他大吼一声正要说话,王七麟抬脚跺地踏雪如飞,开弓利箭般瞬间出现在这身影跟前。
  壮硕汉子眼前一晃看到面前出现一张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叫道:“好,又有一个鬼出来,那老子一起给你们烧掉,让你们黄泉路上双宿双飞不寂寞!”
  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棺材里又响起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师别点火、别点火!大师饶命,我不是鬼,我们兄弟俩不是鬼,我们兄弟是人,真的是人!”
  王七麟厉声道:“好你们个奸猾鬼,死到临头还要鬼话连篇?”
  “大威天龙!神龙摆尾!”
  他转身甩腿踢出,气血喷涌,腿如铁鞭!
  轰然一声闷响,朱砂棺材被砸成碎片!
  棺材里钻出来一条五短身材的汉子,汉子掉入燃烧的树枝上烫的嚎叫,跳起来赶紧去雪地里打滚。
  王七麟将手中壮汉扔到树枝上,壮汉挣扎却逃不脱,裤裆很快被火给引燃了。
  五短身材的汉子灭了身上的火后想逃跑,王七麟追在后面叫道:“大威天龙,飞龙在天!”
  妖刀呼啸飞出,插进汉子裤裆钉在地上。
  顿时,五短身材差点变成四短身材!
  冻土结实,不比磐石差多少,而妖刀入地足有半截,汉子被卡住了裤子压根没法逃跑。
  王七麟将壮汉扔了上去,他阴沉着脸上来拔出妖刀厉声道:“说,你们两个是什么鬼?”
  五短身材的汉子哭道:“大师明鉴,我们是人不是鬼!”
  王七麟大声喝道:“事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妄图欺瞒本座!还说你们不是鬼?你当本座看不出你们的真身吗?你们两个就是鬼!胆小鬼!”
  壮硕汉子更聪明,跪在地上就磕头,嘣嘣嘣嘣的很实在。
  王七麟舞弄着妖刀问道:“老老实实的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五短身材的汉子哆嗦着说道:“回禀大师的话,我们俩兄弟是瑞安乡人士,家里贫困,大雪之后没有余粮,可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八岁孩儿……”
  “你那老娘和孩儿莫非也是鬼?那本座待会找上门去,一起送它们去十八层地狱见阎罗,让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王七麟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冷酷。
  汉子叫道:“大师饶命、饶命,小人说实话,小人兄弟就是想在这里吓唬人,因为最近总有车把式赶驴车在此经过,于是小人兄弟便想吓唬他们弄点吃食。”
  “你们俩想吃屎?”王七麟皱眉,“这个要求比较独特啊。”
  “食物,大师,是食物,我们想搞点食物吃。”汉子抹着眼泪说道,“快饿死了,没办法,我兄弟饭量大,他饿两天了,要饿死了!以往我们在县里做工赚吃的,大雪了,没地方做工呀!”
  “而且我们没敢害人,不敢害人,真的不敢,就想吓人弄点吃的,天地良心,大师你去打听,我们兄弟在村里都没有偷鸡摸狗过,就是去偷过人家的饭菜!”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那你们已经吓到多少人?”
  五短身材的汉子摇头道:“一个都没有,真的,今夜刚开始干这事……”
  “还敢巧言令色?!死到临头依然要与我鬼话连篇?”
  “不敢真不敢!”五短身材的汉子也开始磕头,“大师真不敢呀,这是实话,我们兄弟也是看人家这么做才跟着学,有人装冻死鬼,就在另一条路上,他们装冻死鬼吓唬人,我们兄弟冲他们学的!”
  “只想吓走人弄点吃的,我兄弟太饿了,我当哥哥的没办法,没出息!我、有本事谁愿意大晚上来装鬼?”
  听到有人装冻死鬼,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有人装冻死鬼?那他们一共几个人?”
  “他们人多,有六个人,里面领头的叫赵虎头,吓到过好几个人,还抢到过一车的冻豆腐!”
  “带我去找他们!”
  “啊?”
  王七麟立马挥刀,五短身材的汉子少了一根小指头。
  这些人装鬼吓唬百姓行拦路抢劫之事,其心不可诛但可恨!
