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他的师门,不算卦,不看相,不推演风水,他们修仙。
现在算卦看相和看风水非常流行,靠给人转运生财,凡是做这行的风水大师,谁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甄鄘风只能靠捉鬼赚钱,世上哪来那么多鬼?他很穷的。可再穷,他修仙的决心也没有变。
因为这,他的师门被嘲笑过无数次异想天开。
此刻,站在世间唯一的神仙面前,甄鄘风虔诚而恭敬,他问:“人,真的能成仙吗?”
听了他的话,乐心神情古怪。
人能成仙吗?
“你只是一个人,而我们生来就是仙,你比得上我们吗?”
“人就是人,终究是和仙有着抹不去的差距的。”
……
往日仙界的嘲讽,自然浮现。
她曾是人,她如今是仙。
然而,乐心却对甄鄘风说:“不能。”
甄鄘风的期待凝固在脸上,眼眸里的光黯淡下来。
第12章 电话
甄鄘风失魂落魄地从院子里出来。他慢慢地走着,仿若失了魂,整个人像是飘着的。
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贺文骏面色雪白,眼镜遮掩了神色,他绷着脸,紧盯着甄鄘风,“我刚刚看见乐悦了。”
他的手在阴影里剧烈地抖动,手背上青筋崩出,却又死命地捏紧。
甄鄘风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能。”乐心说。在他问了人能不能成仙以后。
他,乃至他的师门都是一心修行,向往成仙的。
人间唯一的神,土地神,却告诉他,人是不能成仙的。
所以,此刻是甄鄘风有生之年最怀疑人生的时刻。没有职业道德就没有职业道德吧,这样的时刻,他是要堕落一下子的。
贺文骏没有察觉到甄鄘风的反常,他的内心各种交战,脑子里情绪迸发,成为一团浆糊,只重复问:“真的是乐悦吗?”
一向温和的甄鄘风不耐烦了,“她就在院子里面。”
想确定就自己进去。
甄鄘风内心里是不喜欢贺文骏的。他不会看相,但他察言观色,贺文骏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乐悦的事,内心愧疚。在乐悦死后,贺文骏拿着乐悦的照片找他招魂。可,人已经死了,就算招到了魂又怎样?能复生吗?
若是人被恶鬼缠住,甄鄘风会很高兴地替人捉鬼,拿钱。但对贺文骏这种心底有鬼,做了错事的人,他是看不起的。他只是为了钱。
哦,钱。
甄鄘风天人交战了一会,决定还是消沉一晚上吧,否则对不起全师门的信仰。
明天,明天再谈钱的事情。
贺文骏目光烙在院子的铁门上。在甄鄘风出来后,那门无风自动,而后关上了。
乐悦在院子里。
黑色长发,一身白裙,惨白的脸色也掩不住的漂亮五官。乐悦成了鬼。
贺文骏站了许久,依然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沾满了铁锈、并不坚固的门。
院子里,甄鄘风走后,乐悦躲在月季花丛下面没敢出来,又怂了。
但这次,她不是不敢见贺文骏的怂。今晚,她是故意去贺家墙头上蹲着,故意让贺文骏看到的。她和他,得有个了结,不然也惹不出乐心被泼狗血的事。
但贺文骏太怂了,到现在都不敢进院子。
呸,怂得一如既往。
她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乐心,好吧,她也怂了。
无知无惧的印章绕着乐心,问:“你为什么跟甄鄘风说人成不了仙呢?”
乐心反问:“人成得了仙吗?”
印章无言。
乐心却笑了,“我不是生来就是仙,我是人。”
可土地神是仙啊,印章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到乐心接着说:“可我却不是靠修行成仙,我师父喂了我一颗仙丹。”
所以,她成了仙。
仙丹?印章沸腾了,底部的朱砂色鲜红欲滴。人仙有别,仙界那群大佬,是怎么允许一个人吃仙丹成仙的?不劳而获不是仙界最唾弃的吗?还有,乐心有师父?她师父还有仙丹?一个吃了仙丹成了仙的人没有被打死,居然能做土地神?她师父得多牛掰啊!不不,既然这么牛掰,为什么乐心又被流放到人间做土地神的?
有点矛盾。印章激动地团团转,它想问乐心,却不太敢。
等它稍微不那么激动了,一进屋,却看到乐心正做试卷做得入神。
她刚不是心情不太好吗?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能想到做试卷?
