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希望活埋
楚虞保持冷静导了航,一路畅通到了铜门岛的船只码头。
从码头坐船,就可以到对面的岛了。
她停下了车。
等了十几分钟,并没有人来追她。
点上了一根烟,缓缓地打开了手机,里面是友友在海哒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录的音频。随手点开了音频,海哒清脆干净的声音带着生涩地唱着「这条路有点黑,你睡吧我负责。」
烟从肺里缓缓地挤出来,楚虞看着一缕缕的烟丝在挡风玻璃前聚拢又消散。
她不想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悲悲戚戚,但她也不能忽略这种撕裂五脏六腑的难受。这种疼不是假的,是每次心跳一下就连着发丝和器官,乃至每一根神经的疼。
窗外的天阴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了水柱,冲刷走了所有多余的思绪。
楚虞的眼眶有些湿热。这是背叛吗?
不是。
他只是在执行任务,谈不上背叛。
“是你不对。”楚虞喃喃自语。她选择了相信,就要承受应得的代价。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阳光,但她也从未放弃过希望。她不怕在满是荆棘的道路找到方向,也不在乎是否遍体鳞伤,因为她心中还有光,它比世间万物还要顽强地在黑暗中生长。
可是海哒,让她亲手活埋了希望。
她该怎么相信别人?
“靠,怎么像个娘炮儿一样。”楚虞揉揉眼角骂了一句自己,看着窗外的雨转小,戴上了卫衣上的帽子。
「你睡得安稳吗,我必须清醒着」
“操——————”她烦躁地拿过手机毫不留情地把音频删了。“这帮小娘们儿成天都弄些什么啊......”下一刻她就快速地点开了手机系统有没有回收箱。
“什么破手机啊,还有回收这玩意儿。多此一举。”楚虞心满意足地打开了车门,接着往码头走。
就这样吧,反正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人回对你做到绝对的毫无私心。就像海哒说得一样,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身边的人莫名多了一些,楚虞没有在意。等她觉得不对的时候,已经被人包围住了。
“怎把茬儿啊?”楚虞皱眉问。
其中一个走上前,取下了墨镜。
楚虞的心不禁猛地一跳。
这个混血男人就是当初追杀她的人。
三思过后,楚虞决定先装傻。“你谁啊?”她仰着脸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
混血男人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忘了?拜你所赐,我在医院可是住够了。”旁边的人小声提醒:“欧故,她现在好像失忆了。”
这些人连她失忆都能查到?楚虞在心里暗暗踌躇该不该联系海哒。这帮人到底为什么追杀她,又跟警方什么关系。
这个叫欧故的男人说:“想不起来也行,反正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说着就上去作势要抓楚虞。
「砰」
楚虞更快地掏枪冲他开了一枪。
“不——————”
海哒从噩梦中惊醒,一旁的邹亦涵吓了一跳。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坐在旁边安抚着海哒。
“呜......”海哒趴在床上狠狠摁了一下眼眶。“我去洗把脸。”
邹亦涵点点头。
在海哒离开之后,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只适合亮了一下,转瞬即逝。
邹亦涵拿起手机,看着手机显示屏上投出了「未接来电1:楚虞」
她转头看海哒还没回来,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删除了未接来电显示。
洗了两把脸,海哒回到了房间。
邹亦涵坐在一边玩手机。他的同事们都在休息。
“亦涵,你也回去休息吧。”海哒说。邹亦涵笑笑,“没事,我陪着你吧。一会儿咱们就出发了。”
这时海哒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疑惑地看着邹亦涵,“亦涵你动我的手机了?”
“没有啊。”邹亦涵一脸无辜。“是不是你......”
“比起我睡着的时候放置的位置移动了五厘米,这个屋子如果没来别人的话,就是你动了吧?”海哒拿起手机,翻找着里面的软件。
邹亦涵面不改色地说:“海哒你有些魔怔了吧,我干什么要动你的手机——————”
“你为什么点开了通话记录?”海哒拿着手机问她,他发现邹亦涵没删后台记录,他的眼神有些凌厉地看着邹亦涵。邹亦涵被逼的喘不过气,她站起来依旧不认:“我说了我没有就是没有!海哒你是不是跟那个疯子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被传染了?”
