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认错人

  回去的路上苏格儿把车给了宜言开,令他兴奋不已。虽然他很天才的车已开得非常好,但苏格儿寻常不允许他碰。
  一般苏格儿也是到周一才回去幽居,叫玉灵也不必特意跑一趟,但她心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病是宜言搞不定,需要那位仙家亲自出马的。
  “那根本就不是病。”宜言手打着方向盘轻快地说,“是有个和我一样的到晚上就来抱着那孩子,所以他才哭,我一搭脉就知道是碰上了。”
  虽然身边已经坐着个鬼,可反应过来的苏格儿还是忍不住一哆嗦,发抖的手捂着胸口忍不住朝后座看。宜言在她眼里和人没区别了,可其他的跟他们不熟啊!
  宜言看她的举动笑起来:“你怕呀?怕什么,有我在他们都不敢靠近你。我就是你最强的护身符,以毒攻毒。”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心理作用还是让她感到害怕。说起来还是神仙的身份更能给人心里安慰,宜言在鬼里不过算是个大王,说不定还有个更厉害的,而玉灵则是高贵于鬼的存在,可以藐视他们。
  “那鬼很厉害吗?连你都没有办法还要玉灵去才行。”她问。
  “一点儿都不厉害,是个新鬼,只能给小孩儿造成影响。我吞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我已经洗心革面不干那事儿了,所以只是赶走了他,明天他还得去,等玉灵去发落吧!”
  “哟,你倒是挺有谱的。唉,你刚才赶了他,他不会跟着我们吧!”她紧张地问。
  “他敢!在我面前嚣张他是连鬼都不想做了。”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你们是不是也怕聻?”
  “我没有见过聻,有我也不怕。小格儿,你也别怕啊!”
  不怕才怪,这个时候路上车辆已经少了,行到郊外更是连路灯都没有。汽车明亮的灯光撒在微弱的雪色莹光里那么孤弱,灯光之外藏着的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却觉得那东西无处不在,随时可能冒出来。这片林子里有什么,她眼睛看不到心里却知道。
  穿过树林,眼前开朗的同时一片明亮,原来是玉灵把夜明珠投在空中正等着他们。他按照人间男子的穿着,但这样的雪天只穿着衬衫单裤,却悠哉悠哉的坐在池塘边的长椅上。他早已超脱于这俗世的寒冷、炎热、饥饿、疼痛,吃东西也不过是喜欢。
  宜言下来车问:“玉灵怎么在这儿等我们?是不是知道得劳你大驾所以来摆摆谱,耍耍威风啊!”
  玉灵笑说:“给你们照个亮,这样不害怕。”
  苏格儿第一次为他能听见自己心里的想法感到高兴,也不记恨他说话不算数还在听自己心里话的事。
  他们一起走进屋子里,温暖的大灯亮着,壁炉里燃着火焰,喷香的糕点香味充斥整个空间,有巢在它豪华的窝里睡得正香。好温馨,像是以前过年的气氛。苏格儿想,要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就好了。
  真是冷,这里不通暖气只烧着壁炉,在大房子里不是太暖和。玉灵和宜言无所谓,有巢是能在北方的冬天里生活在野外的鸟儿,住在这里面已经足够温暖,只有苏格儿觉得冷,本想装空调,但这空间太大,所以只在自己的卧室里装了一台。
  她在壁炉前烤一烤火,然后去给自己泡杯红茶回来接着坐在那里。
  宜言端着走之前他做的红豆糕给她和玉灵,炫耀完了自己的厨艺后向玉灵说道:“刚才的事情你通过你的窃听器都知道了啊!我做的合规合矩的,你记着,万一阎王爷忘了你还得给我做个证。”
  “立了点小功,但是诋毁阎王爷记性不好,功过相抵。”苏格儿故意说。
  “阎王爷才不像格儿这么小气。要真是这样我就得一直得赎罪,那就可以一直陪着格儿了不是!”他也和她玩笑。
  “那可不一定,我下辈子不定做什么呢!万一像今天晚上你见的那位,你会不会发狂吞了我都难说。你忘了你当初那德行了,还差点掐死我。”
  玉灵听了直笑,宜言更是笑得开怀,又说:“跟你们说,你们没看见,那男人一身的血,哭哭啼啼的抱着那孩子就不撒手。也不知道是这孩子什么人,看着还挺年轻的。”
  苏格儿说:“你怎么没问问他?”
