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头小孩

  离着圆光女最近的一个小道士看到圆光女被砸倒,赶紧弃了蜡烛,想要去扶圆光女起来,结果刚赶过去,另外一尊塑像也倒了下来,小道士也被砸倒在地。
  两个人的魂魄一前一后脱离了肉体,小道士虽然道法一般,但也是修行过几年的,而且本身是个男人,魂魄要比圆光女健壮。圆光女因为天生带有圆光窍,观主为了控制她,在她进观第一天,就对她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不允许她修习任何道法,所以除了会圆光术,其它方面跟普通的弱女子无异,再加上这段时间频繁冥想测算,魂魄更是虚弱。
  所以虽然是圆光鬼女死在前面,但圆光女还没有从眩晕中反应过来,小道士已经先她一步在空中站定。小道士四下观瞧,发现许多面目狰狞的恶鬼,手里拿着各种兵器,正盯着自己这边,除了恶鬼还有很多精怪和修法人。观里以前也发生过几起外人眼红,来抢夺圆光女的事件,小道士知道这个女子是个宝物,当时反应极快,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值这个阵仗,这些不管修法人也好,非人也罢,都是奔着圆光鬼女来的。
  小道士立马一把抓起旁边的圆光鬼女,现在也不管什么女菩萨不女菩萨了,手上掐决嘴里念咒,直接就捏住了圆光鬼女的脖子,朝众人喊道:“我知道我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我手上这点功夫,弄死一个女鬼还是有富余,你们再敢进前一步,我直接就让他魂飞魄散,你们想要天成的圆光术,再等下一个有圆光窍的人下生吧。”
  这话还真把一众恶鬼给镇住了,虽然小道士就是一只蚂蚁,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但小道士也确实可以毁了圆光鬼女,大家投鼠忌器,竟一时有点反应不上来。
  小道士也知,自己不过是一时走运,抢了先手,想要抢夺圆光鬼女的人这么多,自己终有懈怠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人偷袭,直接打的魂飞魄散。
  看看周围的道行应该都不低,自己认识的,也就只有鬼杰和山下庙里供奉的一只狐仙,狐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狐妖,这只狐妖之所以能在山下站稳脚跟,除了自己有点道行,还有就是有个厉害的后台,据说他是老黑狐的侄子。
  小道士生前就机灵的很,死后也不笨,稍一权衡就明白,鬼杰虽然有些道行,但毕竟是条过江龙,而老黑狐可是在这里坐镇一千多年了,这方圆百里的妖怪,没有敢不给黑狐面子的,今天这狐妖很有可能就是替老黑狐出马,来抢夺圆光鬼女。
  打定主意,小道士立马就掐着圆光鬼女向着狐妖走了过去,两人小声嘀咕一阵,在狐妖的配合下,小道士和圆光鬼女很快见到了黑狐。
  小道士和黑狐一番密谈,两人达成协议,圆光鬼女归黑狐所有,黑狐保小道士做500年城隍,因小道士刚死不久,法力低微,虽有黑狐庇护,终是怕做不稳这城隍的位子,也不愿到时事事求助黑狐,所以圆光鬼女暂时镇压在城隍庙,归城隍爷使用,300年后,再归还黑狐。
  带小道士去见黑狐的狐妖,也得了封赏,更是把他一个亲妹子嫁给城隍,两家结了亲戚。这狐狸大舅哥在这300年来,都跟城隍爷走的非常近,甚至有多一半的时间,就是住在城隍庙的。
  更有一个困扰我多时的谜题,常轩也给我解开了。之前赵师傅扎的那三个分别写着我和沈飞、叶天明名字的纸人,就是圆光鬼女让他扎的,而且那名字和生辰八字也不是直接写在了纸人身上,而是先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贴在纸人的后背上。
  最早我的名字和八字,是贴在沈飞的纸人上面的,在沈飞死了之后,赵师傅在烧掉纸人前,才把我的八字撕掉,换上沈飞自己的,叶天明的也一样,是在纸人贴着我的八字的时候,把自己砍死的,然后赵师傅换上叶天明自己的八字,才搬出来烧掉。
  难怪赵师傅一开始根本不让我进那个屋子,但后来我进了那个屋子后,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原来当时事情已经结束了。赵师傅那么确定沈飞和叶天明是替我挡灾死的,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他操作的,他就算开始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这两个人,但沈飞死了之后,他也应该知道,再把我的八字换到叶天明的纸人上,会把叶天明也害死吧,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后来我的纸人出现在城隍庙旅馆的101,也是圆光鬼女让赵师傅放进去的,为的是有了我的纸人,圆光鬼女就可以借助纸人和我沟通,但可惜,这事情眼瞅着就要成了,但是却被狐狸大舅哥发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那天在102睡了一宿,101的女鬼并没有招呼我过去见她,而我第二天起来,就发现我的纸人被大卸八块在101门口,而门上还留下多管闲事者死的警告了,这些自然就是大舅哥的手笔了。
  至于常轩怎么知道赵师傅和纸人的这些事情,常轩给我的解释是,一部分是因为赵师傅在做那几个纸人的时候,嘴里叨叨叨的骂骂唧唧,一直在诅咒圆光鬼女永不超生,自言自语里会带出一些事情的细节,全部都被坟地里的老鼠听到了,老鼠听到了,就等于常轩听到了。还有一部分就是,赵师傅和常轩一起喝酒的时候,酒后的一些胡言乱语。这两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都是可信度比较高的。
  这么看来,在害死沈飞和叶天明这件事情上,赵师傅就是圆光鬼女的帮凶。这让我想起,之前赵师傅说的,圆光鬼女为了保住我这条命,为了让我到时候能帮她脱灾,用过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多了,甚至拿命换命的事情也干过。赵师傅的道法修为也就那样,算不上多高明,而且不是能掐会算的门类,也不像常轩有数以万计的老鼠帮忙打探消息,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圆光鬼女用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最合理的解释当然就是,这些事情原本就是赵师傅亲手干出来的。
  但我也就是因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得以活到现在,我有资格恨谁吗?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赵师傅做这些事情都是很不情愿的,从他那些絮絮叨叨的咒骂,还有在我和圆光鬼女见面后,他立马提醒我不要轻信这个女鬼来看,他这种帮鬼做孽的日子应该是早就过烦了,每一件都不是出自他本心,他对这个圆光鬼女是相当的厌恶和憎恨。
  那赵师傅对我呢?为什么在跟圆光鬼女的交易结束后,还是愿意留我在身边?