  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妖刀太快,天气太冷,汉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掉落的手指和涌出的鲜血,猛的大叫。
  鲜血猩红,冒着热气。
  “下一步我断你们手掌!”王七麟冷漠的说道。
  壮汉赶紧拖起同伴,闷着头往前走去。
  装冻死鬼的一伙人作案地点隔着这山坡小路位置不算很远,他们顶着夜风大约要走半个时辰。
  五短汉子跟他说,孙虎头是个绰号,他是混帮派的,平时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此次天降大雪,他和手下兄弟看到了一条新的发财路,那便是装冻死鬼来抢劫夜间行旅。
  这伙人选的那地方很阴森,是一片枯树林的路口,两条路在枯树林子中汇聚,相对来说算是个交通要地了。
  五短汉子两兄弟只是用个棺材来装鬼,孙虎头等人要更狠——
  冻死鬼喜欢烤鬼火,这火看起来旺盛,可是越烤越冷,最终将人给冻死。
  为了吓唬行旅、逼真现场,孙虎头带人去挖人家的老坟,取坟里头的枯骨来燃烧!
  这算是罪大恶极了,王七麟准备用他们来引诱净尸。
  他们不是喜欢扮冻死鬼吗?
  王七麟完成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来个假戏真做!
  结果他们沿着乡路走出一段后前方出现一辆驴车,车上别着一盏白灯笼,车子摇摇晃晃迎面而来,吓得壮硕汉子又要跪地。
  王七麟握紧刀柄沉声道:“前方何人?”
  车上响起一个青年响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平阳府物宝老号的小贩子,姓周名聊,前方的兄台可是刚才在山坡上喊叫的人?”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青年说道:“兄台莫要误会,周某半夜与你们搭腔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而是现在天气不好天色也不好,夜路太难走,周某先前听见你们的声音便闻声而来,想要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与你们搭个伙一起走。”
  “你要往哪里走?”
  “敢叫兄台知道,周某要沿着这条路去吴宫乡,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子,不知道你们去哪里?”
  五短汉子急忙说道:“巧了巧了,我们也是要走吴宫乡方向。”
  他看王七麟这人喜怒无常、性情残暴,很担心被他半路给剁成人棍,所以他想拉一个人一起走。
  在他想来,人多了这煞神或许会收敛一些。
  周聊大喜,说道:“这就太好了,走夜路总归吓人,咱们一起走会安全许多。”
  “特别是我听说前头的路上闹冻死鬼呢,这吓得我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有了你们我就不跑了!”
  王七麟问道:“你听谁说前头路上闹冻死鬼?”
  周聊说道:“是我们老号的一个同僚说的,昨天我们在俞马县里遇上了,他得知我要去吴宫乡,便告诉我这个消息。”
  似乎是怕王七麟不信,他又赶紧补充道:“我那同僚消息最灵通,在平阳府里都是有名的,你们要是去天权镇打听他就知道,他外号叫四个耳朵。”
  王七麟问道:“既然你知道去往吴宫乡的路上闹冻死鬼,你为什么还要去?”
  听到这问题,周聊脸上露出沉重之色:“诸位兄台或许不信,我今天遇上诡事了。”
  “本来我是上午就从县城里出来了,当时是与好几个同僚一起来的。哦,你们或许不知道,吴宫乡是个大地方,那里人多,所以下了雪后生意好。”
  “上路后本来一切顺畅,可是午后我有点困不住,就在驴车上给眯了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五短汉子问道。
  周聊表情凝重的说道:“我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睁开眼睛后找不到同僚了,老驴拖着我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我还是好一番打听才找到去往吴宫乡的新路。”
  “可是这样一来就误了时辰,否则此时我早就已经在吴宫乡里烤着火吃乡里焦家的干锅烧肥鸡了!”
  五短汉子吞了口口水道:“焦家的干锅烧肥鸡真是绝了。”
  周聊高兴的说道:“谁说不是?平时我省吃俭用,就为了每次去吴宫乡我都能来一锅焦家的肥鸡。”
  他们一边说话,周聊一边调转了驴车。
  王七麟借着火把火焰扫了一眼,急忙说道:“慢着!”
  周聊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指向驴车侧栏板说道:“你车上这是什么?”
  周聊不动声色的从屁股下摸出一把刀柄,道:“我们东家入秋后收的一些山野菜,怎么了?”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说你车上拉的是什么,而是让你看看车子这侧栏板上有什么!”
  五短汉子探头一看,说道:“你是用朱砂在车上抹了什么字吗?嗯,辟邪的法咒?”
  “没有呀,”周聊急忙跳下车来看,驴车上耷拉着一面粗麻布,麻布被风吹得飘荡,露出几个鲜红的字。
  他将粗麻布拉了一下,侧栏板整个露出,火把照耀过去,上面是歪歪扭扭七个字:
  算你命好睡着了……
  火焰之下,七个字很红,字迹上有红痕往下流淌,不过它们都已经被冻住了。
  五短汉子不识字,但他对朱砂很了解。
  当他凑上去伸手摸了摸结冰的红字后回手一看,看着手上的红水顿时呆住了:“是、是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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