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中心医院地下七层，这里是专门为严远洲开辟的地下实验室，墙壁都是特殊材料打造，可以有效防止外界的介入，最大程度地保证精神频率模拟实验的效果。
在实验室正中，一个腰身精瘦面目苍白的男人裸着上身躺在实验床上，身上贴着密密麻麻的传输线，传输线的末端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严远洲坐在仪器前仔细地记录着屏幕上各项数据的变化，随着数据的输入，一个精致的人体模型在屏幕上浮现出来。
那正是季西风的医疗模型，经过仪器调整之后，这个模型将成为之后进行治疗的样本。
记录完最后一个数据，将数据模型导入自己的私人数据库，严远洲站起身来，先是从桌上拿起小喷壶，朝着兴奋得跳来跳去的小树身上喷了两下，随后才走到实验床前轻轻地摇晃季西风的肩膀，把他叫醒。
季少校，数据采集已经做完了。
季西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捞出了海洋一般，浑身上下都软酥酥的，他撑起身子，闭着眼睛甩了甩头。
难受？这个采集液是有点不一样。
季西风抬起头，正好看到严远洲扶着他的肩膀，凑过来关切地问他。他下意识地摇摇头，推开严远洲的手，伸手拿起床边的军服衬衫披在身上。
要看一下吗？严远洲笑着退开，看着他穿好衣服，递过来一个电子屏幕。
屏幕上一个精致的人体模型缓慢旋转着，季西风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自己。他划开写字板，写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你的医疗模型，忠实地记录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之后的治疗方案我会在这上面先进行试验，观测后续结果。
季西风滑动着那个医疗模型，发现这个模型不仅记录了他的身体外形，而且也记录着内脏和神经系统的状况，如果不是因为模型没有意识，季西风险些要以为在屏幕那端就活着一个自己。
这个模型跟你别无二致，可以说如果这个数据流出去，那么就能根据它制作出无数个你来。严远洲双手揣着白大褂的兜，一边看着季西风滑动的手指一边说道，所以加密环节就无比重要了，我听说季少校有个手下有一手绝无仅有的加密技术，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季西风写道：是曾经的手下。
好吧，曾经。是叫鲸落吧？这是季少校一手带出来的特别队伍，除了您恐怕没人能驾驭得了他们。相信季少校必然能很快重回军部。
等我重回军部，我会请他帮忙加密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严远洲伸出手来，将季西风从床上拉起来，对了，不知道季少校听说了没有，今天杨文案公审了。
季西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仰了仰脖子伸手将军装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系上。
这可是季少校一颗子弹亲自拿下的人犯，就这么不关心吗？严远洲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与我无关。季西风拿起屏幕写出来，文字里都透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来。
是啊，失去控制的哨兵严远洲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脸上笑容逐渐变大大概所有失去控制的哨兵都活该入狱，你说是吧？
？季西风诧异地看着他脸上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不由得露出了疑问的目光。
哈哈哈哈，严远洲手扶着额头，季少校不必管我。只是若我有一天失控，不知道季少校能不能也赏我一颗子弹呢？
我看你现在就挺失控的了。季西风心里这样想，但是却不能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只要有失控者出现子弹就会为他准备着。
严远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道：季少校还真是国之栋梁。那我可是得好好地治疗您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来看看我的研究呢？
杨文跳楼那天晚上，季西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杨文的疯狂，她甚至想射杀谈判专家凯伦，听说后来麻醉剂失效之后控制住杨文全靠这位严组长的精神频率模拟系统。在严远洲的描述中，季西风也是要通过这个系统才能恢复听觉，对此他倒是真有些好奇。
