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2)
第358章 (2)
杨复恭还是怒不可遏,这实在是无中生有的事情,神策军虽然不济,但是的的确确没有和长安傀儡朝廷有过联系,覃睿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将他最拿手的本事都施展在自己的身上,叫他如何能够忍受?他气愤的说道:“一派胡言乱语!刘鼎既然要进攻长安,为什么跑到鄂州去?”
覃睿镇定自若的说道:“公公想必知道,目前长安已经是一片废墟,周围田野也被战火摧毁,强敌环伺,无法从事生产。试问即使能够安然返回长安,生存问题如何解决?此刻主上正在鄂州囤积粮草,到时候皇上返京,就不用为钱粮发愁了,这就叫未雨绸缪啊!”
张浚不痛不痒的说道:“襄州前往长安,都是山地,粮食运输殊为不易,提前准备是非常必要的。”
崔沆也说道:“刘鼎有此心,倒不是过错,反显得一片忠心。若是进入长安以后,还要到处找粮,只怕不久又要退出来了。当初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不能重蹈覆辙了。”
对于这一点,李俨是深有体会。
当初他回到长安,就是因为粮食的问题,受到李昌符和朱玫的节制,最后不得不听从他们的话。后来又因为粮食问题,受制于田令孜,以致激怒了李克用,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之后,最终导致他在兴元府逗留了大半年,日夜想着返回长安都不可行。要是刘鼎的确是在解决粮食问题,天大的罪过都可以赦免,如果不是该死的杨复恭……
覃睿乘机说道:“皇上,襄州前往长安的道路曲折蜿蜒,难以通行,大部队难以迅速通过,鹰扬军独力进攻长安,可能要旷日持久,延误皇上返回长安的时间。臣恳请陛下下旨,督促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李大人,还有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大人一起出兵长安,以求最快收复长安。”
李俨皱眉说道:“李昌符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李克用……”
覃睿断然说道:“臣愿意前往太原,劝说李克用,务必让他出兵长安,将功赎罪。”
李俨半信半疑的说道:“爱卿有把握?”
覃睿凛然说道:“臣愿以最大努力一试。”
李俨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朕就下旨。不过,你的行动要迅速!”
杨复恭潜意识里察觉有点不对,鹰扬军的使者怎么这么好说话,反而不像崔瀣那样指桑骂槐?这好像不是刘鼎的风格啊!但是到底有什么不对的,他又暂时说不上来,覃睿的言语中并没有丝毫的漏洞。他用眼神示意韦昭度,希望他解释鹰扬军的意图。但是韦昭度也没有察觉到漏洞在哪里,只好保持沉默,
那边崔沆已经拟好了圣旨,双手递给了李俨。
李俨大致看了一下,觉得意思已经在里面,于是加盖传国玉玺,将圣旨交给小太监封好,随后交给覃睿,期待的说道:“如此就拜托爱卿了。”
覃睿沉稳的说道:“微臣愿意为陛下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李俨微带兴奋的说道:“事成之后,朕必定重赏爱卿。”
想到刘鼎、李昌符、李克用三人同时出兵,肯定可以消灭朱玫,将他接回去长安,李俨的声音也兴奋起来了。阔别长安几个月,竟然比上次逃离长安数年时间还要更加想念,实在是再也不想做流亡天子了。
覃睿在兴元府只逗留了三天的时间,拿到圣旨以后,立刻出发前往凤翔。
这时候崔瀣已经在兴元府忙开了。
他是文人,不太会骑马,一辆只有两匹瘦马拉着的小马车,就成了他的主要交通工具,他白天都在兴元府的大街小巷转悠,有时候还跑到了郊区去。别人都不知道崔瀣在忙什么,只有崔瀣自己知道,他正在为刘鼎到处寻找人才,无论是坑蒙拐骗,都要将这些人弄到鹰扬军那边去。
