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标是你

  “射中他的毒针没有毒?”宫澧闻言目光微暗低声重复道,略作沉思后抬起头来,“你是说他想诈死?”
  “没错。”君兮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同意的表情,“如果在他的计划里,本来应该射中他的毒针是没有毒的。当时你又没能避开射向你的毒针。那么便会是你死他活的结果。而他在你中毒之后若也装作中毒的样子,因你二人同时中针,那么这件事便会被视为是第三者所为。这样一来,他便摆脱了自身嫌疑。”
  “只是……这样他虽然能杀了你,自己也要诈死才行。虽然他国使臣死后尸身是要运回本国的,他可脱身。但如今各番国与我国的休战合约尚未谈妥,他来都的目的并未达成,他会仅仅为了报复你杀了一个勇士而这般不顾后果吗?”君兮有些疑惑。
  “听你如此说来,倒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宫澧面色微沉。
  “胡尔克勒是高丽王的长子,在诸位王子中他的权势最大,也是呼声最高的接位人。当初他之所以揽了来中原的事便是为向高丽王表忠心,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王座罢了。至于你所说的谈判合约事宜,他们是求和国,进贡在所难免,不过是多少的差异。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那点贡奉。”
  “据我所知如今高丽王病危,可恰巧他现在不在高丽。他不在,他手下的人也不敢有动作。高丽王已经油尽灯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其他王子皆对王位虎视眈眈。如果王位被他人占了,便是合约谈的再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胡尔克勒不会绕不过这个弯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尽快回到高丽去。若不是前两日的比武败得太惨,恐怕他早就提出议和之事了。”
  宫澧淡淡道。“高丽现在本部的诸位王子势力相差无几,他们心中都清楚,如今胡尔克勒不在本部,只要高丽王咽气,他们坐上王座的机会是均等的,争一争希望很大。所以在阻止胡尔克勒回去这件事上,他们会格外的齐心。胡尔克勒想要回去,这一路的暗杀埋伏在所难免。胡尔克勒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如果他以尸体的身份运遣回去,会顺利的多。”
  宫澧捋清线索,将各中利益分析清楚,君兮点头赞同。
  “你的人杀了他的勇士,以至于他没能提出谈和事宜,无奈推迟了回国日程,但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无论如何都要趁着高丽王尚在人世的时候回到高丽去。而且他知道他若大张旗鼓的回国,一路上必然少不了暗杀埋伏,但时间不等人,他在路上根本耽搁不起。”
  “所以他就想出了诈死的法子。而且在离开之前,还要把你这个让他落入这般被动境地的人解决了。所以他遣人给你送信约你相见,并暗中在房间里做了手脚。他计划以毒针毒死你,而他自己则诈死,这样一来他不仅洗脱了害你之名,在名义上他也已经是个死人了。高丽的其他王子没有理由会阻拦他的遗体归国。如此,他即可快些回到高丽去,又可报了你带给他的侮辱之仇。”君兮将胡尔克勒的行为动机串联起来。
  “可结果是他死了。”宫澧在一旁冷声道。
  “他真的死了吗?”君兮问,会不会胡尔克勒并没有死,他只是像当初她让吕世荐从州丞府里脱身时一样,只是闭息了?
  “死了。那针上的毒,是兰桑槿,沾之必死。”宫澧答的清冷。
  他没死成,胡尔克勒却死了,本该回国的人死了,本该死的成了疑犯,一切都变了样。
  只是意外吗?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你还记得方才我与你讲的,高丽是一个以修体为主的国家,胡尔克勒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粗人,孔武有力,智力有限,他虽然不傻却也没那么精明,否则就不会在比武出现三比三平的情况下还傻傻的以为最后一场他会赢,以借机提出谈和事宜。”君兮面沉思索。
  “回国的方法有很多,他偏偏选了最不该的一种,以他这样的智商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种一箭三雕的法子来。而且,关键的是,最后的结果是他死了。若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他为了回国去而策划的,便是宁愿杀不死你,也不可能意外的害他自己丢了性命。”
  “你是说他背后有人指点?”宫澧听出了君兮的意思。
  君兮微微颌首。“从我听说杀死胡尔克勒的嫌疑人是你时,便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君兮面色微沉。
  “怎么说?”
