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映见姐姐不愿回答,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但桃子她是不会要的,一来这是姐姐的,二来也是怕吃了不该自己吃的桃子被人知晓后生出什么事端。
  姐妹俩正相互推辞,几声嘲笑从身后传来,玉映听见那熟悉的几声笑后,下意识的护住姐姐。
  因为发出这笑声的主人,就是曾经与她共同服侍宗延又与她动过手的那几个仙门小姐。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两个桃子还在这里推来推去,没见过世面真可怜。”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嘲讽道。
  高挑女孩叫凝欢,是西海龙王的九公主,最喜人前装无辜,玉映刚进天宫那会儿曾把她当知心朋友什么话都说,结果隔天就被她当笑话四处讲。
  后来玉映被宗延丢出来,也是她带头嘲讽带头动手,最后却被玉映慌乱之间断了手脚,不过现在看来她手脚已经恢复如初了。
  而且,也因为她父亲西海龙王在天帝面前添油加醋,让原本只有半个时辰火刑的玉映硬生生被加到一个时辰,她的根基也因这多出的半个时辰几乎尽毁。
  “姐姐,我们回去吧。”玉映拉着姐姐要走。
  凝欢却故意挡在两人面前:“怎么,被我说中了就要溜?玉映,你还真以为这桃子吃一颗就能与天同寿了,你是不是人间的故事本看多了,你也不想想,如果这蟠桃真有人间传说的那样神奇,那这仙界,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与天同寿,你那死了的父亲和哥哥可不就不用死了。”
  “你……”,玉映怒目。
  玉烟拦住妹妹,然后走到凝欢前面:“九公主,请你为你刚才的不逊言论道歉。”
  凝欢昂起头:“我又没说错,凭什么要道歉。”
  玉烟压制住情绪:“就凭我是冥司少妃,品阶远在你之上,莫说道歉,就算我此刻让你跪下,你也得遵从。”
  凝欢噗嗤一声笑出来:“哟,冥司少妃,好了不起啊,不过我听说您这位品阶远在我之上的少妃在冥司可是像一个奴仆般干活呢,而且孩子也生不出来,我啊,可是从来不给奴隶面子的。”
  玉映见姐姐被辱,再也忍不住,于是化出玉髓:“敖凝欢,你是想再断一次手脚是不是。”
  凝欢也祭出龙骨鞭刷的一声抽向玉映:“我看是你找死才对。”
  玉髓与骨鞭撞在一块发出刺耳的响声,十几个回合后,玉映终因仙力不足摔在地上,凝欢趁机又要抽上一鞭。
  玉烟见妹妹有险,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挡住,只听一身闷响,玉烟的衣衫被龙骨鞭抽破,白玉般的肌肤渗着血若隐若现,然而受了伤了玉烟竟不吭一声,挡在妹妹面前怒视凝欢。
  玉映见姐姐流血,刹时心中一股烧天的怒火喷涌而出,原本清澈的双目更是变的赤红,掉在一旁的玉髓也发出隐隐红光,她心头一动,玉髓便感应到指令,拔地而起,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向凝欢的脖子刺去。
  第7章
  凝欢一向是瞧不起玉映的,她自傲出身龙族,天生擅战,而玉映的玉族祖先,虽是三界内玉之精华所化,可在她眼里,玉再怎么华美珍贵,也不过是一摔就碎的物件,所以刚才的打斗她根本就没把玉映当回事。
  所以,当她感觉到玉映的杀意时已经晚了,她的龙骨鞭虽然环绕在她身体周围保护,却没想到龙族的绝世兵器在这玉质的玉髓面前竟被撞的骨片横飞。
  甚至姐妹团的几个仙门小姐都不敢上前,生怕被这两大法器所伤。
  眼看着要躲不过玉髓的致命一击,凝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即将冲破龙骨鞭的玉髓却戛然掉落在地,而与它心灵相通的玉映也哇的一声吐了几口鲜血,脸如金纸的瘫在玉烟怀里。
  她终究是气力不济,体内仙力无法支撑玉髓破开龙骨鞭。
  “你们在干什么?”闻声赶来的宗延怒斥一声,他身后还跟着宁无和其他几位年轻一辈的俊杰。
  “太子殿下,您来的正好,玉映她刚刚要杀臣女。”凝欢恶人先告状。
  “胡说,明明是……”玉映挣扎着想要解释,却又止不住的吐血。
  玉烟紧紧抱住妹妹,母鸡护崽一般的防备着周围所有的人,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
