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方县丞被来人质问得心虚,虽不知来者是何人,却觉他自带一身凛然气场,令人不敢小觑。
他强自定了定神,惊堂木再拍:“堂下何人?竟敢扰乱公堂、诋毁上官?!”
来者傲然一笑:“在下,文天誉。”
文天誉?方县丞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用力想了想却没想起来,倒是被他赶走的镇长,一脸骇然地凑了上来:“方大人,他……莫不是那位有‘布衣卿相’之称的文天誉?”
“……什么布衣什么卿相?”
“下官当年进京赶考时,便曾听人说过,文天誉乃是三朝阁老文大人的爱子,自幼与今上一同读书长大,关系匪浅。后来执掌大理寺,以公正严明、断案如神著称。后来不知何故辞官归隐,但毕竟是今上的心腹至交,时常体察民情、考量官员,故有‘布衣卿相’之称啊。”
他话未说完,方县丞已是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是犯了什么太岁,一边是圣前的红人,一边是皇帝的发小儿,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谁他都得罪不起。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方县丞快哭了,然转念一想,这文天誉虽来头大,但如今怎么说也是无权无势,而那位安公公,手握重权且睚眦必报,两害相较取其轻……
想至此,他壮着胆子道:“阁下即便真是文天誉,如今也是一介布衣,依律不得干预本官审案,还请见谅则个。”
听这昏官跟自己讲法度,文先生反笑了,“我无意干预县丞大人审案,但我大燕朝有公开审案、民众听审之传统,我只是代表门外听审的众乡亲,问县丞大人几个问题。”
不等方县丞反应过来,文先生便上前两步:“其一,县丞和镇长口口声声说,有人检举这位苏猎户杀人,请问,检举者何在?依律需带他上堂对峙。”
这……方县丞与镇长面面相觑:哪里有什么鬼的检举者,“检举者么……”方县丞咳了咳,“来府衙检举过后,翌日便失踪不见,许是被这厮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他此言一出,门口听审的百姓一片哄然,连苏柒都被他气笑了:被检举完才想起杀人灭口,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傻……
这样的鬼话,文先生自然也不会信,冷笑一声道,“检举者不见了,那被杀的尸首总不会也不见了,烦劳方大人将尸首搬上堂来勘验!”
他此言一出,方县丞和镇长愈发心惊胆战,方县丞索性破罐子破摔:“尸首已经仵作勘验,乃是被杀无疑!文先生一届平民,可没有勘验尸首的权利!”
“县丞大人说得对,平民百姓确无验尸之权。”
听他认了,方县丞刚要松口气,却见文先生悠悠然从衣袖中摸出块金牌,举到他面前,“此乃当今圣上御赐金牌,见此物如圣驾亲临!”
这这这……方县丞尚未从惊骇中缓过来,已被镇长一把拉倒在地,阖堂上下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这是个好东西啊……跪在堂外的苏柒,望着文先生手中高举的金牌咽了咽口水,眼馋。
她倒不在意这金牌有多大威势,她只是觉得……
这样大一坨金子,得值多少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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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回 前事终难忘
“如今,方县丞可以把尸首带上来了吧?”文先生居高临下冷冷道。
御赐金牌都现身了,方县丞岂敢说个“不”字,摆摆手让捕快将尸首抬了上来。
三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已死去七日,加之天气炎热已腐烂不堪,一股恶臭袭来,连堂外的百姓都不禁捂了鼻子。
而此时跪在堂下的丸子,抬眼望了望抬上来的尸首,唇角一勾。
文先生执掌大理寺多年,对腐尸早已见怪不怪,遂收好金牌,挽起衣袖上前,将三具尸体细细勘验了一番。
“方县丞何以认定,这三人为苏猎户所杀?”
“死……死者身上有刀伤,且死在西……西山半腰。”此时的方县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而那日有邻居证实,苏猎户确是去了西山打猎。”
“苏猎户去了西山打猎,所以人就是他杀的?”文先生面露嘲讽,“若今日方县丞升堂,堂上的牌匾刚巧掉下来砸死了个人,我是否也可以说,此人是方县丞杀的?”
“这……”方县丞无言以对。
“这三具尸首虽有刀伤,却不足以致命,真正致命的,”文先生偏过一具尸首的头颅,露出血肉模糊的脖颈,“乃是噬咬撕扯致失血过多,可见他们生前,曾遭遇猛兽袭击。”
“文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方县丞腿都要软了。
“此外,”文先生揭开一具尸体残破的衣袖,在小臂处赫然露出一个黑色翼状纹身,“此三人身上,皆有天鹰盟的标志,可断定为天鹰盟杀手。朝廷早有令,天鹰盟罪大恶极,盟中杀手人人得而诛之。”苏先生直起身来,“若真如方县丞所说,这三个杀手乃是苏猎户所杀,那么他非但无罪,还可以到府衙领赏,对不对?”
他转向丸子:“请问苏猎户,这三个杀手,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丸子平静道,“猎户皆知,西山上有个虎洞,内有凶猛大虫,这三人应是丧生于虎口。”
至于自己杀那几个,早已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如此,”文先生冷冷望着噤若寒蝉的方县丞和镇长,“二位大人还有何话说?”
“之前看文先生,被那怨灵月璇玑缠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以为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今日在公堂之上,铁骨铮铮、气场强大,秒杀一切昏庸鼠辈!”苏柒双手捧腮,眼中星星般闪啊闪,“简直风流潇洒得一塌糊涂!”
她这个花痴相,让丸子心中微酸,“人家早已娶妻当爹了,你瞎想个什么?”
“我只是聊表崇敬之情,又没打算嫁他……”说到嫁,蓦然勾起了苏柒的伤心事,遂忿忿地瞪丸子一眼,“臭丸子,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忽地起身,转头回屋去,给丸子留下个别别扭扭的背影。
丸子深觉,此时再不道歉,搞不好她这辈子真就不理他了,忙冲着她的背影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少女的身影顿了顿,“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丸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若没有别的男人肯娶你,还有我……”
他情急之下,痛下决心说了这样的话,自觉情深深意切切,简直感天动地。
熟料少女闻言回头,饱含深情地送他两个字:“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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