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

  我望着眼前的黑色鬼脸,如果事实真如他所言,这哥们也不容易,我看他身上没什么血煞之气,应该也没害死过人之类的,不过他吸收活人阳气这件事还是不妥,毕竟他这么做,极容易使玉石的主人因此减寿。
  怎么说呢?这矿工鬼魂犯的错也不算多大。
  玉石上漂浮着的黑色鬼脸,眼巴巴望着我,指望我放他一马,但判定他究竟该何去何从的事并不归哥们我管啊,我只是负责把遇见的鬼魂扔进幽冥界而已,剩下的事,自然有地府判官来审理。
  “别怕,我送你去地府投胎转世。”
  我安慰了一句,反正事情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这黑色鬼脸也就算不上恶鬼之流,应该很快就能去轮回转世,反之如果不是,那我还用得着管他下不下地狱?
  我也没废话什么,朝索魂牌里灌注阴气,招出了个阴兵,便让他带着这块玉石去幽冥界,可阴兵却冲我摇了摇头,告诉我索魂牌开辟的临时通道,只能让灵体勉强穿梭,若是想让实物进入幽冥界,就必须带到钟楼的幽冥界通道去。
  经过阴兵这么一解释,我算是知道小黑猫分明有索魂牌,为什么还要费劲儿的跑去钟楼广场才能进幽冥界了,小黑猫虽然是妖怪,但毕竟是活物,与鬼魂灵体有本质的区别,也许我能用索魂牌就直接往返于幽冥界与阳间,可小黑猫却不行。
  话题扯远了,现在还是先说说该怎么把这黑色鬼脸送去幽冥界吧,在看见我招出阴兵后,玉石里的矿工兄弟也算认命,他跟我表示,其实他老早就想去投胎轮回了,在玉石活着也实在是寂寥,过了这么十多年,很多事他早就看开了。
  看看这哥们,多好说话,要是所有鬼魂都像这矿工一样,超度起来能省多少事?
  和矿工鬼魂交谈了一番后,我心甚慰,抄起索魂牌就把矿工的阴魂小心翼翼从玉石里勾了出来,然后交给阴兵,带去了幽冥界。
  又超度了个冤魂,我迫不及待的掏出小圆镜,黑色如墨的镜面上依旧漂浮着几个淡金色数字,只不过这次,数字变成了三十。
  功德增长了足足二十点,也不知道是因为矿工鬼魂实在太惨,还是死的时间长,比起上次我超度的那个魇术女鬼,给的功德点竟然多了一倍!
  喜滋滋的收起小圆镜,我把那块如羊脂般洁白的玉石项链又放回了桌上,不同的是,这块玉石里少了个积年的老鬼,再不会散发诡异的阴气,这院子里的人也不会因此而减寿,以后能安稳的睡个好觉了。
  我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飘出小庭院,这小插曲对我来讲可谓是一石二鸟,既攒了功德,又得知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接下来要做的,就剩下去探查老头的具体底细了,其实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老头的那红色木鱼神不知鬼不觉偷出来,但说实在的,这事成功率有点不靠谱。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我随口囔囔着,沿着羊肠小道朝村子西头飘去,那边,正是临近乱坟岗方向的地界,基本都是些平房,偶尔有几个二层小院也是刚盖起来不久的新房子,面积不大,找一户人家也算不上多难。
  我忍受着阳光烘烤,在村西头瞎晃荡着,路边院门坐着不少晒太阳聊家常的老头老太,我打眼一看,就觉得里面不可能有白发老头的踪迹,毕竟有本事的人大多孤僻,更何况老头使的又是那么偏门阴邪的控鬼法子,怎么可能乐意在白天跑出来跟个普通老汉似得养老唠嗑?
  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操蛋,我这念头刚冒出来,现实反手就给了我一耳光,前面树底下坐着和一堆老太太在笑着谝家常的老头是谁?沃日!可不就是昨晚上装逼大发了的那白发老头吗?