  宜言嗤笑一声:“当着那几口儿的面,我对着空气讲话不得把他们吓死啊!那也暴露我的身份。”
  苏格儿点头赞同,并且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玉灵也笑着说:“宜言越来越有仁心了。”
  他颇为自得地说:“我本来就是妙手仁心慈悲为怀的大夫,要不是之前命运不济,说不定我早因为医术高超功德无量被封个神,跟你做同事了。”
  苏格儿哈哈笑,她也只是无聊或生气的时候才和他斗嘴,平时听他吹牛讲笑话解闷儿还是蛮有意思的。
  又听他说:“这件事没我事儿了啊,剩下的交给咱们的神仙去处置,可别说我虎头蛇尾!”
  玉灵点点头:“这样的事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再说你都把我说出来了,不去你们两个如何对他们交代?”
  苏格儿捧着杯子也坐到沙发上来,苦苦相劝似的向他说道:“你去行,但别弄得跟那次替人查男人出轨的事儿一样连钱都没收。咱们也有成本,也得吃饭,租金,烧的碳,费的油,用的电,还指望那回把拉电的电线钱收回来呢!”她说着摇摇头,这点和她的共识上就是宜言比较贴心了。
  作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玉灵自然之道她心里想什么。不过还是说道:“格儿,帮助了人是你积下的善,如果要钱,这份功德可就没有了。”
  苏格儿心里嗤笑,自己才不想要什么功德呢!要来做什么?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投的也不错,碰见个不靠谱儿的爹还不是弄得差点儿流落街头。自己的眼光也没那么长,先顾好眼下吧!
  她继续耍嘴皮子:“你这无欲无求的高尚品格在你们天上可以,但在地上没钱饿死都没人理!而且我们是服务行业,公平买卖,真实可靠,收钱是正常正当并且正义的。不过既然您这么高尚,那些俗不可耐的事当然是由我来。只要以后你出去做这种事的时候都带着我就行。”
  宜言看了她一眼,赞同地点点头:她说的很对,这就是人间。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以交易存活,爱心仁心只是在自己富余之外才能给予的。
  第二天妈妈打了几次电话给苏格儿,说那家人找了她很多回。不过他们还是等到晚上出去,早去了也没什么用。
  她让玉灵换上了正常的冬衣,要不然一定会引起骚动。黑色羊毛衫,黑色风衣,完全掩盖不住他身份所特有的明亮气质。而且长得又好,像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似的。
  因为知道那是不干净的东西,苏格儿不想让妈妈再去,打算和玉灵直接去那家,却没想妈妈已经在楼下了,她也实在被那家人扰得不胜其烦,索性下来等着。
  见到妈妈苏格儿还有点紧张,因为她之前见过玉灵,认出他来会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产生怀疑。不过就如玉灵很早之前所说的那样,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尽管如此,可妈妈看着玉灵却又是另一种惊讶。她纳闷女儿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好看的男孩子,昨天那个像玉一样的,这个就好像是缥缈无尘的白云,脸上的笑清清淡淡,谈吐洒脱又谦和,
  这样年轻的年纪,还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觉得当真是她见识少,或许真像有些人说的,高人都避世隐居着。
  苏格儿坚持不让妈妈再去,只说人多烦乱打扰看病,却没想到李大妈已经等在那家了,热心的有点过度了吧。
  按照昨天那孩子哭叫的时间,玉灵让所有人都待在外面,只他和那孩子留在卧室里。孩子的奶奶和父母虽然不放心但也只得听他的,在外面等得又紧张又焦急,坐立不安的。
  过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哭声玉灵就出来了,孩子的父母忙进去看,见孩子还安稳地睡着,他们喜不自禁,又担心像昨天似的只是暂时安稳,忙着问是不是彻底治好了,又问是怎么回事。
  “幼儿魂魄不稳,晚上尽量别带他出门了。”他轻声说。
  “是说……被吓到了?”那孩子奶奶说,明显有口气松下来。“我就说不该去医院。”
  苏格儿见此知道这家人不当回事儿了,她了解人性,这样的话肯定不情愿付钱。她忙做疑问状问玉灵:“人小的时候都有几次被吓到吧。怎么能这么严重,晚上连门都不能出?我妈说我小时被人家的大狼狗吓到过,去医院打了两天吊瓶就好了呀。”
  李大妈也附和被吓到不能这么简单,肯定有别的原因。
  苏格儿直接在心里告诉玉灵配合她,说的吓人点儿,可玉灵还是守着他的原则不肯说话,只是微笑。不过这副表情更像是默认,把那家人弄得又紧张起来,模模糊糊的有了点想法。
  那孩子的爸爸又向玉灵确定是否已经治好,得到确认后又要请客,被婉拒后才把昨天那红包拿出来说:“让您受累跑一趟,又治好了我孩子的病,太感谢了!这个您拿去喝杯茶吧!我们初次相见,我也不太懂得规矩,不知出诊费是多少?”
