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摆在这里吧。天气冷，也懒得动。”周淑娴说着一只手轻轻的覆盖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再说，屋里地方也够大。”
“那努力这就让他们摆桌子，上菜。”红蕊退下，然后就是流水似的漱口、茶水、开胃菜，接着才是主菜，一一端上来。
林苏自己从来不讲究这些，平时的吃食更多的是养生，不过总算是多了一世的记忆，这样的场面还是吓不倒她的。她应对的还算是妥当，虽然刻意显得有些仓促，可是也没有出什么大错。
然而，李茉姗就有些手足无措。说起来，她的家世也是不错的，平日里面吃食什么的也是讲究。可是，李家兴起也不过是比林家早了几年而已，没有那么深厚的底蕴，自然是差了不少。
而周淑娴的家世，蓝家孙子辈里面唯一的女儿。周家的嫡长女，从小的待遇甚至比皇宫中的公主都要优渥。
林苏看着李茉姗娇俏的脸上不时闪过的尴尬，心中渐渐有数。
周淑娴留饭，看起来就是为了给李茉姗一个下马威。至于她，应该只是被连带的而已，只能算是陪衬。
她能想到这点，李茉姗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见她小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咬牙抬头，看向了林苏，林苏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之后也就没有再出什么差错了。
周淑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虽然有些惊讶林苏的架势，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夸奖了一句，“苏妹妹果然是秀外慧中。”
林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道：“也是跟着姐姐有样学样罢了，姐姐快别笑话我了。”
果然，之后她就出了错，惹得一旁的小丫鬟都掩唇偷笑起来。
林苏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朵的根部。看着她尴尬，周淑娴才开口训斥了那几个小丫鬟一番，又低声劝解林苏。
“好了，你们两个改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只是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你们第一次在我这里留晚膳，自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
“哼！不适应……”等整个信王宫都掌灯亮了起来，林苏和李茉姗两个人才离开，兰蕊照例留下来伺候周淑娴洗漱什么的。李茉姗走在路上，踢踏着路边的积雪，“皇上的万寿节宴也没有她规矩这么多！”
“茉姗姐姐今日看起来似乎格外的……”林苏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茉姗，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李茉姗脚步微微顿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着她们两个人的丫鬟，然后才露出了跟之前在周淑娴屋里那种明艳的笑容完全不一样的微笑。“我表哥，文景轩之前给我传了消息，说是皇上醒过来了！”
文景轩？！
林苏站在了原地，脸上的神色变得变幻莫测。
李茉姗回头，看着她的样子误会了。
“吃惊吧，我也没有想到，在所有人都以为没希望的情况下，竟然是峰回路转！”对于李茉姗来说，只要周淑娴没有当上皇后一天，她就有机会扳倒她！
而林苏则在心中默默念着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的名字。
文景轩……脑海中不由的浮现了对方淡然洒脱的身影。
050 巫蛊娃娃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直到差点被人冲撞了，林苏才回过头来。就听到春燕在训斥冬彦那个小丫头。
“怎么做事还毛毛躁躁的？”春燕低声数落着冬彦，担心的看了脸色有些发白的林苏一眼，“这里是宫里，不比林府。到处都是贵人主子的，也是我们主子大度，若是冲撞了其他的主子，只怕你这个小丫头不死也要去层皮不可。”
林苏虽然因为文景轩有些心神恍惚，可是还没有到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境地。这会儿挺了春燕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有到入宫了两年多，就连春燕你也学会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了。”她笑了下，“听你这么说，我若是罚了冬彦，就对不起你口中那句‘也是我们主子大度’了！”
林苏虽然说的时候笑语晏晏，可是听到春燕耳中就如同冬日的炸雷一样，一下子出了满身的冷汗。
“主子……”她顾不上擦额头上冒出来的豆大的汗珠，眼巴巴的看着林苏，“是奴婢逾越了……”当年，才十岁左右的林苏轻描淡写的卖了秋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些年来跟在林苏身边，春燕也渐渐明白了林苏的喜好，因此大丫鬟的名头也算是名至实归。
若不是平日里面对冬彦这个乖巧的丫头多有喜欢，只怕今日也不会多开这个口，想着用话让林苏绕过冬彦。
可能真的是日子过得顺遂了，她竟然一时大意，忘记了在林苏无害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敏锐到了极点的玲珑心。
这时候，被林苏直接给点了出来，她又怎么能够不害怕呢。
别是自己一番好意，反而害了冬彦这个小丫头才好。
林苏本是因为精神恍惚，顺口说的。这时候见春燕如此害怕，心中自然是了然，也带了几分的满意。知道春燕并没有因为这些年，她对她的信任而肆意妄为。
