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里的人
大和尚朝着周围抱拳一圈道:“尊驾哪位?既然说是老朋友,那何不出来一见?大家喝喝酒叙叙旧,岂不更好,现在这般藏头露尾,怎么感觉也不像是朋友吧。”
那个声音道:“你们家的酒,我可喝不起,这趟来,我也不为找你,只是跟这个小朋友有点缘分,所以想请这个小朋友到我家里去坐坐,至于你,我是多一眼都不想看。”
大和尚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赏脸了。但是你既然来我这地方了,我怎么也得尽点地主之谊吧,看来你这是打算让我亲自请你出来了!”
那个声音也笑了笑,没有回话。
大和尚从桌子上抓起一瓶矿泉水,把瓶盖拧开,然后烧了一道符,把符灰塞进瓶子里摇匀,然后开始沿着墙根一步一步的走着,似乎是在墙壁上搜索什么。
我被他绑在椅子上,动都动不了,只能看着他在这屋子里一圈一圈的瞎转悠,好几次我看到在大和尚身后的墙壁上,慢慢有类似水渍的模糊人像出现,一会儿又像是水渍干了一样,慢慢消失,而大和尚只是在专心的自己搜索,完全没有注意到墙壁上的人像。
我看了几次,发现那是个人像,是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壮年男人,虽然右腿残疾,撑了一根拐杖,而且衣衫非常破烂,但仍然相当的有气势。
开始他只是在墙壁上出现一下,很快就消失,慢慢一次比一次停留的时间长,后来出现的时候,还会故意哈哈大笑几声。等大和尚听到笑声,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像却已经消失了。
看的出来,大和尚是打算用瓶子里面带有符灰的水,来泼出现在墙上的那个人像,但是被那个人像戏耍几次,瓶子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却是一滴都没有能够泼到那个人像上面。
而出现在墙壁上的人像,随着出现次数的增多,也开始慢慢变的清晰起来,开始的时候,就像是墙壁渗水了一样,只是淡淡的一片水渍,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但到后来渐渐连五官都出来了,人像也由开始的透明水渍,渐渐变成了不透明的灰色,灰色还有深有浅,有点像是山水画的样子了,而且这山水画还是会动的,有时还能看到他在墙壁上面走两步,甚至招招手,跟我打个招呼。
又折腾几次,大和尚手里的符水已经全部泼光,但是墙壁上出现的那个影子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已经开始变得立体了起来,再有几次,好像就要直接从墙壁上面走出来一样。
大和尚的头上,明显的已经见汗了,用僧袍抹了一把,居然扔了瓶子,直接从腰里抽了一把刀出来。这大和尚还真是个老实出家人,不但在小旅馆里开房,跟一个有夫之妇干那些见不得天日的事情,还随身携带凶器,这还随时打算杀人啊?韩平莫非就是被他弄死的?
看到他这把刀抽出来,影子画上的人只是一脸玩味的笑着,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而且出现的更加频繁了,有时还故意在大和尚正对着的墙壁上出现,大和尚一见他现身,立马抡刀就砍,砍得墙皮都掉下来一大片,但是墙壁上那个人像,却早就到别处去了。
开始我还觉得画像上的这个人,只是戏耍大和尚而已,后来我慢慢发现,他是有目的的,虽然有时候他也在别的地方出现,引大和尚朝墙壁上去砍,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出现在桌子旁边的位置,那片墙壁也早就已经被大和尚砍得刀痕遍布,墙皮全部掉落,已经露出里面的水泥了。
人影本来就是灰色的,在凹凸不平的灰色水泥墙壁上,显得更加的难以辨别,有好几次,那个人像并没有出现在墙壁上,但是大和尚在经过那片水泥墙壁的时候,还是会草木皆兵的砍上两刀。
和尚的刀应该是宝刀,就这么咔咔对着水泥墙砍,居然刀口一点都没有崩,反而是水泥墙被砍出了裂缝,从裂缝里还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又砍几刀,墙壁就像是被锤子砸到一样,缝隙裂的龟壳一样。那股难闻的味道,也越发的重了,一些比较大的缝隙里,还有女人的长头发掉落出来。头发并没有直接落在地上,而是一半还在墙壁里面,一半飘在墙壁外面,就像是墙壁里面,有一颗女人的脑袋一样。
墙上的影子道:“怎么?你还不认输?真打算把墙里的东西给砍出来吗?我是无所谓,反正那玩意儿我见的多了,但是一会儿天亮了被其他人看到了,你怕就不那么好收场了吧,你千辛万苦,寻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来搞这些事情,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吗?”