  “其他的不说,单说老国公的死就与高丽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如今你又因为高丽王子被困在府中。我总觉得,这件事就是针对你的,而且与国公府的旧事有关,很有可能背后就是那个黑袍人在搞鬼。”
  “目的呢?”宫澧闻言眉头微皱,“若真是黑袍人做的,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你已今非昔比,他杀不了你,所以杀了胡尔克勒嫁祸与你。”
  “即便胡尔克勒死了,我也只是有杀人嫌疑而已,没有确切证据谁也奈我不得,他这么做的的目的是什么?”宫澧不解。
  “那就要看看现在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君兮的目光徘徊在宫澧脸上。
  “现在,你因胡尔克勒之死而禁足于国公府。而我本在宫中休养,因为你与高丽的关系插手了这个案子……”
  “他的目标,是你。”宫澧霍然抬头。
  君兮心中也是一惊。
  “你在宫中休养有禁军守卫,他动不了你,所以将你引了出来。”宫澧冷声道,低下去的眸子闪了闪。
  “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下手?”君兮抬手扶额,略做沉思。
  “难道是因为我从余杭带回了老国公的尸骨?”君兮错愕。
  “你将尸骨从军营带回来了吗?”君兮突然急急问道。
  宫澧闻言微摇了摇头,“这两日忙着处理夏远的案子,一直与刑部和监察院的人在一起,一直没有抽不开身。”
  “军营!”君兮眼睛一瞪,似想到了什么起身就要往外跑。
  然而刚迈开一步,手臂一紧,被人拉了住。
  “等等。”宫澧拉住她,淡淡道了句,随即站起身款款进了内室去。
  不出片刻,一个身着黑衣手执长剑乌发束后的俊秀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打扮像是府里隐卫。
  “好了。”宫澧的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
  君兮刹那微怔,什么情况?
  “好了。”宫澧见君兮怔在那里没有动作,又说了一遍。
  “你这是?”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作为将你置于危险的人,从现在开始,我负责贴身保护你。”宫澧说的一丝不苟。
  君兮的思绪全在宫澧的身上,完全没注意贴身二字,面上略有担心道,“你现在禁足在府,你走了,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宫澧还在。”宫澧淡淡道,“走吧,你不是很急吗?”宫澧说道,转身出了门去。
  “不行。”
  君兮见宫澧出了门连忙跟上,然而刚跟了两步却突然叫住宫澧。
  “怎么了?”宫澧回首问。
  “太平公主还在外面。如果从正门出去,她一定会跟着的。”君兮担忧道。
  “她已经走了。”宫澧轻轻一笑,迈开步子朝大门走去。
  “铿!”守门禁军看到君兮带了个人出来,伸臂拦住去路。“他是什么人?”守门人的目光落在宫澧身上。
  “我乃奉国公大人之命负责保护君将军安全的。”宫澧抱剑冷道。
  “国公府戒严,任何人不得擅出。”守门人面沉如铁冷冷道。
  “陛下只让国公大人禁足在府,什么时候下了任何人不得擅出的命令?”宫澧上前一步冷声问。
  “这……”守门禁军闻言怔了一怔,陛下确实没说任何人不得擅出的话,可是陛下让他们将国公府围住本就有禁止任何人出入的意思啊,这还用明说吗?
  “既然没有,就别挡路。”宫澧啪的打开拦在身前的手,大步跨出府去。
  这这这……守门的禁军也知道君兮本是出自国公府的,与国公大人关系更是不一般,说担心她安全派一个人跟着也确实不算过分,但是陛下也没说国公府里的人可以出去啊。
  “如果陛下问起来,便说人是我带出去的就好。”君兮看着守卫纠结的脸,微微一笑。
  “是。”守卫见君兮担下了,也不再纠结,恭敬退下。
  君兮缓缓迈步跨出国公府大门,目光则在门口的树周围瞟了几眼。
  柳条垂垂随风而动,树叶飒飒反着光。直到二人转过街角,也没看到李令月的影子。
  君兮不禁惊讶的看向跟在身后的宫澧,“你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弄走的?”君兮难以置信的问。
  李令月的坚韧劲她可是见识过的,那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自己要是一直不出来没出来她能把国公府门前蹲出个窟窿来,自己才进去这么一会,她怎么可能会走?