而一旁的冬彦，左右看了下。也知道自己因为一时慌忙而闯了祸。她在林苏身边伺候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负责林苏的各项衣物针织的东西。可是，当年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是由她牵出来的，她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因此，生怕春燕被自己牵连的冬彦“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雪地中。
“主子，奴婢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主子，这才慌乱之中冲撞了主子的。”冬彦说着抬头，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低声道：“奴婢行事不周理应受罚，只是还请主子进了内屋说话……”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外面天寒地冻，奴婢怕主子着凉了。”
“嗯，那就进屋吧。”林苏略微一沉吟，就应了下去。冬彦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小心，谨慎，比之春燕有时候更加小心。
她说着伸了手，春燕立刻过去扶着，然后对着冬彦使了个眼色，冬彦立刻从雪地中爬起来上前扶着了林苏另外一边。
三人一起进了屋，之前跟着的小丫头也被打发了过去，留下夏妍在外面守着门，林苏这才端着热茶坐在椅子上看着冬彦。
“有什么事情，说吧。”
冬彦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跪倒在林苏的面前，然后微微颤抖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布料的娃娃。“主子，这是今日奴婢进院子的库房拿布料给主子做新袜子的时候，从布料中找出来的。”
林苏一看到那个娃娃，心中就一紧。现下听了冬彦的话，倒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巫蛊之术向来让人避忌，平头百姓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得就是乱棍打死。而娘家人更是连话都不能说的。更何况这皇宫之中？
而且，这个时候……
不用看，林苏也知道那娃娃是做什么用的。只怕是诅咒周淑娴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的才是。
而意图谋害皇孙，加上巫蛊之术，若是被人发现，只怕林苏就是掉了脑袋也经不起皇上的一场雷霆之怒。一个不小心，只怕是连同整个林家都会被赔进去的。
她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才开口道：“春燕，把那个娃娃拿过来给我看看。”
春燕这时候脸色惨白，比之前更甚。这个时候她不担心自己和冬彦了，她更担心林苏。若是这是被其他人发现……
她接过那个娃娃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颤抖，差点就丢开了。
“主子……”春燕小心翼翼的把那个不起眼的娃娃给送到了林苏的面前，林苏没有接过手，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果然上面写着的是周淑娴的生辰八字。
“另外一面呢？”她开口，春燕连忙把手中的娃娃翻了一面，林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上面诅咒的话语。“做这个娃娃的人，还真的是心肠歹毒啊！”她再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却再也没有了最初看到这个娃娃的惊慌。
毕竟，后宫之中的那些阴司事情，她看的太多了，也经历的太多了。不过是一个巫蛊之术做的娃娃而已，更狠毒的手段她都见过。
“冬彦你就是负责院子中这些布料的，你说这是什么布料。宫里……嗯，就信王宫中，都谁有这样的布料。手里都有多少，一一都给我说个清楚。”林苏的声音不疾不徐，听得冬彦和春燕也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是啊，这东西既然是被自己人发现了，又没有其他人知道，怎么会被祸及呢？
想到这点，两个人俱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冬彦说话也就更加利索了。
“这布料是前段时间皇后娘娘特意赏赐下来的雪绫，料子倒不算是珍贵。可是因着是皇后赏赐的缘故，因此王妃娘娘还是一一分发了下去。主子这里还得了一个大分，足足三整匹的。至于茉王妃那里，兰蕊姑娘那边，多多少少都是有的。而主子这边的雪绫之前也赏了下去，记得是我们四位姐妹分了一匹，另外两匹，也赏赐出去了一匹半，只留下了半匹说是等开春了，给主子做中衣的。”
林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起来，做这件事情的人，倒也是小心。
051 种种猜测
林苏这才拿起了春燕手中的娃娃，轻轻翻看了两眼，这才慢吞吞的道：“那么，冬彦，依你来看，这是谁的手艺呢？”
“这……”冬彦一愣，抬眼看向林苏手中的娃娃，半响才低声道：“奴婢之前被这个娃娃给吓坏了神，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细看就想去通知主子的。”顿了一下，她才道：“可否请主子让奴婢再看看那个娃娃。”
林苏起身，走过去亲自把娃娃递给了冬彦，“你先起来说话吧。”
冬彦这才慢慢爬了起来，接过了娃娃仔细翻看了许久，然后才低声道：“主子，这娃娃的手艺一般，实在是看不出是谁的手艺。就算是随便做做的，一些人也会留下习惯性的手法。可是，奴婢从这个娃娃看不出来。”
冬彦抬头看了林苏一眼，谨慎的说：“主子，奴婢无用。”
“不，真就很有用了。”林苏若有所思，唇角的笑容慢慢展开，“我想我心中有数了。这个娃娃，留着。”
