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
老和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声音低沉,似乎在历史的长河里回荡。
“……虽然莲花生大师抵住了女魔的魅惑,但是文殊大菩萨充满智慧,能够洞悉内心,又让女魔使出了全身的解数,莲花生大师终于抵挡不住,最后干脆落荒而逃,女魔在后面穷追不舍。他实在跑不动,索性闭上双眼,心想这下完了。”
讲述到这里,我们到了下一幅画面,墙上画着无数的彩色碎片,估计能有几千上万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什么形状都有。仔细去看,每一个碎片都画得极其用心,都是喇麻们一笔一笔画出来。
老和尚继续讲解:“……就在这时,女魔突然化成无数的碎片,文殊大菩萨显出法相。”
我们又来到下一幅画前,莲花生大师盘膝坐在地上。一尊身形如杨柳溪风般的菩萨,在他面前站着,菩萨似乎正在指点着什么。
老和尚说:“文殊菩萨对莲花生大师说道,你的白骨观修得很好,但你把人认为是丑的,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美好,只有苦难,这是一种执着,会让你永远无法开悟。”
我听得若有所思。
老和尚道:“莲花生大师受此点拨,终于明白。”说到这里,他换回了汉语,询问加措:“你明白了什么?”
加措毕恭毕敬地说:“美和丑实际上并不存在,只不过是我们观念上的执着。莲花生大师开始修行的时候,虽然禅定很高,但仍未超脱执着的心。”
老和尚欣赏地看看他,点点头。
“喂,”黑暗里传来李强民的声音,“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开导徒弟的,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不要着急。”加措有些不高兴,毕竟李强民顶撞的是上师。
老和尚在闪烁的油灯火光下摆了摆手,带我们继续前行,这时换了一面墙,我看到这么一幅画,背景是皑皑雪山,极其壮美,但是上面下了很大一场黑色的雨,黑雨扑到雪山上,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些黑雨,”老和尚说:“就是女魔变成的碎片。它没有消亡,每一片碎片都变成了女魔的化身。也就是说,它从一个魔,变成了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的魔!”
我倒吸一口气,“李大民就是把这个魔带出来了?”
老和尚没有说话,呼吸浓重起来,火苗闪动的也愈加厉害。
良久,老和尚才说道:“李大民带回了一个碎片,便导致一个村子消亡,罪孽不轻。”
我头上隐隐渗出冷汗,乖乖,这个灵界恶魔得多厉害,化成千万碎片,而仅仅一个碎片就能杀这么多人?
“那么,”我问道:“李大民……死了吗?”
“他没死。”李强民的声音在黑暗中说,“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
老和尚忽然转过身,火苗子一阵扑闪,“他现在和恶魔在一起!”
我擦擦头上的汗,恶魔这么厉害,一村子人都死了,现在李大民和恶魔在一起,他偏偏没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端着油灯走向下一个壁画,上面画着莲花生大师满身金光,站在狂风暴雨之中,在高山上对着远处的黑暗凌空写字。我惊得站在当场浑身僵硬,因为这一幕我见过。
加措也在说:“贵客,这不是你见过的吗?”
老和尚问怎么回事,加措用藏语解释了一番,说这位贵客曾经在内观时,见到了莲花生大师。
老和尚凝视着我,没有说话。
加措小心翼翼询问根由,老和尚对我说:“贵客是这次降服恶魔的勇士。”他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诵经,好半天道:“李大民放出了恶魔,而你封禁恶魔,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李强民说道:“难道这就是千年前的预兆?”
“不。”老和尚说:“真正的预言是在这里。”
他继续往下走,这时到了最后一幅画。这幅画的场景极为奇异。
一个人端坐在天上,下面是个镜像的自己,那个人和他一模一样,也是在盘膝打坐。也就是说,两个人是屁股对屁股,盘腿对着盘腿,从面容到服饰,从衣角的皱褶到眉头的舒展,可以说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挑错大师,也找不到这两人有什么差别。
我正着看,情不自禁又歪脑袋看倒立的那个影子,真是一模一样。
我问,这是什么画。
老和尚道:“这是藏经洞刚形成的时候,就出现的一幅画,预言着一人的两面。”
他话音刚落,忽然“啪”一声巨响,外面的屋门重重砸在门框上,吓得我一激灵。
加措道:“是我不好,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应该是外面的风。”
加措说着遁入黑暗,应该是摸黑去关门。
老和尚忽然道:“不要去。”
突然一阵大风吹进来,老和尚手里的油灯突然打翻,周围就是一黑,火苗落到地上,眼瞅着就要灭。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正是李强民,他竟然要去保护那幽幽而灭的火苗,谁知道忙里出错,一脚蹬在油灯底部,油灯陡然蹦了蹦,火苗熄灭了。
我在黑暗里叹息一声,到也不觉得怎么样。
这时听到老和尚“咦”了一声,十分惊讶。黑暗中突然冒出火光,我仔细一看,原来油灯熄灭了,但是迸溅出的火花,有一个落在壁画上。
那壁画用的都是植物染料,见火就着,火势一下就起来了。
屋子本来就黑,火光这么一起来,竟然有些刺眼,眼泪都出来了。
加措关了门跑回来,“哎呀”叫了一声,把外面的僧袍脱了,然后开始拍打壁画上的火苗。李强民也不在黑暗里猫着了,用脚踹着墙上的火。
老和尚坐在地上,双眼闭起来,嘴里喃喃诵经,声音如同圈圈涟漪的湖水在黑暗的房间里扩散开来。
李强民大怒:“诵经管个屁用。”
老和尚在黑暗中,慢慢地说:“被毁是注定的事,一切都注定好了,从我做大灯僧起,一切就注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