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李帛昭极不想招惹上眼前这人,可偏偏他却无意动了他的人。身为正统的皇子,让他低头向陆锦珩认错是断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想将关系继续搞僵。
  毕竟当前有太子这一个劲敌,已是够他烦心的了。
  见二皇子不予斥责,二皇子妃不由得心下发堵。对着陆锦珩,冷言诘问道:“雍郡王世子是吗?身为世家公子,竟不懂皇家的礼仪。二皇子乃是大周的皇子!你一世子面见皇子,非但连礼都不行,还放任手下在此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陆锦珩瞥一眼没眼力见儿的番邦公主,勾唇一笑。
  苏鸾躲在陆锦珩身后,心下窃喜,暗暗加油!盼着这位刚来大周不久,尚不清楚宫中形势的二皇子妃,再多说上两句。
  而此时尚未想好如何收场的二皇子,却是沉不住气了。转头瞪一眼二皇子妃,低声训斥道:“住口!”
  第42章
  见二皇子如此呵斥自己,原本还一心维护夫君尊严的焦敏, 顿时懵了。两眼怪骇且委屈的望着二皇子, 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愿遵命, 也不愿违抗。
  嫁来大周的月余,她与二皇子琴瑟调和,相敬如宾。故而才会在先前看到那女子与二皇子争来扯去时妒火中烧!
  那女子不过就有个世子撑腰罢了,就可对堂堂的大周皇子无礼?而她维护自家夫君, 却要被自家夫君当众诘责!
  颜面尽失的二皇子妃, 心里想要扭头走人,可她终是没有这么做。她如今是大周的二皇子妃,不再是邑国的二公主。
  那些母国时养出的锋芒,如今也不得不暂时掩下。
  “是。”一番权衡后, 二皇子妃还是识大体了应了夫君一句。
  看着先前还盛气凌人的二皇子妃软了下来,苏鸾心下也是复杂。一来乐得见焦敏被打压了气焰, 二来又为苏家隐隐担忧。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当下最重要的。
  苏鸾抬眼悄悄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陆锦珩,心道别看他这会儿全力回护自己,等他知道她已将皇上开罪了, 只怕就要变一副面孔了。
  这时苏鸾发现二皇子抬手指了指她,同时开口道:“先前这位姑娘的确是有些莽撞, 皇子妃本是想小惩大诫。但既然这姑娘是世子带来的人,这事便罢了。”
  “莽撞?”陆锦珩冷着副面孔发出疑问, 显然是不满二皇子的盖棺定论, 想要再纠细节。
  原本二皇子是想着相互给个台阶下就息事宁人, 但见陆锦珩这不依不饶的态度, 二皇子知道此事是含混着难过了。
  一旁被二皇子下令缄口的二皇子妃,不便再多言,但又吃不下这哑巴亏,于是给身边的另一女官递了个眼色。
  那女官旋即意会,躬身向前挪了一步,朝陆锦珩行了个礼,而后言语保持恭敬的辩白道:“世子,方才奴婢随皇子妃进来时,恰巧看了个真切。”她也抬手指了指苏鸾,“当时这位姑娘正双手拉扯着我们二皇子,全然不顾尊卑及男女大防,委实是太过无礼!我们皇子妃才会忍不住教导于她。”
  见下人分辨这些,二皇子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他先前已呵斥了自己的皇子妃,这会儿陆锦珩再斥责那丫头几句,权当是双方各退一步,各打五十大板,那么他们二人便不至于为女人这点破事儿生出嫌隙。
  只是李帛昭看着陆锦珩的脸色,似是变得比先前还难看起来。若说先前是裹着层寒霜,这会儿便有冰冻三尺侵人肌骨的意思。
  李帛昭不禁锁了眉头,陆锦珩当真如此护犊子?丝毫不肯退让?
  陆锦珩微微转过脸去,侧颜对着身后的苏鸾,眼尾余光瞪她。苏鸾从那余光中看到了些许愤然。
  是气她与二皇子拉扯么?
  原本苏鸾只想陆锦珩带她走便好的,并不想多解释什么。毕竟对方是皇子皇子妃,她解释就是深究,深究就是结梁子。
  可如今陆锦珩瞪着她,苏鸾没有退路,只得如实将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她又冲着李帛昭添了句解释:“其实先前臣女只是被二皇子的威仪震慑,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才没有自报家门。二皇子怀疑臣女身份,想要看臣女腰间的令牌,其实您说一声,臣女自行取下来给您过目便是。可二皇子直接上手,臣女就只余惊慌了,惊慌之下必然更加无状,失礼冲撞了二皇子,还请二皇子见谅。”
  苏鸾说的皆为实情,并无构陷诬赖之意,李帛昭也不好再驳斥什么,只道一句:“罢了,左右不过就是一个误会。”
  二皇子妃却不这么想!同为女人,苏鸾口中吓的不敢自报家门这种话,她是不信的。在她看来,苏鸾分明就是想引起二皇子的注意,才故意扭捏做作。若真是如自己说的那般胆小羞涩,又如何能勾搭上雍郡王世子呢?