事实上,只有崔瀣自己清楚,他这次到来兴元府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见李俨,而是用自己的名义,将这些人弄出神策军的控制范围。尽管朝廷已经破落,但是依然拥有不少的优秀人才,既然朝廷不重要他们,那就给鹰扬军去卖力吧!目前杨复恭当权,不受重用的人都是杨复恭的敌人,这正好是鹰扬军所需要的。
郭禹、崔碣、王承颜都先后秘密向刘鼎列出一份人员的名单,除了他提到的那三个人之外,还有更多的人都在榜单之上。崔瀣和刘鼎之间的秘密,这些人是肯定不知道的,杨复恭也不会怀疑。但是这些人必须得到李俨的批准,才能离开兴元府。否则,在兴元府周围的神策军,是会将他们拦截下来的。
左武卫将军刘秉仁,是崔瀣首先要拉拢的目标。
乾符四年,江州盗贼柳彦璋作乱,声势浩大,号称有十万之众,几乎要蔓延江西全境。江州刺史刘秉仁乘驿马上任,单独驾一小船来到柳彦璋水寨中,贼军出乎意料,一时不知所措,当即迎拜,刘秉仁乘机将柳彦璋斩首,将柳彦璋所部贼军解散。随后,刘秉仁轻而易举的稳定了江西境内局势。其后,刘秉仁因功至左武卫将军,不料正好遇到田令孜专权,他不想巴结宦官,于是被投散闲置。
唐初有十二卫,统辖天下军队,左武卫将军是非常高的职位,手下有数万军队,随着府兵制的衰落,募兵制的兴起,十二卫逐渐衰落。安史之乱以后,龙武军、羽林军兴起,十二卫的地位越发下降。到神策军出现,十二卫就彻底成了空衔,再也没有可以统帅的军队,十二卫将军也就成了只有官职没有兵的武将。
刘秉仁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至少还可以工作十五年。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当初鹰扬军要从朝廷偷偷挖人,艾飞雨等人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利用崔碣写给刘秉仁的书信,崔瀣轻而易举的将刘秉仁骗了出来。
崔瀣要找的第二个人,是窦浣。
窦浣是老人家了,他是原来的河东节度使,声望很高。
乾符年间,李国昌、李克用企图父子俩共同占据有河东、大同两镇,得到李俨令他任大同节度使的制书时,竟将诏制毁掉,并杀死监军,不接受卢简方来代替他振武节度使的职位,又与李克用合兵攻陷遮虏军,进而攻击宁武及岢岚军。卢简方于赴振武去上任的路上,至岚州时去世。
丁巳(十一日),为对付李国昌父子,唐河东节度使窦浣调发民夫至晋阳挖壕堑。已未(二十五日),任命都押牙康传圭为代州刺史。又调发地方的土团千余人赴代州。土团行至晋阳城北,整顿好队伍后却不出发,向窦浣请求丰厚的赏赐。当时河东府库空竭,窦浣派遣马步都虞侯邓虔前往慰问劝谕,土团竟将邓虔活活剐死,用床将邓虔尸体抬入节度使府。
窦浣只好与监军亲自出城向土团士卒宣谕慰问,每人给钱三百,布一端,才使土团安定下来。押牙官田公锷给乱军发放钱、布,士兵们将田公锷劫持,让他当都将,奔赴代州。窦浣又借商人五万缗钱以助军,最终土团得以安定。而朝廷竟认为窦浣没有才干,剥夺了他的职务,六月,任命前昭义节度使曹翔为河东节度使,窦浣从此赋闲在家。
崔瀣带着礼物和圣旨到窦家拜访,极尽恭敬之意,但是,窦浣对他这个后生小辈,并不是很待见,只是派人冷漠的招呼他坐下,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出来和崔瀣相见。崔瀣毕竟是晚辈,急忙行礼说道:“窦大人,小生有礼了。”
窦浣慢吞吞的说道:“鹰扬军迟迟未能消灭淮西军,你作为监军,不督促刘鼎尽快履行职责,跑老夫府上做什么?”
崔瀣诚恳的说道:“正因如此,才要老大人出山啊!我军刚刚收复唐、邓二州,距离淮西军老巢不过咫尺之遥,大人出任鹰扬军节度使副使,必定能催促刘鼎出兵蔡州,一举歼灭秦宗权这等逆贼。”
窦浣显然有些心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最后缓缓的说道:“我老了,精力不济,不能担当这样的职务了。”
崔瀣急切的说道:“大人,你若是不出山,刘鼎可能会迟迟拖着不肯进攻的,眼看着淮西军残害四邻,鱼肉乡里,将偌大的中原地区变成赤地千里,十室九空,老大人就忍心袖手旁观吗?”
