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南清(二)
被人当傻子摆了一道,苏格儿真是生气了,怒发冲冠。
她板着脸坐在车里双手抱臂,把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算我看走了眼,以前还拿这个老道士当好人,没想到跟杨道士一样爱玩儿阴谋诡计,真不愧是同门,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是打的什么主意?蔓草叫出来的时候你看见他的表情了吧,没有一点意外,他料到会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了。”
蔓草心里还想着她师父,见苏格儿大呼小叫的瞪着眼睛发飙吓得低头搓衣角,什么都不敢说。一双狭长的大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见她眼睛里还跳跃着气愤的小火苗又赶紧低下头去。
宜言握着方向盘把车驶离村子,副驾驶上空空如也。慢悠悠地说道:“他拿传承记录是承认蔓草的身份。蔓草也认得她师父,所以他拿照片出来的目的应该是给我们看。我看他想说是怎么回事,可是你不给他机会说了。”
苏格儿眉毛一挑,宜言这是什么论调,替老道士说话怪自己冲动了吗?她才不承认是自己冲动。
她哼了一声:“可是为什么一开始拿出照片来的时候不说明?还借口什么有问题要请教,活死人不死人的胡扯了一通,一直拖到那个人来让蔓草失控,这等于是给了我们一记闷棍。曲里拐弯的不是个直爽人,我讨厌和诡计太多的人打交道。”
宜言没有把吴道士提出的问题对苏格儿全盘托出,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确实把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了,跟我们还玩儿心机,自不量力。别说,那个人还真是跟照片里的人长的挺像,长相神情都一样。呵,简直就是他换了身衣服拍的。”
苏格儿听宜言这话还中听,随口说道:“说不定就是他拍的,又ps合成做旧了。蔓草跟她师父分开已经将近百年了,有个相似的就会认错了。几个人在那里唱什么双簧啊,打量谁是傻子!”
“我……我没有认错。”蔓草小声抗议,偷偷地看苏格儿。
苏格儿听见她的反驳才熄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起来了,气的她才轻松一点的脑袋都有点疼了,忍不住去捏捏太阳穴。眼睛瞅着蔓草心里叹气,谁是傻子,这就是傻子!哪里狡猾的狐狸啊,分明就是一个小笨蛋。
她深呼吸,按下积郁在心中几乎要奔涌而出的火气,抓起她的手耐心地诱导她:“蔓草你师父他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人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老很老了,脸皱的像树皮一样,牙齿都掉光了。可是你看这个人他才二十几岁,他怎么可能是你师父呢?就只是长的有点像而已。”
蔓草听了又把头低下去,苦着一张脸,可以看得出来对苏格儿的说法不相信。
苏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可是回味一下自己刚才顺嘴说出来的话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吴道士之前问的话,什么活死人还有身体的鬼,该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吧?那会儿只顾着心虚怕阿密身后的事情走漏了消息,没有往别处想。
她趴到前面去贴着宜言的耳朵问:“诶,那老道士之前问你的问题,该不会是指那个吧?他怀疑那个人也是鬼?”
这回换宜言想翻白眼了,风马牛不相及。
苏格儿在后面没看见宜言的表情,见他不吭声心里更犯嘀咕了,觉得恐怕就是真的。
一时冷静下来,细细回味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急躁,太冲动了,应该看看接下去他们说什么的。
没办法,她太骄傲了,受不得一点圈套诡计。因为骄傲她又把一起归咎于感冒,病毒入侵让脑子变迟钝了。
犹豫了一会儿,苏格儿试探地问:“要不,回去?”