严远洲走到实验室尽头的一个墙壁前，在墙壁上通过虹膜验证之后，那整整一面墙壁就像两扇门一样向两边退去。退到尽头，整个实验室瞬间大了一倍，多出来的空间里充斥着季西风从没有见过的医疗设备，以及一个高高的玻璃桶，里面盛满了透明的培养液。
这就是联盟所能达到的最高医疗水平的实验室了。
欢迎进入我的世界。
严远洲站在墙壁退去的那条线上，对着季西风行了一个古老的地球礼仪。他虽然站在那里，虽然谦恭地低下了头，但季西风有种感觉，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那是他的世界，他才是王。
季西风看着严远洲向自己介绍精神频率模拟的原理，说实话，哪怕是他精通唇语也依旧听不懂严远洲在说些什么。每一个字他都能看得出来，但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体验，毕竟也有人这样说过他。
队长，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懂，但是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什么白光瞄准红外瞄准的，我只知道扣扳机
那你就扣扳机吧，有种弹夹打空了自己跟上司申请啊，别蹭队长的。
鲸落存在了多少年他就带了鲸落多少年，他跟鲸落的感情就像是严远洲和他的精神频率模拟系统一样。严远洲在他的实验室里是王，而他季西风只有手握子弹掌握鲸落的时候才是王，才是联盟的第一向导。
等到治疗中期，我会将你的数据输入这个设备里，严远洲指着一个还在运转的精密仪器，为你临时制作一个外部助听设备，至于你这个助听器，严远洲伸手摘下季西风耳边那个一直都是摆设的助听器，温热的手擦过他的耳廓，就不再需要了。
别季西风耳朵非常敏感，严远洲的手一伸上来他就下意识地仰头避开，忍不住出声阻止。
哦，抱歉，冒犯了。严远洲将手揣进白大褂的兜里，微笑着道歉。
他的精神体小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脚边，虽然精神没有之前那么旺盛，却跃跃欲试地想要伸出树枝去够严远洲的手。
小树别闹。趁着季西风告别回头的瞬间，小树终于跳上严远洲的衣兜，钻进去拽住他的手。严远洲目送着季西风走出门，手不由得捏了两下，仿佛他耳廓的温度还停留在手上。
第6章 Chapter 6
经过了三天的公审，杨文的判决结果下来了，不出凯伦所料，确实是终生监禁。
关押失控哨兵的监狱在D06星球，这个星球位于银河系边缘地带，贫瘠得连棵草都不长，但是这颗星球却是联盟监狱系统最为重要的基地之一。因为这里富产一种名叫束缚石的矿产，这种石头可以有效抑制哨兵的精神波动，也正是杨文在法庭上所佩戴镣铐的主要原材料。
星际安全保护局负责将杨文押送到D06星，但是A33隶属于中央星系，到边缘星系的D06至少有上万光年，就算现在星际跃迁技术已经十分发达，但是最起码也要航行两个月才能到达。这两个月之间谁能保证杨文安全到达？
我建议让季少校回来，鲸落常年执行危险任务，这项任务交给他更好。星际安全保护局的会议室里笑面虎韩敬谦抱着一杯茶水笑呵呵地说道。
其余几个与会者对视两眼，各个都低下头不说话，只有邓春旭斩钉截铁的声音穿破寂静的空气：我反对！
哦？韩敬谦笑容不变，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陶瓷的茶杯碰撞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邓局长有何高见？
邓春旭被这一声吓得手猛地哆嗦了一下，但还是高昂着头，梗着脖子说：季西风的借调期还没过。
这个可以商量的嘛，当初我们把季西风少校借给安保局可没说过借多久。
那也不行！
小邓，你这自从当了局长官威可不小，你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季西风怎么就不能回军部了？韩敬谦又端起茶杯，茶杯盖子轻轻撇去茶水中的浮沫，一边轻轻吹着滚烫的水一边说，大家好说好商量，脾气不要这么大嘛。
虽然他嘴里这么说，可眼神一直在斜瞥着邓春旭，邓春旭只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一个不行，那这个笑面虎就能当场掏枪毙了自己。
这时在会议桌末尾站起一个人来，这人在室内还戴着一副大黑墨镜，满满地占了半个脸，从最末尾往前走时一身纨绔子弟的气息盖都盖不住。
韩叔你别生气，走到韩敬谦身边时他还特地停了停，拎着水壶往韩敬谦杯子里续了点水，语气显然十分熟络，邓哥这不是也为了联盟着想吗？
韩敬谦的脸色也缓和几分，拍了拍他的手：臭小子，你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呢？随后也对着邓春旭说，说说你的顾虑。
当年鲸落为什么从前线转到后方来，韩首长您比我清楚。季西风又是为什么被军部借到我这个小小的安保局来，您更清楚。您现在让他重掌鲸落，就不怕当年的事情重演吗？邓春旭挺直了腰杆，一副不怕死的表情，燕山恭维我了，我也不是为联盟着想，我就是为我这个安保局着想。