这句话成功让海哒的眼圈气红了。他趁着理智还在,拿起座位上的外衣,出了门。
“你去哪儿——————”邹亦涵小跑跟上了他的脚步,“你现在别一个人行动,纪律什么的你都不要了?!”
海哒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往楼下走,邹亦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好好,就算我碰了你的手机,你现在先冷静下来,等一会儿跟队里一起行动——————”
甩开他的手,海哒冷冷地看着她。“别再透支我对你的耐心了。”
“什么意思?”邹亦涵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海哒冷哼一声,“那我问你,你动我手机干嘛?”
邹亦涵窘迫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我,我看到楚虞给你打电话——————哎————你去哪儿————海哒——————”
海哒飞奔出了招待所,邹亦涵立刻去叫人,这间招待所里已经全是他们的人了,她随意一喊,同事都出来了。
李铭绅还抓着牙刷,“怎把茬儿啊?”
“海哒跑了——————”邹亦涵满眼的着急。
“那追啊——————”李铭绅也着急了起来。
“等一等。”队长张旖旎叫住他们和其他队员。“海哒是去哪里了?”
邹亦涵着急地说:“一定是精神病院了啊!”
张旖旎拨弄了一下干练的短发,想了想。“他单独行动不能让全小组出动,否则就暴露了。他的事情我会上报回去给他处分,其他人按原定时间出发。”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这种中规中矩的事!海哒万一有危险了怎么办!”邹亦涵一着急,语气重了起来。张旖旎瞪了她一眼,“他不按命令行动本来就是违反了规定,出了事他也要自己负责。倒是你,先把自己的私情收一收再来教训我。”
这个重案组中除了她俩全是男人,邹亦涵长得漂亮又嗲,其他组员自然都向着她。她这时候眼圈一红,更让大家心疼。
“哎,”一个平头男孩上说:“这不也是为了海子的安危吗,张队,亦涵毕竟是别的局暂时调过来的,你态度稍微好一点......”其他人也附和。
张旖旎冷声道:“毛豆,你也想遭处分了?”她的眼神恨不得把毛豆烧穿。
吓得毛豆立刻收声,就差给张旖旎跪下了。
“邹亦涵,我就想问问你,海哒为什么会突然自己行动?他不都跟着我们回来了吗?”张旖旎问她。
邹亦涵无辜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瞥了她一眼,张旖旎只说了一句“散了。”便自行走了。
其他人安慰邹亦涵几句也离开了。
李铭绅在一旁拍拍她的肩:“没事儿,海子一向都很冷静。他可能有自己个儿的想法儿。”
“呵呵。”邹亦涵牵强地一笑。“他可能......真的喜欢那个疯子吧。”
“什么玩意儿?”李铭绅没反应过来。“你说楚虞吗?”
邹亦涵点点头。
“不能够吧。楚虞长得是挺好看的,但跟你比差远了。除非海子是喜欢她除了脸以外的东西。”李铭绅说。
邹亦涵看着门口出神地说:“在咱们这个组成立之前,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当我见到楚虞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海哒可能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说不难受那是假的,虽然她知道那是不甘心在作祟。
海哒在公路上一路狂奔,身后的传来了汽笛声。
“海哒,上车——————”
竟然是梁辉泽。
“梁局......”
“你是要去精神病院吗?”梁辉泽问。
海哒点点头。
“那就快上车————”梁辉泽打开了车锁。
海哒拉开车门上了车。
“梁局......”
梁辉泽说:“我刚从市里赶回来。我觉得按照他们定下来的时间行动,楚虞一定会有危险。海哒,你去吧,我不会让你被处分的。这边我先帮你打声招呼。”
“谢谢你,梁局。”海哒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了下来。
梁辉泽看着窗外的雨势减弱,变成了朦朦绵绵的小雨。
“其实我本来就反对他们这么早暴露,可这个嫌疑人也蛮聪明的。我在这其中一直给她暗示,也在帮你们,可惜大家太怕你受到伤害,就先暴露了。”梁辉泽关上了雨刷。
海哒看着窗外问:“梁局,你相信楚虞是犯人吗?”
