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十八)
两人边走边说,声音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后面的杨道士虽然知道他们在说话,可是根本听不清是什么话。
白衣鬼的声音平淡安静,很适合讲故事。可是这件事情太过离奇不可思议,又一次超出了谭辛所了解的范围,他听得目瞪口呆。
他问:“弹琴的人就是教你曲子的那个?”
白衣鬼点头:“正是他!他一身云色衣衫,须发全白,弹琴的手指如行云流水一般。他面对着我,并未因我的到来而停止弹奏,知道弹完一曲才停下来,而后对我说:你来了!”
“他认识你?”谭辛吃惊地问。“不,他……他该不是在等你吧?”
白衣鬼说:“是这样!他让我坐在他对面,说他知道我在受苦,可这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孽,需得赎罪偿还,并说在罪责还清之时自然可以脱离苦海。他教我弹奏了《招魂曲》,说等我罪满,会有人来助我解脱,到时这首曲子便可以派上用场。因为本就精通音律,很快就学会了,之后又忽然眼前一黑,再醒过来又是回到了花乐坊内。”
谭辛听的都要呆住了,两腿是本能地往前走。
他感到分外的震惊,白衣鬼说的这个老者竟然知道几百年后的事情!不,也或许本来就是他安排好了未来的事情。这样的话那个红衣女人做的事情也早就有人知道了!
天啊,这是什么力量啊!能让活死人的阴魂出窍,又能安排未来的事情,做到的这种事情的会是谁啊?他不敢想象!
“他有没有说他是谁?”谭辛小声地问。
白衣鬼摇头:“那地方宛如仙境,老者又是仙风道骨,他的身份你我凡人不该多问。”
谭辛一怔,没想到这个白衣鬼会这么说,他觉得这鬼可真是够聪明,够识时务的!宛如仙境的地方,那老者说不定是神灵了。
听起来他都不敢相信,这真就像是个故事。要不是身上冷的直起鸡皮疙瘩,他都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做梦!
谭辛转头看了白衣鬼一眼,见他面容冷峻,侧颜十分好看,心想:这个鬼又是什么来历啊?怎么他身上会发生这么离奇波折的事情?
从他这份镇定和这番奇遇看来,这魂魄也绝对不是个普通的魂魄,说不定有什么不凡的来历。只不过是倒霉了点儿,一下被关了七百多年。
这话谭辛不能点透,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鬼虽然聪明,可是受了这一番苦,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他又问:“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她有没有发现你离开过?”
白衣鬼说:“不曾发现。若发现又怎么会有今日?”
“对对!”谭辛点头。“因为那个老者的话,所以你见到我们以后认定了我们是注定去救你的人,才站起来和我们说话的吗?”
白衣鬼说:“并非如此!是你们用桃木剑刺中了我的心上,我的心被火焰灼烧,被桃木剑刺中更是疼痛难当,身体爆发出力量,猛然之间冲破了束缚,意识清醒了过来。那位先生身上穿着道袍,手上拿着桃木剑和黄符,你也似乎并非等闲之辈,我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因此我知道你们是去救我的。”
“原来是这样!”谭辛茫然地点点头。
一下接收到这么大的信息,让他有点儿难以消化。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抓个鬼、捉个妖的小人物,竟然也会是上天安排好的人。
他忽然间身上一阵泛冷,想到如果按照白衣鬼这样说的话,也就是说一直有一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了?那自己平时的放浪形骸,行为不端也都被人看去了!、
想到这里他感觉浑身好像长刺一样不自在,不由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又赶紧正了正心神,连走路的姿势都端正了,生怕被神仙瞧见了自己的不正经,以为对他们不够尊重。
“诶,谭辛,你过来。”杨道士在后面叫。
谭辛知道他是想到前面来套白衣鬼的话,可是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因此说:“等一下,马上就过去。”
“等一下,等多大一下啊……”杨道士在后面嘟嘟囔囔很不满意。
谭辛不理会他的不满,又问白衣鬼说:“《招魂曲》的来历也是那个老者跟你说的吗?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曲子是神灵为人创造的就不是据说,是事实了啊!”
白衣鬼说:“不,我因喜爱音律,还在为人时就曾四处搜寻乐谱,那时就听过《招魂曲》,不过那时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谭辛挠挠发痒的湿淋淋的头皮,呼出了一口气:“照这样说的话,我们听过的传说应该十有八九都不假了。可是阴差对于《招魂曲》非常紧张,是不是时间长了会对魂魄有很大的损伤啊?”
白衣鬼说:“这《招魂曲》本就是为操纵魂魄所作,相传,若是阴间掌事者奏起,可以瞬间让许多魂魄灰飞烟灭,天人弹奏不但能让魂魄消散更可以生新魂。我是凡夫俗子,只能领略皮毛,也只是让魂魄难受些,招引阴差而已!”
谭辛的表情凝重又茫然,还满脸疑惑,他的脑子快被塞进的信息弄糊涂了。今天晚上碰见鬼、碰见妖,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神仙的传说,简直把他弄的乱套了。
他又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心情有点儿沉重。他没想到自己一介凡人——虽然也跟妖精鬼怪打交道——竟然要在一夕之间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的时候各种想要了解窥探,可是一旦知道了……觉得还是做普通人好点。什么都不知道,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儿玩儿,什么都不耽误,反正不知道。可是如芒在背,挺不自在的。
脚步沉重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远,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们的脚步比刚才慢了很多,而且他心里也不那么怕了。本来就是人家安排好的事情,要命躲不过,不要的话怎么样都没事了。
他眼角斜睨了白衣鬼一眼,又问他:“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凡人不该窥探天机吗?怎么又给我说这些?”
“你们救我脱离苦海,我理应告知。”白衣鬼毫不掩饰地说,“况且,这是我所经历,也算不得天机,你既然是通阴阳的人,知道这些也无妨,只是不要告诉居心不良的人。”
谭辛听见他说居心不良的人,不由地朝后看了一眼,黑漆漆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希望你能据实以告。”谭辛说,“这森林里居住在鬼屋中的厉鬼,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们说起过?”
白衣鬼说道:“从未听说过。这森林里极不平常,你们以后再不要进来了。还有乐怡……”
谭辛听见他提到红衣女人的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忙问:“她又怎样?”
鬼说:“若是她放下仇恨还罢,若是生气,说不得会去找上你们,你们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