  苏格儿知道他本来是打算给个红包就算了的,但是被刚才那样一吓又想留个后路,万一再有这事儿还可以再找。
  这种事让玉灵说就没意思了,所以她赶紧过来说:“大哥看您说什么出诊费。昨天我给他打电话他连夜坐飞机过来,给他个路费就算了。咱们街坊邻居的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他的。”
  “哎呀呀那怎么行,让你受累帮请大夫已经是太过意不去了。而且大夫还是连夜过来的,太辛苦了。”他说着快步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拉开一个抽屉,从里边又取出一沓崭新的百元钞票来,放到一起给了玉灵。
  玉灵很有神仙的操守,不接受。但他一副面带浅笑,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嫌少。
  苏格儿瞧着厚度大概有个五六千的样子,多也可能不会再多了,她过来替他接着,故意说:“行了,朋友间帮帮忙应该的。”
  回去的路上苏格儿一边开车一边向玉灵抱怨这家人不会做人,只知道给大夫钱,她这个介绍人连个红包皮都没有。又问玉灵那鬼到底为什么缠上那家孩子,玉灵说那个鬼是找错人了。
  原来那鬼生前是住这家楼上的男人,前些时候出了事故去世了,因为挂念孩子所以回来看。好巧不巧的两家孩子差不多大,所以他认错了门也抱错了人。
  苏格儿不解:“为什么会认错啊?他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那也该看到这个孩子有爸啊!”
  玉灵说:“新死的魂意识不会太清晰,就像你们人做梦,会记得重要的事情,但是不能分辨明白,也觉察不到不合理。只有像宜言那样怨气大,在人间时间长的才有辨别能力。”
  “这样啊,哈!这要被这家人知道了还不得去找楼上算账啊!怕是连坟都能给刨了。”苏格儿笑着说,“你怎么处置的那鬼?”
  “给了他些清醒,他还要去看自己的孩子,我告诉他会对孩子有损伤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又引他去了阴司。”
  “那一会儿的工夫你下了趟地狱啊!”
  “也不必亲自去。”
  “对对对,您是天上来的上仙,那些地上的小神小鬼的还不都听您差遣!”她见玉灵找土地爷出来过,“不过直接带走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让他清醒?”
  他解释道:“这一世结束了,最终要得一个明白。”
  慈悲心肠!哼!要这样干嘛让人受这么多痛苦呢?苏格儿没把这话用嘴巴说出来,虽然玉灵能听见,但她就是忍不住想。
  现在她一点不计较他能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了。
  回去后见宜言正和有巢三山五岳的侃呢,大概是他太无聊所以不让有巢早睡!
  他见他们回来说道:“挺麻利的啊,这么快就处理完了!格儿这次又赚了多少?”
  苏格儿哼了一声,满心不悦地说:“别提了,亏死了,以后还得找大户坑。”
  玉灵说:“你可是要了他们不少钱!”
  “多什么多,捉鬼啊!”她把那一叠钱拿在手上拍打,“知道现在捉鬼的价位吗?那些坑蒙拐骗的假和尚假道士一次最少都几十万,何况您老人家亲自出马!您就是过去站一站说不定他家都福如东海了,这点钱便宜死他们了。”
  宜言过来数钱,也附和着说:“说的对,以前他们找人收我给那些道士都好几根金条呢,不过都白扯。六千六,还挺吉利的数儿,呵呵。”
  苏格儿叹了口气:“唉,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别看他没花多少钱,可心里不定怎么说咱们多收他钱了呢!”
  外面突然就起风了,一下就起来了,带着鬼叫一样的呜嚎声。冬日里猛烈的西北风像要把天地换一换似的,又把地上的雪吹起来,平静的空中再度扬起雪花。明日天要晴了,几个晴天化完了雪正好过年。
  对呀,过年!无论变成什么,都要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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