“留着？！”春燕和冬彦两个人异口同声，吃惊的盯着林苏。最后，还是年龄稍大的春燕开了口：“主子，这东西迟早都是一个祸根，怎么能够留着呢？”
“它是祸根，可是也不见得就是祸害的我。”林苏不急不慢的说，“毕竟，这东西不是我的，说不定它就又回到了它的主子手里呢。”
春燕和冬彦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瞪大了眼睛。
“主子，”冬彦神色飘忽不定的看着那个娃娃，主子是想把这个娃娃……”
“嘘！”林苏示意冬彦闭嘴，然后才道：“这事情，冬彦你就不用担心了。当然了，这次你做的很好，春燕，去我钱匣子中取两锭银子给冬彦。”
“是，奴婢遵命。”春燕稳了稳心神应道，然后就去了内屋耳房。不一会儿她就回来，直接把两锭五两重的银锭子给塞到了冬彦的手中，“既然是主子赏赐的，你就收着吧。不过过后，千万不能忘记请我们姐妹吃酒。”
冬彦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听到春燕这样调笑，勉强笑了一下，跟林苏谢恩之后就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林苏略微咒了下眉头。春燕早就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林苏这样的表情，立刻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主子，冬彦妹妹向来负责的是针织这方面，因为恪守着主子的意思，所以很少跟人有接触。面对这样的情况，应付起来自然是不够自如。更何况，这么严重的事情，别说是她了，就是虚长了几岁的奴婢，一开始也被吓的不轻。”
林苏斜眼看了春燕一眼，“好了，知道你们姐妹之间关系好，就别在我面前卖弄了。”顿了顿，“冬彦这样的个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还是心太软。须知，这皇宫之中，向来是你不吃人，别人就要吃了你的。不然，这娃娃又是怎么来的呢？”
她说着从春燕的手中抽出了那个不算大的娃娃，神色复杂的看了许久，道：“你说，找个机会藏在兰蕊那边如何？”
“兰蕊姑娘……？”春燕的表情有些奇怪，“主子，难道你怀疑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你再想想？”林苏笑着把娃娃丢在了桌子上，重新坐在梳妆台上慢慢的取下脑袋上的装饰，透过镜子对身后的春燕说：“你觉得这件事情如果从我这里爆发出来，谁是最大的得益者呢？”
春燕收起了那个娃娃，上前拿起梳子一边给林苏理顺头发，一边低声道：“按照奴婢的猜想，应该是茉王妃？”
“有点意思了，”林苏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放在梳妆台上，“继续说。”
春燕露出了些许的笑容，有些谨慎的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依着奴婢来看，这巫蛊娃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它起了作用，茉王妃也就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了。而后她寻个机会挑出了这个事情，主子那个时候更是百口莫辩，而这信王宫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做大，至于兰蕊姑娘那边，只怕她更是没有说法的余地的。”
林苏轻轻嗯了一声，春燕见状，才又接着道：“主子，奴婢知道茉王妃跟主子你自幼感情好，可是，毕竟人心隔肚皮。咱们院子本来客人就少，也就只有她算是常来常往。主子，也就只有她有机会。”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错。”林苏开始卸下脸上的装扮，露出掩饰下红润白皙的皮肤，低声道：“可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什么？”春燕给她递着各色的东西，“主子说奴婢忽视了什么？”
“对于茉姗姐姐来说，她的敌人只是王妃姐姐。”林苏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在她眼中，我还称不上是她的对手。”
“可是……”春燕还是有些不懂，疑惑的看着林苏。
林苏笑了下，挑眉道：“你找个机会把这个娃娃放到兰蕊那边，然后等着事情发展就知道了。”
“奴婢，不是很懂。”
“到时候，你自然会懂。”林苏笑了笑，“让小丫鬟送热水过来吧，我洗漱一下。今天晚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直到躺在了被汤婆子暖的热乎乎的床上，林苏才叹息了一声。虽然在春燕的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可是，她自己心中明白很。李茉姗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是李茉姗的话……
苦笑了一下，透过了李茉姗又想了她今天特意透露出来的消息，她顿时没有了一丝的睡意。
皇上醒了过来，可是消息却一直被封锁着，连同周淑娴都不知道的。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皇上的身体还是很差？是不是……他真的是命在朝夕之间？还是说，皇上想要策划些什么……当今皇上对与蓝家和周家的态度，林苏心中还是有数的，是不是他自知时日有限，所以才在醒过来之后按兵不动，筹谋着什么？
因为当年对这些事情的不在意，所以现在林苏心中几乎是一点底都没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而第二天一早，她醒来过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看到夏妍带着一股子寒气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