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岭
白夜城城主府一处军机房内。
“啪”地一声,雷总管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桌面上,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说什么!?林逍这小子居然还是把我给你带过去的药物全部摔烂了?”
雷总管身前站着一名兵丁,见到雷总管发火,“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回禀道:“回总管,林逍确实当着我的面把药物全部毁掉了,而且让我转告总管,他宁愿痛死也不会服药的!”
雷总管刚才怒极攻心,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兵丁退下。
等到兵丁离开房间,侯战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色显得十分难看,“转眼都已经过了九天了,林逍那家伙是钢铁做成的么?怎么还能撑到现在?”
雷总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揉了揉自己干枯的右手,想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既然他要硬撑,我就让他撑下去,看谁熬得过谁!”
他说完抬头看向侯战,“雷胆营的训练怎么样了?”
说到练兵之事,侯战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酷,“经过我一个月的特训,这些家伙已经勉强能够算的上精兵了。”
雷总管点点头,“那就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传令下去,明天雷胆营全体开拨进入龙眠山脉!”
侯战迟疑道:“不需要再等几天看林逍的反应么?”
雷总管冷冷回道:“不必,让他跟我们一起出发,我亲自监督他,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二天清晨时分,天气明朗,万里无云,一百名雷胆营的官兵列队等候在五柳校场之上,每个人都身披甲胄,背负行囊,手持武器,穿戴齐整,静候侯战开拨的命令。
就在这时,校场口出现一道极为狼狈的身影,只见林逍披头散发,身上披着一身随意套上的皮甲,背负着一刀一剑,有气无力地走了过来。
林逍来到侯战面前,右拳击胸,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林逍前来报到。”
侯战仔细盯着林逍看了片刻,想要确认林逍脸上的疲惫神色是否是装出来的,最终没有看到什么破绽,于是冷哼一声,让林逍回到队首的位置带队。
林逍刚刚回到队守站好,侯战一声令下,一百多人便迅速将所有行装全部收拾好,排成队列浩浩荡荡地出了军营大寨。
在营寨大门口,雷总管坐在一台由四名壮汉用肩膀抬起的肩撵之上,头顶上用牛皮搭着一道小巧的遮阳棚。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眼神阴冷地看着陆续从营寨之中走出来的雷胆营士兵们。
等到见到林逍也跟着众人走出来,雷总管忽然对身边一个传令兵说道:“把林逍叫过来。”
传令兵走了出去,片刻之后领着虚弱无比的林逍走了过来。
“末将拜见雷总管!”如今是在部队之中,一切得按照军规行事,林逍双手抱拳,在雷总管面前行了下属之礼。
雷总管仔细盯了林逍良久,直到确认他的虚弱不是装出来之后,才缓缓道:“林副统领,听人说你近来夜里总是头痛不已,难以安睡,可有此事?”
听到雷总管装傻,林逍心里大骂不已,但仍是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禀总管,确有此事!”
“那何以我派人给你送去解痛的药物,你却不肯接受啊?”
林逍心里冷哼一声,我要是吃了你的药,现在早就归西了!但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只是以微弱的语气回道:“回禀总管,在下日前曾去看过大夫,大夫说过,头痛乃是因为神魂有亏,不宜用药物治疗。总管赐药之恩,在下心里感激,但不敢不遵医嘱。”
雷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林副统领是打算一直熬下去了?”
“在下乃是军人,这点苦痛,不算什么!”林逍装出一副刚烈的样子。
“你!”雷总管怒极而笑,“好!林副统领果真英雄气概!我期待你能在龙眠山脉中为我们雷胆营争得首功!走!”
四个兵丁扛着肩撵跟在雷胆营部队身后离开,雷总管安坐在肩撵之上,双目微闭,心里冷冷道:“跟我充好汉么?那我就遂了你的愿,这几天的药物你也别想要了,我看你能熬多久!”
林逍在后面目送雷总管以及他的一干亲卫离开,伸出右手摸了摸鼻子,心里暗笑,“哼,老梆子,敢暗算老子,谅你也猜不出我已然痊愈了!老子就陪你玩玩,迟早让你吃一个大亏!”