  “钟离把她敲晕了送到了胭脂楼,她长兄李弘恰巧也在。她们兄妹二人会有一个奇妙会晤,李令月私自出宫逛花楼,会被怒不可遏的李弘扭送回宫,闹到武后那里,李令月至少会有半个月的禁足。”宫澧说的云淡风轻。
  君兮眼前黑线三条,“你好黑。”
  “如果你不愿,现在去救还来得及。”宫澧抬头看了看头顶太阳的位置,笑道。
  君兮一想到李令月缠人的样子,连忙摇头,“算了,她还是在宫里消停待几天吧。”
  “你看,你和我一般黑。”宫澧轻笑。
  “外面人多又杂,公主乃金枝玉叶,我是担心她会出意外。”君兮强行狡辩。
  宫澧只笑笑不说话。
  二人从国公府出来后去驿站借了两匹马,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西北营营区。
  营区里,将士们正在训练,看到君兮回来了一时都忘了动作,齐齐瞧过来。
  营中大多数人都没有参与赴南抗洪,但这两日却已经听弟兄们讲了他们在余杭发生的事。
  万人去,不满归,很多人都负了伤。
  回来的将士给他们讲将军是如何急勒马蹄救众人的,讲将军如何为将他们从有埋伏的山中带出而急奔脱力,将将军是如何不顾己危救治染疫兵民的。
  她的生死他们不曾参与,却听湿了眼。
  他们在她眼中不是随意生杀的炮灰,更是活生生的人。
  如今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人,不少人红了眼眶。
  “恭迎将军回营!恭迎将军回营!恭迎将军回营!”
  不知谁起了头,大家纷纷高喊。万军齐呼彻天地。
  军啸声铺天盖地振聋发聩,君兮站在中军帐前,那一瞬间,心中只有感动。
  以我真心换忠心。
  这是她初入西北营时告诉自己的,如今她做到了。
  君兮抬臂示意众人落声。
  “我很好,我没事。”君兮轻笑,说着高扬手臂一挥手,“继续训练。”
  “是!”热血高喊。
  “主子,您回来了。”鬼这时已经走了过来,低声道。
  “嗯。”君兮应了一声。
  “这位是……”鬼的目光落在宫澧身上,一脸打量模样。
  “他是……”
  “十四。”君兮刚一开口,宫澧冷冷道。
  君兮陡然住口,却明显看到鬼在听到十四时脸上闪过惊诧之色。
  “鬼。”鬼抬手行了个江湖礼。
  宫澧漠然。
  “我从余杭带回来的行李在哪?”君兮没时间猜十四是什么人,直接问鬼。
  “都抬到了中军帐里。”鬼恭敬应声。
  君兮得到回应,直接带着宫澧进了中军帐。
  中军帐靠西北脚放了两个上了锁的大箱子。
  君兮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锁,掀开盖子,探手进去,把包袱一个个从里面拿出来,不一会便摆了一地。
  宫澧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翻箱倒柜。
  “十四是什么人?”君兮一边翻包袱一边随口问道。
  “一个江湖名号,暗卫之首。”宫澧如实答。
  暗卫之首?君兮愕然,她还以为鬼已经是巅峰了。
  “那个十四就长你这个模样吗?”君兮问,他现在易容成这个样子,万一十四不长这个样子,日后暗卫交接任务岂不是会有麻烦。
  “十四就是我。”宫澧淡淡道。
  君兮一怔,难怪鬼听到他说是十四,先是一怔,随即自报名字。恐怕连鬼都不知道他们暗卫之首其实就是他们的主子吧。
  说话的空档,君兮已经将两个箱子里的所有包袱都拿了出来,也都摸了个遍。
  君兮缓缓直起身来,面色阴沉。
  “骸骨,没了。”君兮看着一地狼藉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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