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刚要说,忽然看见安安还在那里瞪着自己。
太子对上安安的眼睛,心里掠过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这狗儿很紧张自己要说的话一样。
珍禽园。
庆王也知道自己不能久居于此,本来想次日便迁出去,谁知偏偏开始下雨。
只能又住了一日,小叶也趁机又给他按摩了两回,庆王虽然不太愿意,却也拂逆不了她的好意。
而说来也怪,给她的小手按揉不到小半个时辰,庆王便感觉到腿上的筋脉有微热之感,久违的触觉像是冰封后的草苗,正在春风跟暖阳的抚慰下慢慢地萌芽,恢复。
这当然是很好,可难为情的是,有感觉的可不仅仅只是腿而已。
孙先生一天也至少给他看个两三回,一是监督小叶按摩之举,二是随时调整药方,添添减减,他虽然经常口没遮拦胡说荒唐,可用药这方面却极为的严谨,连两个太医看了他的方子也赞不绝口。
又过两日,天气转晴,庆王的风寒早就好了。
裕妃也派了人来帮着接庆王去上书房。
祥公公一大早出去了一趟,回来对庆王道:“因为这两场秋雨,太后娘娘也病倒了……”说到这里,祥公公脸色有些微妙。
庆王立刻看了出来:“是怎么病了?”
祥公公见小叶也在旁边等着听,便说道:“我才回来的时候,听人说猞猁山那边不知怎么了,乔公公他们都惊慌地赶去看呢。”
果然小叶听了这个也吓了一跳,忙道:“翼哥哥我也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
庆王见祥公公竟把小叶打发出去,心中一沉,知道他要说的话得避开小叶,便道:“到底怎么?”
祥公公道:“我细问过咸福宫的人,说是太后娘娘自打许掌案故去后,一直心神不宁的,经常做梦梦见许掌案,为此还叫人特意去烧了纸……后来,前儿晚上下雨,太后突然说听见哪里唱戏,还是许谨的声音,又说看见了许谨……因此竟受了惊吓,这才病倒了,昨儿就已经传了太医,只是没敢把这话往外说。”
原来如今咸福宫私底下都在传,许谨因是横死,故而鬼魂不散,才惊吓到太后。
庆王皱眉:“既然这样,我就先去一趟咸福宫吧。”
祥公公也正是这个意思,当下便命起驾。
第139章
庆王一行离开珍禽园的时候,乔公公跟小叶等都在园子里,门口这边的几个执事慌忙过来伺候恭送。
祥公公笑道:“都不必拘礼。好生相助郡主照看着园子就是了。”
出了园子一路往南,眼见将到咸福宫的时候,却见太子一行人从东而来。
赵潢比庆王快一步,只是他也看见了庆王,转头一瞧,便站住了脚步。
庆王因正恢复的时候,自然还是乘坐轮椅的。太子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等他到跟前的时候便道:“听人说你的腿好了?怎么还没扔了这劳什子?”
祥公公笑着替庆王道:“回太子殿下,如今殿下只是双腿稍稍能动,太医说就算恢复也要至少数月的时间呢。”
“什么?竟那么长时间,”太子摇摇头,道:“我原先听说后也替庆王高兴,心想着去看一看,又觉着你那个小犀儿未必愿意见我,所以索性先不去了。”
庆王才问道:“殿下这话从何说来。”
太子道:“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许谨死在凤仪宫,不管是不是他自个儿找死,这个污名儿总之母后是甩不脱的,那个犀儿,兴许连我都憎恨上了吧。”
庆王淡淡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殿下不必过虑。”
太子嗤地一笑,缓步而行,一边说道:“说到过虑,你应该知道齐王在路上的消息吧。你猜齐王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过节呢,还是怎么别的?”
庆王道:“我只听父皇的示下,并不想自己揣测。”
太子止步,转头看着庆王:“那我问你。假如齐王跟我争,你会站在谁一边。”
“争什么?”庆王仍是波澜不惊的。
太子微微俯身,轻声道:“别装傻,你不回答,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想站我这里。”
“我谁也不站,”庆王对上太子的双眼,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只听父皇的。”
太子皱皱眉,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咸福宫那边已经看到他们来了,早已经有人进去禀告。
太子笑了笑:“好吧。”一拂衣袖,往前而行。
咸福宫中,太医院正副两位院首以及几个院中好手都在殿门口处站着,里头裕妃、张贵妃以及宫内几个品级较高的后妃都等在那里。
见太子跟庆王来到,外间的众人急忙行礼。
太子入了内殿,跟裕妃张贵妃相见,便道:“听说太后身子不适,特来请安。”
虽然太子在跟前,但众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庆王,却见他仍是安然如初地坐在轮椅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裕妃跟贵妃请太子跟庆王入内,里间太后躺在榻上,正服了药,听说太子跟庆王来了,才叫人扶了起来。
太后的目光在太子面上扫过,却也看向了庆王:“庆王身子好了?”
庆王道:“是,太后娘娘,娘娘觉着如何?”
太后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时常的心悸,睡不好觉罢了。”瞧着他仍是安坐轮椅上的样子,眼底便掠过了一丝失落。
太子道:“既然太医院两位大人都在,想必是无碍的。”
太后叹了口气,并未言语。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却说道:“虽然两位大人的医术精湛,只是这两天药是喝了不少,怎么娘娘的症状也不见减轻?”