  焦敏虽对这位雍郡王世子无过多了解,却也零星听过圣上赐了几回美人,世子都拒而不受的趣事。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这丫头……不定背地儿里如何的热情似火,才能化了那颗心。
  二皇子妃轻蔑的觑着苏鸾,暗暗丢下了几记冷刀子。这些也没逃过陆锦珩的眼界。
  陆锦珩转而睨着她,语调轻慢:“二皇子妃似乎认为这不是误会?”
  焦敏面上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委实没料到陆锦珩这般咄咄逼人,连她悄悄剜上几眼那丫头也要过问。
  见她不答,陆锦珩的声音变得阴沉许多:“既然不是误会,那便要论个孰是孰非。”
  李帛昭侧眸瞪了二皇子妃一眼,心道刚刚被他平息下去风波,又要因着她不甘的小动作再起波澜了!
  焦敏见夫君恶狠狠投来的眼神,猜到这其中定有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不然堂堂一位皇子,怎会被一个小小世子压迫成这般?
  想明白这些,焦敏便微微垂下面去,颇有些低头示弱的意味。二皇子则趁势推脱道:“其实先前二皇子妃也无意计较,都是身边不懂事的奴才撺掇的。”
  “噢,既然如此,看来这两个恶奴戏主的东西是饶不得了。”陆锦珩将计就计接过话来,瞥了眼二皇子妃身边的那两个女官。一个战战兢兢的躬身站着,一个先前挨了炎华一掌,这会儿还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
  听陆锦珩这话,苏鸾自以为揣测出了他的心思。
  对方是皇子皇子妃,陆锦珩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就将他们怎样。说到底,那巴掌被炎华阻下来了,她毕竟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而陆锦珩是个骄横惯了的性子,他带来的人被人欺负了,他面子上过不去,故而打算拿两个奴才开刀,打狗下下主人的颜面。
  “奴……奴婢……没有……”趴在地上的那个女官原是想要叫冤,毕竟先前吃过炎华一掌,她知道被这种有功底的人打罚,可与寻常嬷嬷们的打罚不同!不必多,只需二十巴掌,便可轻易要了她们的一条命去!
  可是另一女官不动声色的抬脚踩了下她的手,趴在地上的女官立马明白过来,不敢再叫冤,只顾自筛糠似的抖着身子。
  这是自家主子要她们认下的,她们屈不得。
  李帛昭的确是将责任推到了下人们身上,可他也知今日若被陆锦珩打了自家奴才,便等同打了自己的脸。故而他不得不拦着。
  “两个贱婢搬弄是非蛊惑主子,的确是该死!”愤慨的瞪了眼两个女官,李帛昭又将视线移到皇子妃身上,“回宫定要好好处置,断不可轻饶!”
  “是。”二皇子妃也连忙应下。
  夫妇二人这一唱一喝的落在苏鸾眼里,她也不得不暗叹高明。如此一来算是给了陆锦珩个交待,而他们回宫自然不会真的打罚两个代主顶包的奴才。
  不过,这对于陆锦珩而言,怎么也算是个体面的台阶了。苏鸾想着,他该下了。
  谁知陆锦珩只是淡然一笑,带着丝不屑。开口时,他心下已有决断,眸中笃定,不容分辨:“二皇子回宫要如何□□自家下人,我不敢过问。但骑在我雍郡王府头上撒泼的人,我也不得不罚。一人十记耳光,权当小惩大诫了。”
  说罢,陆锦珩转头给炎华递了个眼神儿。炎华领命,即刻将意思下达,立马便有几个雍郡王府的侍卫上前,两人从身后抓着两名女官,两人站在她们身前掌嘴!
  这一套动作快的,二皇子甚至未来及出言阻止,两巴掌已然落在了两名女官的脸上!
  伴着两名女官的痛嘶,二皇子嘴巴张了张,“世子”二字堪堪出口,那边又是两巴掌落了下去!
  两个女人尖锐高亢的哀嚎声下,二皇子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只是他的话才撂下,行刑的侍卫那边就住了手……
  十巴掌赏完了。
  “二皇子,二皇子妃,臣尚有皇上交待的要务处理,先行退下了。”装模作样的颔了颔首,陆锦珩转身带着人大步离开偏殿。苏鸾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而留在原地的李帛昭与皇子妃,双双气的脸色发绿!