  宁无本来是跟着宗延过来看戏的,他方才还道谁这么有胆竟然敢在瑶池打架,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和妻妹,当看到玉烟衣服破烂不堪还渗血的时候,原本吊儿郎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快速脱了外袍丢在玉烟身上,遮住她那半露在外的肌肤。
  “九公主,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是不是欺负我冥司没人啊?”他一眼就看出玉烟是被凝欢的龙骨鞭所伤,手指不禁捏的咯咯作响。
  玉映虽然是昏昏沉沉,但“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还是将她惊到,他是将她姐姐当做狗么?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一直抱着她的姐姐身体明显的一僵,显然玉烟也被这句话刺到,在场的所有人,也哑然,他们虽然早就听说玉烟不受宁无待见,但想着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着实没想到玉烟竟然会被宁无这般轻辱。
  “姐姐。”玉映第一反应就是玉烟会受不了,而玉烟,只是奇怪的笑了笑,她的眼神空空的,仿佛灵魂已经不在。
  亦或是,早已不在乎宁无的言行。
  凝欢见宁无责怪,吓得立刻解释:“少君误会了,我是不小心伤到少妃的,绝非有意,她们可以作证。”她指了指自己的姐妹团,姐妹团的人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出言伤人。”玉映强撑起来据理力争。
  凝欢眼轱辘一转:“对,是我先说了不好听的话,但那是因为你以前伤了我的手脚,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至于要杀我吗,太子殿下您看,臣女的龙骨鞭都被她的玉髓给打坏了。”
  她说完,仙门姐妹团的几个人纷纷附和,全都将由头往玉映身上推,让玉映百口莫辩。
  宗延冷冷看向玉映:“是不是这样。”
  玉映想要将父亲和哥哥被凝欢辱骂的事说出来,但一旦说出,蟠桃的事肯定也会被凝欢捅出来,这样又会连累姐姐,毕竟现在是在瑶池,而在这里,即便是一颗桃子,也有着绝对不能跨越的森严等级。
  环顾周围的人,除了满身是血也要挡在她面前的姐姐,这站着的几十人,竟都是看好戏的状态,没有一个人同情或者想要帮助她们姐妹二人。
  这一刻,她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泥潭,即便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而出,反而还向更深的地方滑去。
  有没有谁,能来拉她一把?
  “是。”她担下罪责,因为这是最快结束的办法。
  宗延又看了看凝欢:“没有受伤吧。”
  凝欢委屈道:“谢殿下关心,凝欢尚安好。”
  宗延点了点头,随后对宁无道:“既然如此,事情也不要闹大了,否则父君和王母知晓肯定会惩罚更重。”
  他的言下之意是让冥司也不要追究凝欢伤了玉烟的事,因为西海龙宫也是不好惹,万一和冥司吵起来,也是头疼。
  宁无自然也不想弄的人尽皆知,于是回道:“那就按太子殿下您的意思办吧。”
  宗延没了宁无这个顾虑,便对玉映下旨:“玉映,本宫原以为无憾山的三百多年你已经得到了教训,没想到今日依旧不思悔改,看在无人受伤的情况下,你就在此跪罚一夜吧。”
  比起四百多年前的火刑和牢狱,跪罚自然不值一提,只是,此刻她的心,却比火烧更难受,这种难受并不全是来自宗延,更多的是来自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反抗不了的无力感。
  玉烟自然是想为妹妹申辩的,却被宁无强迫性的拉走,围观的人看着玉映跪了一阵后渐渐觉得没趣,便也散了,不久便只剩下玉映一人跪在寒风里。
  安静下来的她,开始幻想,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仙术修成,一定要将今日自己和姐姐所受的屈辱讨回来,可是,佳禾说了,就算她根基没损伤从现在开始修炼也得一两千年里才能到上仙的位置,可山外有山,天外还有天,到了上仙也并不是完全成功,除非成神,掌管万仙。
  而这段时间里,是没有人能保护她和玉府的,难道,就要一直被这样欺负下去?
  她正努力的想着法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如冷月般的声音:“你就是玉髓的主人?”
