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

  法海摇头,道:“非也,若檀越是妖怪,当难逃老僧的法眼,应该是你最近经常接触一个妖怪!檀越可以想一想,最近可接触了什么陌生人吗?”
  许宣一呆,重复的道:“经常接触?陌生人?”想了一下,然后道:“没有,禅师是不是看错了?”
  法海取过锡杖拿在手中一摇,那锡杖之上的金环乱颤,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道:“老僧这九环锡杖,若不是嗅到妖气,绝不会发出一丝的声响。”
  许宣笑问道:“既然我身上有妖气,此刻它为何不响?”
  “檀越有所不知,妖气附着于人身,损精耗元,致人短命。而我佛门普渡众生,故此。老僧这锡杖嗅到妖气便会将其吸纳,以保人平安。而且,这锡杖也以此辨别人、妖。若是轻松的吸纳一空,说明此乃是人;而若是吸纳不尽,便表示此人是妖,必遭雷霆一击!”
  许宣仍旧不信,但是当年指责对方行骗,也有些过分,为了尽快摆脱法海,许宣不得不敷衍道:“我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太多了,也不知谁才是妖怪!禅师费心了!”
  法海双目湛然有神,他凝视许宣,似乎从许宣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内心世界,良久之后,才似笑非笑的道:“檀越仍旧不信,但没有关系,降妖除魔是老僧的本分。他日檀越亲眼看到那妖孽现形,自当相信!”
  许宣看这法海根本不可理喻,便不想多做停留,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告辞,并且出门之后,便已决定今后再不和这大和尚照面。
  来去匆匆的许宣这一次连香油钱也忘记了给,但是知客僧慧可却不知道,所以许宣离开的时候仍旧是笑脸相送,殷勤备至。
  这一次遭遇法海,弄得许宣心情极不爽利,连叫晦气。离寺之后,许宣在镇江府停留了一天,将事情处置妥当之后,便径直返回了苏州许府。
  除了南北双方运送药材因为硬弩风险很大,必须许宣亲自监督之外,其他生意上的事情都被他托付给各处的主官负责。而许宣从此只以画眉为乐,缱倦温柔,你侬我侬不知岁月流淌,悠忽之间便是数月。
  苏州府内外都曾留下两人的足迹,沧浪亭、玄妙观、瑞云峰、枫桥、虎丘,俱都让人流连忘返,不忍归去。唯一奇怪的是,寒山寺名扬天下,但是白素贞却并不喜欢,每每托词并不去看上一眼。
  许宣和白素贞琴瑟和谐之外,也有一丝不协调的声音,许娇容曾经隐晦的表示,许宣也老大不小了,该做的事情就要做!和他同龄的人,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而且许家更是一脉单传,如今许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全在许宣身上,他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许宣并非不知道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深入人心,谁人不知。但是无论他多么努力的耕耘,可白素贞就是不见动静,他也无可奈何。
  这些情绪并不能引起许宣的不快,毕竟他们结婚尚且不满半年。很快,又一年清明到来,许宣和白素贞赶到临安去拜祭父母。
  拜祭过父母,诸事妥当之后,许宣协同白素贞跟随踏青的人到处游览,当走那断桥之上时,许宣停住了脚步。
  看着脚下流水淙淙,许宣笑道:“整整三年了,娘子可还记得,当日我们相会的情景?”
  白素贞转过头看着许宣,目光却像是聚焦在无限远处,她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道:“妾身怎能忘却,当日妾身便看出官人绝非池中之物,总有飞天化龙的一日,如今果不其然。撑渡船的张阿公仍在,只是今日却无雨,不然我们可再去乘坐一回!”
  “娘子错了!谁说无雨!”许宣笑指苍天,果然一块乌云如飞而至,很快毛毛细雨便从天而落。
  细雨霏霏,打在人的脸上,不仅不会弄湿了衣服,反而让人很是舒服。清明出游,无论天气好坏,大多数人都会带上一把雨伞。似之前许宣和白素贞一般空手而行的人只有小半。
  一看雨点落下,大街之上,便撑起了一把把漂亮的油纸伞。伞面上各种各样图案,争相斗艳。
  金鱼戏荷花,喜鹊驻梅枝,还有许多题着一首小诗的必然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而许宣二人仍旧是两手空空。
  许宣和白素贞对视一眼,禁不住笑了起来。许宣道:“看来老天爷也要我们再去乘坐一遍张阿公的渡船,只是这一次我却不用再站在外面淋雨了!”
  白素贞脸色一红,道:“官人当时还是正人君子,如今却又这般贫嘴!”
  许宣嘻嘻一笑,道:“娘子,为夫不仅贫嘴,而且还有更坏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说完,拉着白素贞便要离开,未走几步,忽然看到远方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袈裟的和尚分开人群,悠然而至。许宣眯着眼睛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事他清癯的容貌,正是金山寺主持法海!
  许宣的目光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九环锡杖,九枚金环在锡杖的顶端晃动,而果然如同法海所言,并无一丝的声响。
  许宣眉头一皱,忍不住想到:这个老骗子又想怎样?难道是上次没有能够骗到自己,而且这些日子没有奉上香油钱,这老家伙忍不住恼羞成怒了?
  白素贞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的道:“官人,我们赶快离开吧!眼看雨就要下大了!”许宣点了点头,决定就当做没有看到这老家伙!
  但是法海忽然间加快了步伐,前方的人群仿佛仿佛波浪一般被分开,法海悠悠的说道:“许檀越,又见面了!”
  许宣有心装作没有听见,可是看法海这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只怕今日难以躲开。若是什么土匪流氓前来滋扰,冲撞了白素贞,以许宣现在的性格,必然要让他在大牢内将养几年,在弄出来一点事故,让他死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之内。
  但是法海却不同,不说对方年纪一大把了,单单是金山寺主持方丈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让许宣顾忌三分了。更何况对方年纪已过花甲之年,就算是一个骗子,又能骗上几年呢!
  许宣无奈的拱手道:“法海禅师,不意今日相逢,不知您准备到何处去?”按照许宣的想法,您老自哪来,就赶紧到哪去,别在这儿浪费功夫了!
  九环锡杖点击在石板路上,叮叮作响,法海越走越近,此刻,他锡杖上的金环,叮当作响,悦耳之极。
  法海笑道:“许檀越,又见面了!当日分别之时,我曾说过,终有一日,你会见到那妖孽的真面目。今日,老衲来兑现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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