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养魂,曜日危机
那道士装了一波顺风逼,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一个鬼,留在阴森森的城隍庙里。
“难道我真的只能在这儿等七天?”
我回过神,想起那道士所说的‘头七’,不由心中一沉。
七天,有些太漫长了。
不是我熬不住寂寞,只是,现在既然不需要去投胎,那我就有一个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我想去医院……去看家人一眼,哪怕只是最后一眼,不知道听到了我的死讯,他们会有多伤心,那一幅幅生前的画面就像是刚发生的,但转念一想,才发觉,原来都已经成了泡影。
毕业后我因为找工作的问题,和他们吵了一架,所以才搬出来住,本打算找到一份好工作后就回去和二老团圆,可世事难料,没想到当初一别,就成了永恒。
唉,阴阳相隔。
静静地矗立在城隍像前,我想得越多,心里就越觉得不是滋味,方才刚死时,这股情绪还没有那么浓烈,反倒是过了几个小时后,这深沉的苦涩感才从我心头涌现出来。
略作感慨后,我并没有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因为我知道,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哪怕哀叹也改变不了什么,唯有未来才是真实的。
回过神,我隐约听见了萧瑟的风声,庙外面起风了,风并不大,只是拂面的清风而已,但却将庙顶,那青年道士铺盖的一片破篷布吹起了一角。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这一角缝隙,竟正好让满月的光辉洒落下来了一丝,不偏不倚照耀在我无形的魂魄上。
银白色的月光,柔和而又清冷,天空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这一刻,我竟感到那明亮的月光中,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温暖与舒适。
“好暖和!!”
沐浴着银白光辉,我惊喜的发现,月光化作了一股温暖流转在我的魂魄间,原本我压根感觉不到自己身体,而现在,却隐约感受到了四肢百骸的存在。
“月光竟然对魂魄有这种效用,真是太神奇了,可为什么我之前在大街上的时候就没发现?”
一边沐浴着月光,我一边回忆刚死时的点点滴滴……
对了!我刚死的那段时间,月亮正好被乌云遮住了,整条街道都是两眼一抹黑,要不是因为这儿事,我还不一定会出车祸。
看来还真是倒霉到一定境界了。
我满肚子郁闷,只能老老实实淋浴着月光,努力感受‘身体’的存在感。
还记得以前小时候,总是听山海经里面说那些山精鬼怪吞吐日月精华,那时候还挺搞不懂鬼怪们究竟是怎么吞吐月光的,没想到转眼一晃,我就成它们中的一员了。
这一吐纳,就是整整一个钟头,直到月亮随时间位移,使光辉透过那缝隙倾斜到了另一边。
“该死,没法淋月光浴了。”
温暖的感觉消失,我只能恨恨的望向庙顶的破篷布,怎么风就不把它们全部吹掉?还有,那破道士安的是什么心?拿破布把缝隙堵上,难道就是为了妨碍我沐浴月光?
我直勾勾的盯着洒落在身边不远处的月光,明明近在咫尺,但对动不了的我来说,如同咫尺天涯。
“其实吧,月光虽然有些作用,但效果挺弱的,除了暖和点外也没那么重要。”
我自我安慰的囔囔自语着,但事实上,别说效果微弱了,哪怕只是一丁点效用,对脆弱如新生婴儿般的我而言,好处都是极大的。
时光匆匆,本来,夜晚就已经快要结束,我就那么满怀幽怨地看着月光一点点消失,直到外面的天空开始蒙蒙亮堂起来。
一夜,过去了。
我茫然了片刻,望着眼前破败的城隍庙,以及庙外荒芜的杂草和树林。
这一夜,可真是漫长,既是我一生的终结,却又是我一生的起点……我只知道,我身为人的生涯结束了,接下来,我将要作为一个鬼魂,继续存在于这世间。
随着时间推移,大自然的齿轮在缓慢而又稳固的运转着。
庙宇外面,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开始了,朝霞便如同烈火般点燃了天边的云,洒下明媚璀璨的光芒,笼罩着整片荒林的每一个角落,乃至,破败残旧的城隍庙。
“哗了个哔!”
太阳出现的那一刹,我瞬间懵逼了,冲天的炙热扑面而来,这时我压根不敢看庙外的景象,阳光太猛烈了!弱小如我的魂魄根本无法直视,别说被太阳照到,哪怕是蹭到了一点反射,我都可能被灼的魂飞魄散!
鬼魂对阳光的畏惧,就如对月光的喜爱一样,完全是发自本能!
瞟了一眼灼目的烈阳,我终于明白那道士在庙顶铺篷布的原因了,他是在救我!如果不是那些篷布将庙顶的缝隙遮住,恐怕天一亮,动弹不得的我,就只能在阳光下魂飞魄散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彻底安全,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那被风吹开的缝隙,洒下了一缕金灿灿的阳光!
“夭寿啊卧槽!”我吓得一愣,万幸的是由于角度问题,那缕阳光斜着照下来离我还挺远的。(先前深夜时月亮偏西降落,能恰好照到我。而早晨的太阳则是东升,这中间的夹角,也就使阳光从同一点照下来却离我很远。)
但这也只是从即刻行刑,变成了秋后问斩而已,性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随着太阳西落,那束阳光迟早会照到我的,这一劫根本逃不掉啊!
望着离我仅有几米远的光芒,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说起来还挺可笑,原本赐予我月光的缝隙,现在却成了让我魂飞魄散的危险,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必须得在下午三点前,想办法离开这个位置,要不然绝对会死!”
我大致推断出,那缕阳光会在三点左右照射到我这里,所以,也就是说我只剩下不到九个小时的时间想办法。但转念一想,我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关于鬼魂那方面的知识储备。
难道我身为鬼的寿命,就只剩下短短的九个小时了?
开什么玩笑,我大好的‘鬼生’才刚开始,怎么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就在我和那束阳光大眼瞪小眼时,不知什么时候,从荒林外的小径走来一个老人,她头发苍白,佝偻的弓着腰,拄着木头拐杖,左手上挎了一个破竹筐,用白帆布盖着,不知里面是什么。
我就纳闷了,大清早的,这老人怎么闲的没事干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
下意识,我扭头看了眼身后残缺的城隍石像,以及落了一层灰尘的供桌,心头清明少许。
莫非此人是来拜城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