蔓草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要去买糖的孩子。她兀自在旁边乱点头,回去就能见到她师父了。
“呵呵……”前面的宜言大笑起来,“怒气冲天出门来,怎么的,再夹着尾巴回去?面子不要了?你要回去我把车给你。”
苏格儿仰着脖子叹气,是啊,刚才走的那么潇洒,就这样回去那也太没面子了。心里不禁埋怨宜言当时不制止自己,又问玉灵该怎么办,可是玉灵能听见她想什么,她却听不见玉灵想什么,单线的。
她只好又启动休息了好几天的大脑想办法,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该怎么办。郁闷的往车外看,才发觉已经进了市区,一幢幢大楼沐浴着阳光高耸于眼前。
以前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在郊外住惯了再回到城市觉得这里其实是一个水泥钢筋建筑的笼子,没有天地,只有身后和眼前。更可以说是一个运转的机器,生活在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机器的零件,用不停地忙碌来维持机器的运转。大城市人多是大机器,小城市人少就是小城市,取决于零件多还是少。
回到城市中不由的生出一丝紧张感,不是害怕的紧张,而是节奏的紧张快速。
越往里面走就越繁华,又时逢中秋小长假的第一天,街上的车多人也多,车排的好像玩儿接龙游戏一样,堵的人气荡神伤。
车厢里一片安静,烦躁的闷气。除了宜言烦躁地偶尔按一下喇叭外也只有叹气的声音。
蔓草还是一副哀怨委屈的模样揉着衣角,苏格儿更是心理和身体双重不舒服。
正在一连串烦恼的时候,苏格儿的手机进来一个短消息,打开看一下是杨梦瑜的钱到账了。钱是穷人的一味良药,虽然苏格儿已经算不得穷了,但是杨梦瑜不得不给的钱还是能冲淡她的烦恼,忧愁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
看着手机短信高兴地说:“三十几万的纯收入,可以过一个优雅奢侈的节日了。不过我在度假村让他们安排好了,我们去那里过节。啊,中秋赏月,他们还弄了个中秋赏月的活动,半个月前听他们说预定很火爆,这几天也没顾得问。哎呀,也不知道今天人流量怎么样。”
一唠叨起钱她就把之前的烦恼抛到脑后了,也不是真的忘记,嘴上这样说着脑子里还想着那事儿。
宜言虽然听不见她心里想什么,但是很了解她,故意在前面说别的话干扰她思绪:“我就要块手表做过节礼物吧!”
苏格儿立刻皱眉:“你看上的那块手表就占今天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了。你都一抽屉手表了,一个月换一块,一年下来月月不重样还有富余。要记住,手表只是看时间的物品,可千万不能让它来支配你的心理,这样下去你成手表的奴隶了。”
“手机也能看时间,你戴什么手表啊!”宜言目视前方回她一句,“守着钱不舍得花那才是做了金钱的奴隶,把它换成东西才能体现你作为主人的支配权。”
苏格儿努了努嘴巴:“金钱是用来物尽其用的,你那叫奢靡。不过你可以选择喜新厌旧,把以前的卖掉再买新的。怎么样,我帮你处理两块?”
宜言的手表里有两块淘来的限量版,卖出去可以小赚一笔,不算很小的一笔。升值贬值的东西她都细心留意着,仔细算计着每一笔资产,再也不是那个无脑花钱的纨绔了。
前面的车子动了,宜言握着方向盘缓慢如蜗牛的你懂,一边又说:“我把跑车喜新厌旧吧!”
“还是别了。”苏格儿一口拒绝,一句话勾起了更大的野心。
宜言要去药材店老板那儿看药材,苏格儿两次忽悠那老板卖人参都没成功,也就作罢了,没兴趣跟着去那里。让宜言把她们放到一个商场门口,跟蔓草两个人去买衣服,等宜言拿好东西再回来找她们。
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苏格儿见蔓草撅着嘴巴闷闷不乐,料想她今天不想吃饭,于是带她去了一家西饼店买甜点吃,可是这些她平时喜欢的小零食也没办法勾起她的食欲了。以往这些香甜诱人的蛋糕放在面前早就让她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了,可是今天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好像苏格儿吃药的动作。
苏格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那个人怎么会是她师父呢?其实自己也后悔,还不如忍一下把事情弄清楚解决了,甚至都没问那人的身份。
见蔓草不吃东西,便用话哄她:“我们吃完东西去买衣服,过节要穿新衣服。”
蔓草点点头,还是低着头不吭声。
苏格儿把手里的酸奶放下:“中秋节拜会人要送月饼,等一会儿我们也买两盒月饼,明天去送给那个老道士。”
蔓草听见这句话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懵懂地看着苏格儿,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说:“要再去吗?”