“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证据。有时候一些假象会蒙蔽双眼,谎言会混淆判断,但证据是永远不会造假的。”梁辉泽说,海哒歪头看了他一眼。
“就像————”他停顿了一下,“我一直相信小洲一样。”梁辉泽坚定地说。海哒的眼神一亮,“老师他......梁局,您也信老师他不会这样对吗?”他的心中一颤。梁辉泽点头,“除了你之外,我也信他。”
“那您为什么......”
“因为他不说实话。”梁辉泽的样子有些生气。“我和小洲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我知道,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没有啊,这件事一出来我先去找他想帮他查清真相。他说他和那个逝世的女学生没关系,但我查到了那个女学生衣服上有他的毛发。”
“什么?!”海哒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吗?”
梁辉泽点点头。“但我不会就这么断定他是凶手。这只能说明他或许是和这个女生有关系,但不能说明他杀了这个女生。除非有更直接的证据。”
“可这已经说明了他至少和这个女生——————”
“他不是这样的人!”梁辉泽高声制止他的话。“如果你也怀疑小洲,没关系,我不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但我是一定不会让他含冤的。杀人犯这个罪名不能瞎扣,我不会让扣到楚虞头上,但也不会让所有人扣到小洲头上。”
海哒沉默了。他心里一阵酸楚,是啊,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可你知道他是好人又有什么用。
「吱————————」
梁辉泽猛地停车。
海哒和他瞬间愣住了,两人迅速下车。
那辆银色suv前有一大摊血迹。
海哒掏出手机也楚虞打电话,那边已经关机了。
梁辉泽指了指前面,“你看......”海哒不禁心中一沉。
前面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一片狼藉。
两人飞快地跑到了码头。
“师傅,我想请问一下,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海哒抓住蹲在码头上抽烟斗的老头问。
老头摆摆手,“莫问了莫问了......那帮人都走了......打完了都......”他的样子像是在惊吓中还没回神。
梁辉泽问:“那我想问问刚才这里有没有一个小女孩上船?”
“有啊,被我儿子载上了。”老头说。
海哒的心猛地提高。“那她受伤了吗?”
“快不行了。”老头抽了口烟说。“幸亏当时我和儿子躲在屋里,他们没看到人,不然一定会灭口的。我儿子把她送到对面的医院了。”
“那我们上船行吗————”海哒掏出钱,老头摇头,“暴雨要来了,不能出船。”
海哒着急地捶了一下一旁的树。“他妈的......”
“别着急,那帮抓她的人走了,就算回来了,我们在他们之前赶到岛上就行了。”他拍拍海哒的肩。“我们还不明白他们抓楚虞的目的,等到他们再来抓楚虞时,就可以弄清楚了。”
海哒心如刀绞。楚虞,你千万不要有事。
“呜......”楚虞躺在捕鱼船的甲板上小声低呼。
刚才在打斗中,人不是很多,她又有枪,打退了几人之后没留神被人划伤了右肋,深深的一道伤,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打湿了。她捂住肋,血从指缝一直往外渗。
“小姑娘,要下暴雨了。我把船听到旁边礁石边上,先抛锚等等。”青年船夫看楚虞躺在甲板上痛得实在受不了,拉着她进了船舱。
楚虞已经疼得有些恍惚了,伤口已经麻木了。
船夫实在看不下去了,拨开她的手,直接把一瓶白酒倒在了她的伤口上。
“额——————啊——————”她痛苦地大叫,浑身大汗淋漓。船夫说:“消毒。等会儿,我给你找些香葱叶子和云南白药止血。”
楚虞痛得抽气,生理泪水大股大股地往外流。
外面有开始下雨了。船夫给她在伤口上敷上了香葱叶和云南白药粉,随意拿纱布给她包扎了一下。
“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先穿上我的衣服吧。”船夫给楚虞抵了一件帆布衬衫一件格子外套。楚虞颤抖地说:“谢谢......”
“不客气。不过他们为什么追你啊?”船夫问。他本来就是个心性淳朴的人,就算楚虞的身份成谜,身上还有枪,但她受了重伤倒在了自己的船上,他不忍心放任不管。
“别问了。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从来没有载过我。”楚虞轻声说。她的伤口的疼痛已经有些减轻了。
外面的风雨渐大,小船跟着摇曳。
头变得又沉又痛,楚虞无力再想其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