  此时我正站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离老头有二十多米远,我先是愣了下,急忙躲进了昏暗的商店里,我不清楚那老头有没有看见我,不过瞅他和几个老太聊得那么嗨,估摸着也没注意到我。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缩了缩脖子,藏身在小卖部柜台下面,现在可以确信这老头就住在龙井村里了,看来还和村民都很熟的样子,可他一个养鬼的邪道中人为什么要隐居于这个小村子里?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既然老头住龙井村,那就极有可能村民暴动的事有关系,其实我在林子里看见老头时就这么猜测过,只是不清楚他究竟是隐居于此,还是借助这里的乱坟岗来修炼邪术。
  隐蔽在小卖部里,我透过门缝偷偷观察树下的白发老头,这老丫挺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没心没肺的和几个老太侃着话,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似得,也不知在聊什么,全然没有昨夜那种病恹恹的阴森模样。
  这样的老汉,放在农村乡下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我却知道,这看似和常人无二的老头,手里却掌握着邪门阴煞的一件宝物,极有可能随身携带着近百的冤魂厉鬼。
  现在的我虽然掌握了点幽冥鬼火的法门,但仍没有和老头一拼的信心,只能躲起来先观察这白发老头的行动,说不定能查到他将红色木鱼放到哪了。
  就这样,我盯着白发老头盯了整整一中午,百无聊赖的看他和一群老头老太聚在一颗梧桐树下瞎谝,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貌似是到了饭点,梧桐树四周的老人也都搬起凳子各自散场,回家吃饭,而那白发老头却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眼见没了人,拎着小马扎也站起了身。
  我顿时就来精神了,我本以为这老头准备回家吃饭,却没想到,他转身走到了梧桐树前,摸了摸树干,说起来这颗梧桐树也甚是雄伟,树身足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大,树梢枝繁叶茂,足以撑起一片巨大的树荫,也难怪这村里的老头老太都会聚到这颗树下唠嗑乘凉。
  难不成这棵树有古怪之处?又或者这棵树能吸收人的阳寿然后传输给白发老头?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我,下意识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毕竟这老头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是什么好人,红色木鱼更是控鬼的偏门法器,他会跑来这儿唠嗑什么的,倘若有些阴邪目的就能解释的通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往我想的方向发展,白发老头只是用干枯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梧桐树粗糙的树皮,动作温柔,就像是在抚摸与自己久别的友人一般,这时微风轻拂而过,茂密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却不知是否在回应着老人的凝视。
  看得出,白发老头和这棵树应该有着很多难以忘却的回忆,至于他为什么要感慨般的凝望梧桐树?或许是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又或者是,这棵树时日无多了吧。
  说白了,开发商既然已经承包下乱坟岗荒树林那片地,等工程开始后,将龙井村的整片地域囊括到二期施工中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凡事都讲究一个循环渐进,温水煮青蛙这种活儿,正是中国人最擅长的,也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一环。
  分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却无能为力。
  白发老头也没在梧桐树前待多久,他拎着小马扎,像个普通的乡下老汉一样,弯着腰背对太阳,一步一蹭地的朝村外头走去,瞅着他那暮年老朽的背影,任谁也无法联想到,他竟是个摆弄死者魂魄的养鬼人。
  或许,这老头本就不是个阴邪之人?
  还没等我细想,就见老头转了个弯走出视野范围,我赶忙跟上去,一路跟着这白发老头晃晃悠悠,穿过街头巷尾,来到临近乱坟岗的龙井村东头,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阁院,乡村土房,外头砌了堵土渣墙勉强算是小院,老头推开破旧的院门,弓着腰走进院里。
  我也不敢凑得太近,远远瞧着这破旧的砖瓦房子,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卧槽!这不就是前几天我送银行卡的那地方吗!合计着,这白发老头是清和湖女鬼的爷爷或者父亲?!
  站在街角外,我瞬间蒙圈了,这都什么神展开?绕了一圈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联?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我虽然浏览了清和湖女鬼的部分记忆,但本质上和做梦一样很朦胧,只是大概知晓一些故事而已,至于清和湖女鬼生活中的细节我全然不知,更不知道她爸长啥样。
  不对不对,这老头也可能不是这屋子的主人,或许是寄宿、劫持之类的……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索着,却没有跟老头一同走进屋子的打算,毕竟离得近很容易被发现,虽然老头在白天不方便使用厉鬼邪术,但我在阳光下也没法战斗,万一这老头突然发难,用啥手段把我也收了,到时候变成厉鬼中的一员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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