大和尚粗重的呼吸了几声,似乎是在努力让自己平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活着的时候,咱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又跑到这村子里来闹什么妖,真当就没人能制的了你了吗?”
墙壁上的人像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跟这个小朋友有点缘分,不想让这小朋友也成了你刷墙的涂料。而且他刚才受的惊吓不小,我不过是过来问你这个老朋友讨个人情,打算带这个小朋友到我的别墅去喝杯水酒,给他压压惊,谁知道你这人能耐不长,脾气可是见长,又是鬼硫酸,又是砍魂刀,我还以为你是再也不想见到我这个老朋友了呢。”
大和尚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的是希望永远也不要见到你的好。你这趟来,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小崽子?只要我同意让你把这个小崽子带走,别的事情你保证都不再过问吗?”
墙壁上的人像道:“我都已经死了,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能阻止的了你们,何况是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现在也想开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或许他们遇上你,也是他们命里注定的,我坚持要插手,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一切由你们去吧,我在山上好好过我的逍遥日子,至少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跟你们这帮人生气生不过来了。”
大和尚咬牙思忖半天,终于还是道:“好,如果你能保证,我让你带这个人走后,你不再干涉我其他的事情,我可以让你带他走。”
墙壁上的人像道:“还用得着我答应你吗?你折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事情,我管过吗?今天要不是为了这个小朋友,我连山都懒得下。”
大和尚道:“好,你说话,我相信,你让这个小崽子也跟我保证一下,今天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不许跟任何人说。”
墙壁上的人像道:“你这个要求就过分了吧,我只能保证我自己对你以后的事情不插手,但是这个小朋友出去后,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而且昨天你们也看到了,跟他一起来住店的都是什么人,现在他们明显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是过路而已,所以虽然看出端倪,但是懒得管你这档子烂事。你还是自己知趣点,不要主动招惹他们,你要是真坏了他们的同伴,我怕你以后连鬼都没得做。”
大和尚怒道:“不行,这小崽子要是把这里的一切都说出去,真找了有本事的帮手来,那我这个摊子岂不是都要被他给毁掉,我这不是给自己埋雷吗?”
墙壁上的人像道:“要说埋雷,你可是早就埋了不只一颗了,说你每天都睡在炸弹顶上都不为过。这个小朋友是住在你的店里的,你觉得你要是现在把这个小子处置了,他那两个朋友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能善罢甘休?你也老大不小了,长点心吧,我这次说是来救这个小朋友的,其实是过来救你啊,虽然你这些年来,胡作非为,罪无可恕,但咱们怎么也是同门一场,你又颇得师傅看中,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到啊。”
墙壁上的人像一声沉重叹息,似乎是还有很多话,但是知道说了也是徒劳,所以也就懒得再开口了。
大和尚思忖良久,似乎是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最后终于还是道:“好,我就卖你个面子,让你带这个小崽子走,以后是福是祸,我自己担承,也希望你信守今日的承诺,再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
墙壁上的人再不说话,只是挥起手中的拐杖,那拐杖就像是立体画一样,凸出了墙壁,杖头直接朝着绑缚我的绳子挥来,那拐杖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划过绳子的时候,居然比刀还锋利,绳子无声落地,我扯出堵在嘴里的毛巾,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墙壁上的人直接扯着朝楼下奔去。
原本我住的就是一楼,昨天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有朝下的楼梯,结果墙壁里的那个人扯着我,居然一路跑上了向下的台阶,我也没有来得及拿照明工具,几步之后,眼前就已经是彻底的黑暗,然后我一脚踏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