这邓哥你看你说的这话，提当年干嘛呢？你这不是诚心招韩叔不高兴呢吗？韩叔，你别跟他置气
韩敬谦嘲弄地笑了一声，眼角的笑纹深了些许，推开了赵燕山为他扇凉的手：燕山啊，你在首都星赵家的那点事都处理不好，就别来这里搅浑水了。小邓，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我最清楚，我现在为什么放心让西风回来也是有考虑的。相信你对当年的事也是有所耳闻，焉知你所了解的是不是事情的全部呢？我言尽于此，这是你们安保局的事情，我就不多插嘴了。
谢首长体谅。邓春旭冲着韩敬谦敬了个礼，冲着赵燕山使了个眼色。赵燕山立刻领会精神，在桌面上屈指一敲。
玻璃的桌面立刻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电子屏幕，中央的凹槽处投出一条长长的航线，航线在旋转的星球只见穿梭而过。这正是从A33到D06的航线，全长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二光年，经过六个跃迁点，预计航行时间58天。
这段航线的前半段是经常使用的商路航线，安全性有保障，后半段虽然不是常用航线，但是也有专人长期维护，在不脱离航线的情况下安全也有所保障。这条航线上最大的危险来自飞船内部失控的杨文。
所以押送队伍必须保证有人能在武力上绝对压制杨文，这一点除了季西风之外不做他想，所以季西风必须要参与押送，但是韩敬谦提出来的鲸落队伍，绝对不能上飞船。
星际安全保护局会临时组建一个押送小队，季西风少校为小队队长，精神频率模拟组严组长随同押送。韩首长，您看这样处理行吗？
韩敬谦眯起眼睛看着不断变幻的航程图，面色依旧不改，满面笑容地答道：这是你们星际安全保护局的事，我就不再提意见了。
好，那其他人有意见吗？邓春旭往四周扫了一眼，没有人有异议的话，那我们就散会吧，有劳各位了。
几个与会者当了一回摆设，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就被打发回来了，但各个面上都十分庆幸的样子。
哎，好事好事。只要能避过那位季少校的事就是好事。
是啊是啊，能躲则躲，这事可不是咱们担得起的。
只有戴墨镜的赵燕山凑到邓春旭身边问：哎，邓哥，你说这韩首长不在军区呆着，来咱们安保局参加这个会议是想干什么？
邓春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干什么？他后悔了呗。
后悔？
季西风可是他培养了二十多年才培养出来的兵器，鲸落更是在成立之初就是军区的宝贝。当年如果不出那个事，现在鲸落就是A区最强的特种小队，季西风更是不会在少校军衔上停留这么长时间。韩敬谦可是个老狐狸啊，你说他怎么能放弃这么一个人间兵器呢？邓春旭看着桌面，眼神变得有些怀念，当年你还在赵家大概不知道，那时季西风的上升势头颇有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成为将军的苗头，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军神啊。
赵燕山颇不以为然：有这么厉害吗？我承认他狙击技术是不错，不然也不能在雨夜一枪击中杨文，但是军神？他还差得远吧？
你见过了就知道了，现在的他是一只拔掉了爪牙的聋狮，等他召回部下他就是狮群里的王。要不，这是任务我让你也参加，万一出了事你就可以一睹他当年的风采了。
出了事他能压住吗？
赵老弟啊，邓春旭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走出会议室，擦身而过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不要瞧不起他是一个聋子，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出了事尽管相信他就行了。
赵燕山扶了扶墨镜，小声道：我看你也没怎么信任他啊
邓春旭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大笑两声，头也不回地说：哈哈回头让弟妹别老打你眼了，在室内戴墨镜容易看不清东西。
赵燕山摘下墨镜，左右看看：没觉得看不清啊
星际安全保护局的地下校场里，颗颗子弹正中靶心，打空的弹壳跳跃着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啪啪的脆响。
季西风把弹夹里的子弹退出来，哗啦一声全都扔进身边的空置弹夹里，单手握着枪走到一旁，打开一瓶水喝了两口，随后把剩下的半瓶水都倒在了头上。
清澈的水压住他的头发，滑过他的眉毛，顺着下颌线滑落到下巴上，汇成一串水流，洇过黑色的紧身背心，把他本就精瘦的腰身勾勒得更加诱人。但这一切都无人欣赏，地下校场空无一人，只有季西风和他的狙击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