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玖打了个哈欠，装作没听到，摸索着点了灯，看到苏清衍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脸色青白，浑身紧绷，也许是气狠了，死死的咬着牙。
这模样……还挺吓人。
时玖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装作没看见，转身在一边的柜子里摸出一块小小的铜镜。
苏清衍一直盯着她，看到那铜镜，自己也是一愣……他什么时候买个小铜镜放在这了？
时玖却看着那铜镜里的自己愣住了。
这几世时玖附身过的人真是各种各样，而且大多都是年纪轻轻就枉死的，不是命苦的丫鬟，便是饿死的孤女……
如今附身成一个年近三十，面黄肌瘦，一脸病态，头发稀疏枯黄的妇人……
其实也正常的嘛。
“正常个屁啊！”时玖一把摔了铜镜。
作为狐族，还是一只修行成仙的九尾天狐！
除了不能不吃鸡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不漂亮！不美丽！
时玖抓了抓本就很稀疏的头发，然后一看手掌，就掉了许多头发落在手指间。
不漂亮就算了，难道还会秃顶？
这真是附身过的最差的一个。
想当初她也是个餐风饮露，只喝花露水，吃玫瑰烧鸡的小仙女啊，凡界十几年，带个娃艰难求生，还是个一不小心就会嗝屁的娃……
看看看看，愣是将她磋磨成什么样了？
时玖狠狠的呼了口气，瞪了苏清衍一眼，又深深吸了口气，这不是她的身体，这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本质上还是一个美美的小仙狐的。
而且苏清衍跟自己命运相关，再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这可是自己赔了六根尾巴才养到十五岁的小祖宗呢！
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她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领，虽然他已经又忘记了自己，但是想想他们以后还得一起过呢，于是扬起下巴高傲的道：“我叫时玖，你可以叫我仙女姐姐！”
“？？？”
苏清衍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沉默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开我！”
时玖凑近了看他气得青白的脸，靠得近了，苏清衍有些不习惯的别开了脸，时玖看他一副气得不轻，但是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表情，只觉得之前心里那些气都消散了大半。
笑嘻嘻的道：“没门！”
“你！”苏清衍转脸凌厉的看了她一眼，时玖一点不慌……她看着长大的娃，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
为了避免他莫名其妙的伤了、死了，时玖将一切危险隔绝，练武是不可能的……只教他识字看书，恨不得将他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房门一步。
自己以前还是心软，给了他太多自由，如今才会这般凄惨，早该将他这么捆起来，如此一来，自己整日就这么守着，看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时玖觉得这次稳了，又笑了起来，因为实在瘦弱，一笑就显得嘴更大了。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了，这辈子不可能了，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倒可以把你搬到床上去，让你睡得舒服些。”
说着时玖就要伸出手去，苏清衍咬着牙，浑身都在拒绝。
“别、碰、我！”
“那就算了呗。”时玖向来不强人所难的。
她摸了摸肚子，嘀咕道：“啊，这一觉睡到大晚上的，饿死了。”
嘴里嘀咕着，确认了苏清衍挣扎了一下午也没把绳子挣脱，捆得实在结实，她放心了，拍着手将油灯拿着，朝外间的小厨房去了。
这里她熟，这房屋当时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建的，那时候两人都还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建好的小竹屋呢。
时玖虽然致力于改善两人的生活，但是居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不敢放苏清衍一个人待着，不敢带他进深山，更不敢带他去热闹的集市接触太多的人，于是条件有限，其实过得很清贫。
厨房里还有些面粉，两个鸡蛋，没有肉了……剩下几片焉巴巴的青菜叶。
难怪苏清衍那时候要出去给她打野鸡呢。
想他为了只野鸡又死了一次，心中顿时也不是滋味，本来打算饿他一顿的。
还是算了吧……万一就饿他一顿，他就饿死了呢？
以他这些年来的奇葩死法，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时玖撸起袖子揉着面团子，不一会儿便煮好了面条，自己呼噜噜就着青菜清汤寡水的吃了一碗，才将唯二剩下的鸡蛋煎了，放在苏清衍的面碗里。
端着面进了屋子里，将灯火挑亮了些，看着昏暗中苏清衍紧绷的脸，不由得笑道：“还气呢？别气了，我给你煮了面，你闻闻多香啊？”
有这么香喷喷的面吃，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咽不下的气？
时玖露出欢快的笑来，但是她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瘦弱得吓人，不仅没有一点欢心明媚的样子，甚至惨白着脸，咧着大嘴，渗人得很。
她小心翼翼的夹了面条，吹了吹，凑到苏清衍唇边。
苏清衍紧咬着牙，就是不张口。
