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忧伤
余江篱早就说过,他是为了我好,怕他说出来的东西和我可能恢复的记忆会有差别,怕我怪他,然而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显然觉得这样更加可怕,即使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余江篱说得有道理。
所以我逃了。可是我发现逃避并没有解决问题,我更加喜欢余江篱了,这个非人的家伙。听了夏蔚然的故事,看了阿娟的事情,接着又是天蓬的爱情,我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
余江篱出现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我在原地当缩头乌龟,如果那火炉熄了火,如果那水杯里没有水,我大概是愿意把自己塞进去的。余江篱摇了摇头,他很平静地朝着我伸出手,来时气势汹汹,到了我面前的时候,却是平时和我说话的样子。
有一点点小小的骄傲,还有一点点难以被发现的温柔。
“玩够了吗,那就回来吧。”
此话一出,我脸上一凉,手指呆滞地往脸上抹去,竟是摸出了一片冰凉的水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我就哭了。
等等,我的第六感一抽,一块雪白柔顺的余江篱专属手帕一瞬间就盖在了我的脸上,严严实实,差点喘不过气来。果然是余江篱专属的温柔。一般人只怕承受不来。
无语地把手帕举起来,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我把手帕还给余江篱。
“没玩够,我觉得吧……”我抿了抿嘴唇,虽然余江篱来接我让我很感动,但是我竟然在半步多找到了一点点独特又奇妙的快乐,在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我的心境也在发生着改变。
天蓬说我一叶障目,可我却觉得是余江篱给我的世界太广阔,我看花了眼,这才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默默思考。
现在其实还是没想通,就是怂着罢了。
“我暂时不想回去,我觉得这地方有意思,很有意思。余江篱,我喜欢半步多。不知道沙弥香带我过来是什么目的,但是我是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乐趣。”如果沟通真的那么重要的话,那么我就和他直说好了。
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也许我的猜测没有错,余江篱听了我的话,神色稍缓,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没有笑但是周身的气息很柔和,很舒服。冰凉的手指和我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这阁楼上的风竟然就停止 了喧嚣。
这顶层没有任何人,没有对照物,我和余江篱握着手,连最后的一点风声都不见了,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
“其实以前的你也喜欢这工作,没想到习惯都是相通的。是我的错,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你本身。”余江篱把我的手握得很紧,“以前已经犯过同样的错误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池浅,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不要再把这些东西留下了。它们属于你。”
余江篱塞进我手里的东西像是卡片,我低头瞟了一眼,不就是我赌气而留在房间里没有带走的那一堆余大少爷的银行卡吗,这家伙竟然把这些都带到半步多来了。
我正感叹着,余江篱松开了我的手,转而更加急迫地抱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都揉在怀里似的。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想去哪里我会陪你,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所以池浅,不要走了。”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是在,恳求我?
“那一晚,我曾经以为,我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可是今天,我觉得,最幸福的男人其实是刚才的那头猪。池浅,我不高兴了。”
我惊讶到无以复加,这太不像余江篱了,他太直白了,像个孩子。是我在做梦吗?他不仅会在天蓬的脑袋上套麻袋打人,让人家保持猪的模样,竟然还在和我撒娇。我狠狠地在我的大腿上扭了一把,脸部顿时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模样。
余江篱低头看着怀里的我,我不用抬头都知道,虽然他的那些话是说出来了,不像他,感动我,但是他是余江篱啊,那种“你是不是傻逼”的眼神,能不能给我收起来。
“余江篱,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他的话是在表明,他也被我吃得死死的了,但是那种眼神……酒壮怂人胆,余江篱那边口风一转,气势一松,我瞬间就顺着杆子准备往上爬。好久没有啃过果冻了,余江篱的嘴唇,那就勉勉强强来一口吧。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我刚才有在祈祷,天呐,余江篱来了,老天啊,给我一个能够和我长篇大论秉烛夜谈的客人吧。
刚才怎么祈祷都没有用,可是在我和余江篱正准备甜甜蜜蜜的时候,忽然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就出现了。
“请问,池浅姑娘现在有空吗?”一只巨大的手掌露在那楼梯的上面,就像雨后山林里飞快长出来的蘑菇,那只手掌的中间还有一只眨巴着的小小的眼睛。
我都快亲上去了,你是谁啊!余江篱更加不满意,我看他浑身的戾气飞速地增长,也许下一秒就一个手刀飞过去了。那么这个平静的阁楼就会有流血事件了。我的天啊,我抱住了余江篱的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抱着这家伙一定是走错路的心态,我微笑着看向那个已经把整个身子都露出来的客人。
“你是不是走错路啦,半步多的顶楼一天只接待一个客人,今天的客人才刚刚离开。”今天的名额满了,明天请早啊,哥们儿。
“可是是木娘子说今天破例让我上来的。”那家伙老老实实的,长着一张憨厚的脸,一看就知道是被木娘子坑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余江篱这么大大咧咧闯进来,木娘子不逗逗他,我都不相信。
这位,可不就是冲锋枪,还是自己撞上来的冲锋枪。
掌柜的发话了,身为员工的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余江篱不高兴地坐在了我的身边,看着我拿出器具煮茶,余江篱的脸更加黑了。
他可不在半步多工作,木娘子的意思,可能还有点怵他,因此半步多对他没有束缚力。他夺过我的茶具,伸手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手套,随意地把茶叶兑水,就碰的一声,放到了来者的面前。
唉,余江篱,对客人,我们就算不能如春天般温暖,也不要如寒风般冷冽啊。
大概是余江篱智商太高,我在腹诽的东西,他不动脑子都能猜到,那不满的目光就直接转化为了软萌的控诉。
“你都没有这么给我煮过茶。”他淡淡地说道。
无奈的我迎风凌乱,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什么都说开了以后的余江篱,真的好难搞,他为什么不继续他高冷的姿态啊!
对面的大兄弟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古怪的那啥不满的气氛,他指着余江篱,认真地说,“虽然你给我倒了茶,但是按照半步多的规矩,我说话的时候,只能由池浅姑娘一个人听着才对。你这样坐在这里,是不对的。”
我继续崩溃,我身边的那个熊起来吓死人,对面那个原来也是个隐藏的高手吗?看着他的样子,如同小山一般的身高和身形,余江篱站起来在他面前都是个小矮子。他的手臂粗壮,腿部肌肉也很发达,那张大饼一样的脸上除了憨厚的笑容,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疤,稀疏到地中海都不足以形容的头顶……
这个,好像不是个人吧。真是深藏不露。
余江篱看了看我,我无可奈何地挥挥手,和他再见。不管怎样,工作还是要继续。余江篱来了,和我认了错,我不再躲着余江篱,木娘子就该给我涨工资了吧。这大概是唯一的好处。
余江篱看懂了我的意思,他站起来,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暴栗,咬牙切齿,“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