  常轩说:“可能是一种习惯吧,怎么也是保护你保护了十几年,而且你也不是个特别招人讨厌的人,姓赵的那家伙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多了去了,我们大王的事情,都没见他那么上心过,要说大王是他干儿子,那你这级别够的上是亲儿子了。不过他不给你操心是真不行,大王什么道行你什么道行,大王在他那住着那段时间,也就是年纪小又事情忙,有个人照顾生活起居好一点,你可是随时可能把自个儿小命给丢了。”
  这话说的我突然好想哭,原以为我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过着我穷困但又平静的生活,十几年来心安理得,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卷入这些是非还满心抱怨,想想我自己还真是好笑。不论我愿不愿意,我的平静生活都是别人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甚至搭上人命才换来的。
  就算圆光鬼女是有动机的,我可以不感激她,但其他人呢,那些因为我命里的灾劫而死掉的人呢?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一直不肯用功学习的学生,有一天发现自己上学的钱,居然是父亲卖血换来的,后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然后开始发奋努力读书。不过我现在悲哀的是,发奋都不知道往哪发,我现在干的了什么,赵师傅保护我十几年,为了保护我,还做了那么多违背自己意愿甚至违背良心的事情,我应该报答他,但我拿什么报答,我什么能力都没有。叶天明是替我死的,他让我去帮忙查看地窖里的异响,但我却把事情给搞砸了,我还真的是有够废物啊!
  日子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了,我实在是亏欠太多人了,先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做吧,等这次赴宴的事情完了之后,我先去一趟沈飞家里,现在我也算有点钱了,至少能在经济上稍微帮一下沈飞的父亲,帮他改善改善生活。然后再去拜访一下柱子哥,为了谨慎起见,先不直接去叶天明家了,先提点礼品到柱子家去道歉,顺便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最好是能看到他家里是不是真的有赵师傅说的养鬼人。欠赵师傅的,慢慢还,看他有什么需要吧。
  至于那些我不知道的,在我去纸扎店之前,赵师傅为了保护我而不得不伤害过的人,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赵师傅,看他还记得多少,我也尽我所能去补偿补偿吧,我的下半辈子,也基本上就用来还债了。
  一路上絮絮叨叨,我和常轩一个车里一个车外,聊了不少,聊着聊着,我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我问常轩:“还有多远啊?感觉这马车挺快的,咱们都聊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吗?我现在可是活动范围受限,要是太远了,没准到不了宴会现场,我就先挂了,这车这么高档,我喷一车血也不合适。”
  常轩笑笑道:“地方肯定是早就到了,不过咱们是贵宾,那么早进场太掉价,我得等人都去的差不多了再进去,现在这是绕圈子,带着你看风景呢。”
  刚才光顾着聊天,我也没留心什么风景不风景的,不过外面的景色确实不错,现在细细一看,发现这月下的群山还真是美如梦幻,甚至都让我有了种不真实感,就像走进了古代名家的山水画,只是几眼,便看得痴了,再加上马车飞快,不停的变换视角,我真是看得宁可这条路天亮都不到尽头。
  不过最后,马车还是慢了下来,慢慢驶向被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的宴会现场。
  宴会场地外围虽然有一圈守卫,但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核实我的身份和请帖,马车直接就驶了进去。
  我问常轩:“不是说这个宴会很重要,怕有不该来的混进来吗?怎么感觉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样子。”
  常轩道:“你是贵宾,谁敢来查问你?而且宴会之前就已经对这片区域层层设卡了,如果已经进来了的,那就是进来了,不差宴会这一道门,等真打起来了,这整个场子都能翻了。”
  我心里祷告还是不要打起来的好,万一这些牛逼人打起架来,真跟大片儿似的山崩地裂,那我有万鹏的项链也得碎成渣啊。
  很快马车停下,两个狐族子弟和常轩一起伺候我下车,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老常轩虽然在车上说的会一直跟着我,但把我领到贵宾席坐下后,他人就没影了。
  宴会的场地非常大,我这个席位居然站了十几米的地方。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万鹏有没有提前告诉宴会的人会让我替他来,否则这里肯定有认识他的人,看到我这么一个冒牌货,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万鹏是个高手,而我是个菜鸟,万一有万鹏的朋友喜欢跟他开玩笑,打算跟他过过招,偷袭他一下,那我还不得直接歇菜。
  正胡思乱想着,觉得手腕处一阵痒痒的,痒里面还带着股凉气,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我赶紧低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四五岁的留着童子头的小孩子,正在摸我手腕上那条链子。
  我低头看他,他也抬头看我,这眼神太熟悉了,除了叶天明家那个重影的恶作剧小鬼还能有谁。
  我了个去,说好这链子辟邪呢,我看招鬼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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