“你吃呀？下午就没吃饭呢，可别饿着了？”时玖很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的，至于他心理健不健康，她就顾不得了。
苏清衍沉沉的吸了口气，双眼愤怒又疑惑的看着时玖，憋了许久，才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时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重复道：“救你小命啊！”
她说罢，颇为得意的拍着胸口，道：“你放心，只要跟着我，乖乖听话，我保你活到九十九！”
这人肯定是不太正常。
苏清衍闭上了眼睛，一副现在就想死的表情。
碗中的面和鸡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时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铁石心肠，在这么香喷喷的美食面前都不为所动的苏清衍。
小声道：“就吃一口？鸡蛋可好吃了……”
反倒是她的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一样。
苏清衍的脸越崩越紧，额头青筋跳动，感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时玖瞧着倒是稀奇了，苏清衍这种清心寡欲，十几年来都跟一块冰石头一样的人，竟然也会这么生气的吗？
他是不记得时玖了，可时玖却记得两个人一起经历过的十几年，于是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又软了。
时玖妥协道：“你不吃东西，那你想怎么样？不吃东西不行的，你要怎么才会乖乖听话。”
苏清衍唇刚动，时玖马上补充道：“除了放开你！”
他顿住，微启的唇又紧闭了。
时玖捞了捞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心虚。
可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她真的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可还是防不胜防，真的是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两人僵持了许久，面都冷了，时玖大为可惜，早知道他不吃，自己该吃了的，这面都坨了，多可惜啊！
苏清衍的脸色越发铁青，整个人越来越紧绷僵硬，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不时睁眼看时玖一眼。
时玖一直蹲在一边，一看他睁眼，就忙夹了面条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苏清衍欲言又止，反复好几次，还是闭上了眼睛，只是感觉身体有些颤抖。
“怎么了？”时玖好心问，“哪不舒服啊？”
她看了看冷了的面条，“还是你嫌弃它冷了？我现在就给你重新热热去！”
说罢就要出门，苏清衍却是难得的开口，十分紧绷的道：“回来！”
时玖忙端着碗小跑了回来，蹲在苏清衍身前，那模样太过乖巧，双眼晶亮，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光芒，一点不像是一个成年人。
难怪真的是个疯子？脑子有缺陷？
苏清衍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再抬起眼来时，莫名的烦躁和愤怒都没有了，甚至也不生气了，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你放开我，我保证不跑。”他淡淡的道。
语气十分平淡，很有说服力，好像他这样的人就不会说谎，很有保障力。
他确实从来不说谎，但是时玖却不是怕他跑，于是摇了摇头，“除了这个。”
苏清衍也不气，好像他也就是试一试，成不成功都不在意了，于是他又道：“可是我不太舒服，你知道的……人有三急。”
虽然尽量平静了，可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还是弱了下去，几不可闻。
时玖张着嘴，伸出了一个手指，恍然大悟，“啊，你是要尿尿儿啊！”
“……”苏清衍的脸色瞬间铁青。
“你早说啊，人有三急嘛，我知道的！”时玖得意了起来，摇晃着脑袋，“我也是当过人的呢！”
苏清衍咬紧了牙，深深呼吸了几次，又平淡了下来，只是声音降低了八个度，冰冷的道：“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行。”时玖爽快的拒绝了，只是将苏清衍从椅子上解开，身上的绳索一点不松，牵着绳头将他拉起来，“我带你去茅房。”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补充了一句，“我得盯着你，一刻也不能放松！”
苏清衍被拉了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时玖叫道：“看吧看吧，差点就摔了吧，一秒不盯着都不行！”
别人摔了没事，苏清衍摔了……可是会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清衍：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报应来得如此酸爽？
时玖：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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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再想想，到底谁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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