两位院首面面相觑:“这……”
太后皱眉道:“罢了,不必催促他们,催的急了不过是再多弄些苦药来灌罢了。”
忽然间太医院首道:“回娘娘,据臣等诊看,娘娘这病症虽是风寒做诱因,但因受了惊悸,才导致病情加重,治疗惊症的有一味药却最合适,只是如今难得,所以微臣等在商议找寻。”
“哦,什么药?”太后问道。
院首道:“是熊胆。”
这话一出,原本正在安静听着的庆王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抬眸看向太医院首。
太后也正疑惑:“什么,熊胆?”
院首道:“是,熊胆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也能清肝、止痉,明目,正适合太后目前的症状,只要得了此物,太后的病一定很快便好。”
庆王的手暗中握紧,脸色已经明显的冷了下来。
他仿佛预感到什么,虽然现在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庆王抬眸,目光掠过太医院首,忽然间跟在他身后的太子的目光对上。
两人目光相对,太子殿下皱皱眉,便又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去。
此刻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着急说道:“你们太医院那么大,药材不下万种,难道就没有这种东西?”
旁边的副院首程大人道:“有是有的,不过都是些旧年的熊胆,因先前很少入药,经年累月的积了下来,前天我跟院首大人检查过,都风干的不能用了,而且年岁太久的话,非但无用反而可能有毒性。”
院首也道:“正是如此,治疗太后这种的……最好是新鲜的熊胆汁。所以难找。”
祥公公就跟在庆王身后,原本还入神地听着他们商议药材,听到“新鲜的熊胆汁”,突然间才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大变。
他瞪向太医院的两位,又忙看向庆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庆王的脸色已然冰冷。
而在两个院首说完后,太子赵潢道:“往年孙儿出城围猎,也曾遇到过黑熊,只是不曾打过一只……不如明日出城去碰碰运气,或许老天见孙儿的孝心,特送一只来给太后治病也未可知。”
太后听了这句,微微一笑道:“什么话,为了我的病特意去打一只黑熊,说出去成什么样子。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罢了,难道说需要天上的月亮,也要上天去摘不成?”
而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旁边的裕妃眉头微蹙,低着头一声不响。
裕妃的反应只比庆王慢一步,却在祥公公之前就猜到了,虽然往日的话巴不得在太后跟前邀功讨好,但是此时此刻,却绝不能出半声。
而张贵妃在旁边听着他们说什么“新鲜的熊胆汁”,又听太子说要去现打一只,她忽然间想起来,便脱口说道:“何必到外头去,这宫内不是现有的吗?”
一句话,惊动四座。
裕妃的眉头越发紧皱,心里暗暗地骂了声。
而张贵妃不假思索地说了这句后,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有些懊悔地抬手在唇上一遮,缓缓低头的瞬间不由自主扫了裕妃跟庆王一眼。
但话已经出口,也已经入耳,再装没说过的也晚了。
而众人也不能装作没听见的。
太后身边的嬷嬷先回过味来,眼睛一亮道:“对了,贵妃娘娘说的对,这宫内也是现有的熊。”
“什么?”太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嬷嬷道:“娘娘忘了?珍禽园里,不就有几只熊吗?上回咱们去还看见过的。”
“啊……”太后总算反应过来。
裕妃虽然不想挑头儿,但如今太后已经知道了,她当然不能不出声。
当下裕妃看向张贵妃,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贵妃娘娘记性好,我一时着急的,都忘的干干净净的了。”
裕妃勉强一笑。
直到如今,太子才说道:“果然,若是贵妃娘娘不提我也不记得,对了两位大人,这珍禽园里的熊能不能用?”
太医院首忙道:“听说珍禽园里的是黑熊,当然可以入药。”
太子点头道:“如此甚好,倒是免得舍近求远了。”
“且慢,”终于,是庆王开口道:“我对医术知之甚少,不过从没听说过用新鲜的熊胆汁入药,两位院首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
副院首程大人一怔:“这……”
“回庆王殿下,倒是没什么具体药方之类的,只是历来熊胆的功效便极大,所以太医院的药书里自有记载。”
“可记载了非得用新鲜熊胆?”庆王的眼神已经是明显的冰天雪地了。
这院首大人给他瞄了眼,心头一颤,竟答不上来,只含糊道:“这个么、想必……自然……”
“刚才王大人说过,新鲜的自然是好的,”接口的是太子,他说了这句,又笑对庆王道:“太后娘娘素日那么疼你,而且知道了那叶青蝉就是犀儿后,也是百般宠爱,总不会是因为她管着那珍禽园,所以你才舍不得动那里的飞禽走兽吧?”
庆王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殿下,自古用药不能太过新奇偏僻,我追问两位太医这药方有没有验证过,是否有起效的凭据,免得用的不对反而伤及太后娘娘的身体,难道有错么?”
太子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一片孝心,既然这样,不如就捉一只熊,取了胆汁,先不拘叫个什么人身上试试看有效还是有毒,再给太后娘娘用就是了。我想那不过是一只畜生,要真的对太后娘娘有益处,别说是一只,就算珍禽园那四只都用了,又能如何?”
张贵妃听到这里,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