  然而事已至此,李帛昭也不能追上前去再揪个雍郡王府的奴才,杀鸡儆猴一番。再说就算他去揪,陆锦珩身边的奴才也个顶个的擅长拳脚……讨不到便宜。
  低头看看被打的那两名女官,已是脸腮红肿,口中溢血的倒在地上。李帛昭心知被那种人抽了十巴掌,想是半条命要进去了。便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将二名女官抬下去找大夫看看。
  二皇子妃看着自己从母国带来的两名亲信如此下场,已是再忍不住,怒视着先前陆锦珩离去的方向,愤慨道:“反了——反了!一个郡王府的世子竟敢以下犯上,当众羞辱皇子!”任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晓的原故,也不该如此嚣张!
  “你给我住口!”二皇子也是忍无可忍,冲着自己的皇子妃大吼了一声。
  虽知皇子妃今日也受了委屈,可李帛昭一腔的怒火找不到个出口,无处发泄,只能乱射!
  焦敏顿时委屈的落了泪……
  先前当着外人,她苦撑颜面,可如今外人都走了,她也是承受不住了。打小她便是邑国无比尊贵的二公主,虽说国力羸弱,沦为大周藩属,可她始终被娇养在皇宫里,何时于人前受过这等委屈?
  见娇妻嘤嘤垂泣,李帛昭也是心软下来,扶着她在殿中落坐,屏退了所有下人。而后开诚布公的讲述起当年那段宫闱秘事——
  亦是大周最大的丑闻!
  第43章
  二十年前,尚是八皇子的当今圣上, 被朝中奸佞构陷有勾结外敌之举。而当时的圣上正久病不愈, 卧床不醒。
  整个大周, 前朝被身兼史部天官的国舅把持,后宫则被太子的亲母后皇后一手把控。
  很自然的,他们为了使太子承袭大统的路上没有绊脚石,而采信了奸佞之言, 将八皇子流放北疆。
  临行的前一晚, 被软禁于自己宫中多时的八皇子,终于求来个恩典,见了一面他暗暗倾慕的女子。
  那女子乃首辅之女,出身高贵, 容色绝丽。八皇子便是为了等她守完三年母孝,欲立她为正妃, 才年近三十未曾娶纳一房妻妾。
  眼见再有不多时日女子便出孝期,二人有望修成正果……偏生八皇子这头儿却又蒙了难!
  八皇子心知自己难有转寰,也知一但太子继位, 便是他的大限之日,故而作好了自裁以证清白的准备。
  他只打算再见一面那女子, 好使自己走的无憾。
  孰料那女子当晚也袒露心迹,竟也一直爱慕着八皇子。八皇子听后又惊又喜, 又恨又叹!
  二人抱头痛哭之后, 当晚云朝雨暮, 春风一度, 私定了终身。
  八皇子指天发誓定会为她撑下去,哪怕受尽流沛之辱,也决不再萌轻生之念!女子也暗暗赌咒,定会说服父亲助八皇子洗脱冤屈。
  那之后,八皇子被发配去了北疆,忍辱负重,苦心经营。
  数月后,北疆战起,在首辅与镇南王的齐心协力下,重病昏聩的皇上终于同意让八皇子同镇南王一齐领兵,平复北疆。
  便也是那战,八皇子戴罪立功,荣耀归京,用手中的刀为自己洗刷了冤屈。当初诬陷他勾结的那些外敌,如今皆被他亲手斩杀于刀下!这便是最好的自证。
  阔别京城已久的八皇子,一路驰骋,快马加鞭!可进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心爱之人嫁进了镇南王府,成了镇南王的儿媳。
  他恨!他想提着手中的刀去大闹镇南王府!可偏偏他不能……不能恩将仇报。
  没有镇南王与首辅大人的匡助,便没有他的归期。
  不久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而这新皇不是已在狩猎时坠马断了条腿的太子,而是八皇子。
  镇南王西去后,依大周律,外姓王本不能袭爵,然新皇还是封了镇南王世子为雍郡王。
  雍郡王夫妇依例进宫谢恩,新帝这才发现,郡王妃竟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
  八个月,那不正是他流沛前的那晚……
  当着雍郡王的面儿,新帝不便问什么,但他打定主意要找机会问清此事。只是奈何,不出半月,郡王妃便早产而亡。
  那之后,新帝才从首辅等人口中辗转得知,当初心上人为了拉拢到手握重兵的镇南王协助,而不得已假意应下了那门亲事。原想着只要能将新帝救回,她便自缢守节,于镇南王世子两不相误。可谁料竟得知自己已怀身孕。
  当时求死无门,她只得对未婚夫君坦诚自己非完璧。原以为能许对方重金厚禄,博得体谅,奈何镇南王世子也是个执拗的,说她当初既已点了头,便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生的孩子也只能姓陆!
  ***
  听到这里,二皇子妃早已止了哭啼,眼中只余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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