它太惊讶,也就问出了口。
乐心随手转了转笔,蓬松的刘海略顽皮,遮住了她半边眼睛,“大概……做试卷使我快乐?”
印章:“?”
“做试卷的乐趣使我欲罢不能!”乐心肯定地说。
第二日,依旧凌晨五点半,乐悦的鬼闹钟如约发挥作用。乐心平静地起了床,平静地捧起了书,平静地背诵。
大概六点刚过,院门被敲响。年轻的快递小哥轻快地喊道:“乐悦,你的快递!”
又是一三轮车。
十分地符合家里有矿的挥金如土。
送走了快递小哥之后,印章在月季花丛上空盘旋,“乐悦,他又叫乐悦,明明快递上写得是乐心的名字。你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嗯?他耳朵尖都红了!”
乐悦幽幽地道:“我只听得到动静,又看不到脸,我连是不是认识他都不确定。”
“这好办,我画给你看啊。”
收了快递的乐心心情非常好,因为储卫这次非常上道地寄得全都是吃的!
见过大场面的神,没见过这么多的凡间食物,一时迷失了。
各种海鲜熟食密封在真空袋子里,拆开的快递箱子里堆满了冰袋,冒着白烟。她锅里煮开了一锅水,然后,将皮皮虾和海兔连着袋子放在水里解冻、加热。再拿出来,剪开,倒进盘子里,开吃。
“好吃吗?”
“好吃吗?”
印章和乐悦两个吃不了食物的生物,被乐心大快朵颐的模样诱惑,忍不住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乐心以光盘行动给了他们答案。
她挑挑拣拣,拆了一箱巧克力。她最爱的黑巧克力,苦涩的恰到好处。
摸了只铅笔,乐心三两笔勾勒出了快递小哥的轮廓,纸张自动燃烧,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月季花丛下的乐悦仔细辨认,“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以前初中同学吧?可能暗恋我?”
印章反驳,“也许是对漂亮女生的礼貌性脸红呢?你别太自恋啊。”
乐悦没搭理它,真心实意地吹捧:“乐心,你画得真好看。”
乐心不甚在意,“成仙必备而已。”
乐悦:“成仙需要会些什么?”
乐心拿着铅笔在手中转,“琴棋书画茶,刀剑鞭戟,打架斗殴嘴皮子都得行。”
“你们做神仙的要求好高啊,”乐悦感叹道:“不像我们鬼,死了就行。”
印章:“……”
垂涎角落里一堆食物的乐悦试探着问:“既然烧了纸我就能收到,乐心,你能不能烧块巧克力给我吃?”
“不行,我男朋友送我的,不能给你吃。你想吃,给贺文骏托梦去,相信他不止能给你烧一块,能给你烧一大箱。”
乐悦自动过滤后半段话,她嘀咕道:“知不知道秀恩爱分得快?”
“知道啊。”乐心不在意,低头剥巧克力,“可是我们已经分了呀。”
乐悦:“……”你好骄傲的说。
华丽又精致的大别墅里,储卫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她应该已经收到快递了,为什么还不给他打电话?
难道她真的是想分手?不给他打电话,他打过去也不接。
为什么要分手,是他不够帅吗?还是他不够有钱?
不,怪他不够穷。
乐心就是因为他家里有矿才和他分手的。
正悠闲吃着早餐的储卜凡感受到儿子复杂深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别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小子,你有一个有矿的爸爸,多少人都没你会投胎,你还不满足?”
储卫恨恨地别过脸去。仅仅分手几天,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圈。原本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轮廓,因为瘦,眉眼界限陡然清晰起来,棱角更加分明,气势显得凌厉,男人味更重。
他按下号码,再次给乐心拨打过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依然没人接。储卫垂下的眼角里盛满了落寞,在铃声将尽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地被人接了起来,“喂?”
那一声“喂”,仿若炸雷在储卫耳边响起,将他浑身的热血都炸得冰凉。
是男人的声音。
储卫“啪”挂了电话。
脸上阴沉得要下雨,眼尾憋出一抹红痕。
储卜凡余光瞟到,惊讶道:“你眼红了?”
哎呀,儿子要哭了?他教导过流血不流泪的,不是他没教好,是儿子没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