一干人马疾速行军,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乱石岭的外围。
乱石岭乃是龙眠山脉外围的一个山地,也是进入龙眠山脉的一个咽喉要冲之地。龙眠山脉深山中的野人部落有一些分支走出大山,在此地落脚,更有从燕国与楚国流亡出来的一些马匪与亡命之徒在这一带横行,专门打劫出入龙眠山脉的商队,并且捕捉并蓄养野人奴隶,运往各国大城贩卖。
这片高地上充满了血腥与杀伐,其中险恶非常。白夜城曾经组织过几次围剿马匪与野蛮人的行动,但因为此地易守难攻,每次围剿行动都铩羽而归,收效不大。
到了傍晚时分,山地上便开始出现大量雾气,弥漫了整个高地,从高地外远远望去,在一片高地之上密密麻麻地遍布有许多火光,光芒照射的范围内,依稀可见许多简陋的房屋与营帐。而且时不时还有一些人鸣马嘶的声音传了过来。
入夜时分,雷总管,林逍,侯战以及几个十夫长围在一起,开了一个简陋的军事会议。
“大家都说说,怎么穿过这片乱石岭?”雷总管嘶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目光都投往侯战,毕竟他才是此行的统帅。
“凿穿!”侯战大手一挥,“以我们百人的雷胆营精锐,只要笔直划出一条直线,从乱石岭薄弱之处穿过去。加上夜袭,敌人防不胜防,我们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进入龙眠山脉。”
“放屁!”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逍便骂了一句。
林逍居然敢公然喝骂统帅,几个十夫长都是一阵紧张,不禁看向了侯战,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
侯战脸色铁青,“你刚才说什么?”
林逍以右手按住自己的头颅,假装一副头疼的正传,吸了几口冷气之后,林逍才以虚弱的声音喊道:“我说你放屁,你以为我们雷胆营都是骑兵啊?一百个人这么大的目标要想凿穿对方防御,敌人什么都不干,光是躲在远处射箭就能把我们每个人都变成刺猬了。”
几个十夫长虽然觉得林逍的语气有些刺耳,但还是暗自点了点头,他们可是与乱石岭上的马匪以及野人们打过好几次交道,不像侯战,不了解乱石岭的情况,真要凿穿乱石岭,光是他们徒步行军的一百个人,还不够死的。”
林逍刚才一番呵斥过后,侯战也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虽然位居御殿偏将军,而且自负满腹韬论,但指挥战役的实际经验却用一巴掌都能数的出来。理论与实践完全脱钩。方才他看到乱石岭的地形,一下子想起了重骑兵中凿穿的战法,却忘了白夜城中压根就没有重骑兵这一兵种!
但知道错误归知道,失去面子又是另外一回事,林逍当众呵斥自己,让侯战一下子变得很下不来台,脸色绷紧。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方才早就斩了林逍了。但是现在不行,林逍是雷总管志在收服的一个傀儡,不能当着雷总管的面伤了林逍。侯战想到这,双手紧握,指节都已经发白。显然在强忍怒火。
林逍捂住脑门冷笑,侯战脸色铁青,十夫长们帮谁也不是,干脆闭嘴,于是会议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最后还是雷总管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林逍说得在理,那么你提提你的想法,我们怎么穿过这片地域?”
侯战不忘冷冷补充道:“你最好提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否则我治你侮辱上司之罪!”
林逍冷冷看了侯战一眼,忽然捂住自己的头颅,又开始假装头痛,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低声嘶吼,侯战与雷总管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出声。那些十夫长们都风闻最近林逍患上了头痛之症,也没有多嘴询问因由。
过了好一会儿,林逍的“头痛之症”才“缓了过来”,他伸出右手,先是握紧了拳头,继而又松开分成五指。
那些十夫长们本就跟林逍一个军队里磨炼出来的,立即心领神会,其中一个人问道:“化整为零?”
林逍脸色苍白,点了点头,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分成每五人一对,潜入乱石岭,然后自己见机行事,穿过乱石岭后,再在指定地点会和。”
“哼,自作聪明,兵力一旦分散,我们雷胆营的力量岂不是削弱了?而且分成二十组,要是走散了怎么办?”侯战借机讽刺林逍,以找回一点面子。
林逍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进雷胆营的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应变能力不成问题,走散倒是个问题,但只要我们每个分队手里都有一张地图,再指定会合地点,那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说得轻巧,你们谁手里有龙眠山脉地图的?恩?”侯战仍旧抓住林逍的漏洞不放。
众人迟疑之际,雷总管却出人意料地说道:“地图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