  循声看去,来人竟是那孤傲不近人的东薇少君闵序。
  “是。”她不知他来所为何意,是不是也来取笑她的。
  闵序将跪在地上的她打量一番后:“你的玉髓,可否让我一见。”
  玉映愣了一下,她愣的不是闵序要看玉髓,而是他同她是商量的语气,并不是命令,明明他有那个权力。
  “哦,好。”她心中一动,玉髓便感应而出。
  闵序接过玉髓,原本状如棍状的玉髓瞬间化成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与平日里温润模样全然不同。
  玉映心中更是一惊,她虽然孕育玉髓已经快五百年,却还没有将其化剑的能力,而她的父亲和哥哥,也是修炼玉髓千年后才能将玉髓随意化形,可这个东薇少君,并不是玉髓的主人,持有玉髓也不过三百年,竟能灵活的控制它,实在是深不可测,也叫她这个玉髓真正的主人汗颜。
  闵序轻轻的拭着剑身,眼睛里的冰冷渐渐消去,一片温润之色升起:“它很好,你把它养的也很好。”
  “谢谢。”玉映低声回道,心中不知闵序何意,看他这恋恋不舍的样子,难道是又要将玉髓拿去?
  然而闵序端详一阵后又将玉髓还给玉映,随后便离开,与玉映再无言语。
  玉映看着他墨色的背影,想着他的身份和地位,不由羡慕起那即将嫁给他的女子,从此便可以三界横着走了吧。
  她正准备将玉髓收回身体里,脑中却突然起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少君,您心中的妻子,已经有……有人选了吗?”她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的问道。
  第8章
  女孩特有的温柔又灵动的声音在夜风吹拂下送进闵序的耳朵里,他停下脚步:“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
  玉映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少君的事是私事,我无权过问,但,如果少君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少妃人选,或者,并不想现在成亲,不如考虑一下我吧。”
  闵序拧起眉头:“你?”
  玉映点了点头:“对,我。其实……我昨天无意中听到您府上的仙使说您这次必须挑选一位正妃。”
  “又如何?”闵序眼神一沉,显然是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玉映吓了一跳,但最后还是眼睛一闭:“我见少君在宴会上兴致缺缺,想来是并未有入得了您法眼的女子,而您又必须在这次蟠桃宴上挑选一位做妻子,我估摸着您也是很苦恼,所以,我提议少君您假意娶我以渡这次难关。”
  “假意?”闵序不解。
  “嗯,就是合约婚契,当然这是做给外人看,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和离,婚姻期间,您不用对我负任何责任,以前怎么过您就继续怎么过,而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打扰您,甚至我的玉髓,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弄坏了也不要紧,我一定把它养的水润光泽,唯一对您有影响的,是我以前犯的错可能……可能会让您遭受一点点的……非议。”玉映最后两个字说的十分的底气不足,于是头也不敢抬,默默地等待闵序的答案。
  然而等了好一阵子也没听见他出声,小心看去,才发现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愣了一阵,懊恼的揪住头顶的头发悔恨道:“我干嘛要说出来啊,心里想想就好了嘛,他一定是认为我得了疯症吧,怎么办,这下丢脸丢大了。”
  跪在地上的她一通鬼哭狼嚎,心想明天自己肯定又会成为群嘲的对象,三界之内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智障吧。
  正在怏怏之时,身旁又响起一熟悉的声音:“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攀龙附凤之心竟一直没变过。”
  是宗延。
  玉映身体一僵,虽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但刚才自己对闵序的话,他肯定听见了。
  她双手紧紧抓着裙角,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怕自己歇斯底里,更怕自己泄了仅有的一点骨气。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现在哑巴了。”宗延嘲笑道。
  她掀了掀嘴唇:“太子殿下是专程来嘲讽臣女的么?”
  宗延冷哼一声:“本宫可没那个闲工夫,本宫只是来警告你,管好你自己,别再给本宫添麻烦,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玉映记得以前,他在她面前都是自称我,而如今,却一口一个本宫。
  她的指甲快要抠进肉里,但嘴角却带着豁出去笑:“太子殿下,谁都可以嘲笑我、辱骂我、警告我,但,您不可以,因为您没有资格。”
  最后一句,她的眼睛直视着他,那双曾经为他痴狂疯魔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她对他的心,已经死在了他之前做判罚的那一刻,他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葬送了她和她姐姐以及玉府的最后一丝尊严。
  可笑自己啊,那两百年热切的爱恋,错付了。
  说完这句,她安静的等着宗延的怒气和惩罚,然而宗延却什么也没说,他嘴角还凝固着对她的嘲讽,可眼睛里却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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