她因为没有收住音量,声音非常洪亮,惹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苏格儿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
蔓草缩了一下脖子,但是脸上不再黯淡了。小声说:“格儿,那个人真的是我师父哦!我认识他,你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苏格儿也不跟她争执,说道:“听我和你说,按照大自然生老病死的规律,那个人不可能是你的师父,但是他又和你师父长的很像,这点很奇怪。我想这其中要要么是有隐情,要么就是巧合,我们要去搞清楚。”
蔓草的脑筋不是很好用,想了几秒用力点了点头,可又说:“可是我觉得他就是我师父。以前我叫师父,他有时候也不吭声,就只坐在那里看书,不理我。”
苏格儿干笑一声,这相似点找的挺奇特的。
“那你今天赶紧吃饱了,晚上再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去了之后再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师父。”
蔓草这次点头更用力了,捧着蛋糕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困扰在心头的心事解开了,恐怕一会儿还要再吃一餐。
苏格儿因为感冒还没有恢复食欲,也无心吃东西,她捧着酸奶心里想事情:话说的容易,可今天闹的这么僵,怎么去啊?去了说什么?唉,怎么都没面子。
除非是吴道士或者春易先打电话,这样还算有个台阶下,可是当时他们走的那么决绝,吴道士应该不会打吧!
而且谭辛的师父他们买的东西都是当地特产,总不会买当地出产的东西送给吴道士,八成是要带回去过节的,看起来说不好今天就走了。
其实走了也没什么,问吴道士就行了,看是这个小狐狸肯定会受不了。
唉,要不是蔓草认准那是她师父,怏怏不乐的,自己才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什么来历,吴道士搞什么名堂呢!
吃完东西后就去商场里逛。一放假人就多,没了平时清静悠闲,又有很多被家长带出来的小孩子,走路都要小心不要碰到他们。而且卖家也聪明,过节的时候就搞个活动打打折扣,所以各大品牌服装店的生意都是红红火火,店员忙的团团转都不够招呼。试衣间都要三等四等的才轮到自己,烦气的很。
二十岁之前过节,家里什么都是提前买好的,花钱也不拘什么时候。二十岁之后就落魄了,没钱买东西,再次发达后时间更是自由,所以苏格儿很少在节日里拥挤的环境下买过东西。
若是平时她可能很高兴凑热闹,可是现在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又有事情压在心头,所以恨不能赶紧逃离。只给蔓草买了两套秋天的衣服,又给所有人买了礼物,速战速决就赶紧走了。
宜言还没有来,她今天也不想回家,两个人就去咖啡厅里坐着,不想又碰到了两个高中同学也在此。她们以前关系不错,经常出来聚一聚,或是出去玩儿,可是自打苏家破产之后就断了联系。
两个人看见苏格儿打扮的光鲜靓丽,手上一堆名牌店的包装袋子便主动过来打招呼,可三句话没说完就开始试探了。
要是平时苏格儿准得好好的耍弄他们一番,可是今天情绪不佳没兴致,只是傲娇地说了一句:“新请的司机做事太没章法,让他送跑车去保养一去大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开着兜风去了。我得再请一个,你们要是有认识的麻烦介绍一下。”
那两个女孩子都是普通的小康家庭,家里有车可没请过司机,见苏格儿神气十足地说这话脸上的假笑都僵住了,随便说了两句就悻悻地走开了。
苏格儿本来就心烦,看见这些踩低媚高的人更讨厌,觉得咖啡厅里的空气都浑浊了,捧着咖啡到外面去吹风。
中秋了,中午的太阳还是热辣辣的。两人一边喝咖啡一边慢悠悠地走,手里的东西一大半都在蔓草的手上,她力气大,拿这些些跟玩儿一样。
对面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和他们擦肩而过,小孩儿的手上摆弄着一个红包,父母还一直逗小孩儿,问红包是谁给的,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是奶奶给的,大人呵呵笑着纠正是老奶奶给的。
苏格儿不由地一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见过老奶奶,过年的时候对她嗑个头,就会收到厚厚的压岁钱。从会花钱开始,红包压岁钱都是自己处理,大人从来不插手。大一点才知道一般的家庭小孩子的红包都是交给父母收着,收着收着就不见了。
她正陷入回忆,脑中忽然灵光乍现,长辈都该给晚辈红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