窦浣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崔瀣又说道:“若是老大人实在不愿意出仕,还请老大人推荐一位唐州刺史,一位邓州刺史,尽快的恢复两州的生产,以便为击败秦宗权打下坚实的基础,若是懂得统兵打仗的更佳。”
窦浣爽快的说道:“刘崇龟、刘崇鲁可当此任,一人可为邓州刺史,一人可为唐州刺史,两人合作,必定可以将唐、邓二州发展起来,提供足够的军需物资,就是朝廷,也能从中受益匪浅。”
崔瀣欣然说道:“只怕他们不肯出仕。”
窦浣说道:“老夫自会与你解说。”
崔瀣感激的说道:“谢谢老大人了。”
广明元年三月十八日,朝廷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从谠以同平章事衔,充任河东节度使。康传圭既已死亡,河东兵更加骄横,所以任命宰相坐镇河东,并让郑从谠自己选择辅佐官。郑从谠上奏请以长安令王调为节度副使,前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刘崇龟为节度判官,前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赵崇为观察判官,进士及第而尚未授官的刘崇鲁为推官。
当时人将郑从谠这个班子称为小朝廷,指的是这个班子名士众多,能力超群。刘崇龟和刘崇鲁是刘政会七世孙,才华横溢,善于处理难题。当时正是晋阳新近发生军乱之后,每日都出现杀掠,郑从谠面貌温和而内气刚劲,多谋善断,有企图作恶的将士,郑从谠总是先有察觉,将他诛杀,使心术不正的人有所警惕。
郑从谠对善良的人抚慰亲信不加怀疑,如张彦球很有方略,百井之变,不是他的本心,郑从谠只是将首谋作乱者查出处死,而将张彦球召来慰问劝谕,将全部兵权委交给他,军中于是逐渐得到安定。张彦球也为郑从谠竭尽死力,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后来田令孜和郑从谠不和,于是朝廷下诏,剥夺了郑从谠的河东节度使职务,充任闲职。
现在长安傀儡朝廷的首席宰相郑昌图,正好是郑从谠的从侄。受其牵连,郑从谠被剥夺所有官职,赋闲在家,监视居住。刘崇龟和刘崇鲁也受到牵连,郑从谠被贬以后,他们直接被剥夺了官职,同样赋闲在家。闲来无事,他们就到窦浣的府上,排解寂寞,故窦浣对他们也非常熟悉。
因为他们的名气相当大,刘鼎都不敢这么快打扰他们,没想到窦浣主动提出,真是出人意料。既然窦浣愿意说情,想必有几分的把握。不过,崔瀣还是要请窦浣到襄州去看看,最好是亲眼见到淮西军的灭亡。窦浣虽然拒绝,语气却已经不太坚定,崔瀣乘机又哀求一番,终于求得窦浣愿意到鹰扬军去看看,如果对鹰扬军满意,这才答应出仕。
从窦浣家里出来以后,崔瀣满意的笑了笑,但是很快又将笑容收藏起来。其实窦浣完全是个幌子,通过窦浣的地位和名声,将更多有才华的人吸引到鹰扬军去,这才是最重要的。窦浣此人可能也知道了这点,所以始终坚持看看,不肯明确答应。不过只要你到了襄州,你就休想跑掉。想要看到淮西军的灭亡,你就得贡献一份力量。
崔瀣要找的第三个人,叫做徐云虔,此刻同样没有任何的官职,赋闲在家。崔瀣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城外挖野菜,采树叶,忙得满头大汗,一点都不像是曾经的礼部员外郎。一位曾经震慑南诏的使臣,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叫人伤悲。
乾符六年(公元879年)二月,丙寅(初六),时任礼部员外郎的徐云虔来到南诏善阐城,投递国书,南诏王令他们下跪行礼,徐云虔不肯行礼,历陈自己乃是来自天朝,不跪番邦,南诏王无奈,只好接受副使以下人员的跪拜。已巳(初九),南诏王派慈双羽、杨宗到馆舍,对徐云虔说:“贵节度使府的牒文想使南诏王称臣,向唐朝奉表贡献方物;南诏王已经派遣人自西川入唐廷,与唐朝皇帝约为兄弟,要不就约为舅甥。不管是兄弟还是舅甥,通书信或输钱币而已,哪有上表纳贡的道理?”
徐云虔说:“南诏王既然想称弟,或为甥,而南诏王正是已故景庄王酋龙的儿子,景庄又岂能没有兄弟,他们是南诏王的叔父辈,而现在南诏王为君主,叔父辈对南诏王也都要称臣,更何况弟和甥呢!况且南诏王的先祖,是由大唐册立,才得以将六诏合而为一,唐朝皇帝对南诏有深恩厚德,虽然中间有些小的摩擦,但罪过都在于边境官吏。今天南诏王想与唐朝重修旧好,怎么能违背祖宗的惯例呢?顺从祖先,可称为孝;服事大国,可称为义;平息战争,可称为仁;审正名分,可称为礼。这四项,都是最高的美德,难道不可勉力而行吗!”
南诏王于是待徐云虔以厚礼,徐云虔留居善阐城十七天才返回。徐云虔回国的时候,南诏王将木二片交给徐云虔,一片是交中书门下的信,一片是给岭南西道的牒文,不久以后,终于向唐朝廷奉表称臣纳贡。
崔瀣直接说明来意:“请大人出任鹰扬军节度判官。”
徐云虔拱手说道:“大人厚爱,鄙人当然愿意力助!”
他的爽快,让崔瀣怀疑。
后来一打听,就知道了,徐云虔虽然能力过人,却实在倒霉,因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杨复恭,被这个小人暗算,家族中人大都落难,家里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虽然面对南诏他是如此的有骨气,可是当家里小孩饿得哇哇叫的时候,这股骨气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徐云虔成了最先到鄂州上任的节度判官,七天后就到襄州走马上任了。
劳累了一天,崔瀣刚刚回到驿站,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刘涛就报告说:“监军大人,东川节度使高仁厚派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