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窦炤懵了一下,可心里竟是没有太多伤感,也没有太多其他的心情,许是在灵山内山时遇到的事比这大的多了。
师父的死,便显得不足为奇了。
如今只剩下那则婚契是心头大患了,此事,她如今无能为力。
贺荆仙君……
窦炤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快速将他的样子从心里摒除掉。
……
九重天之上,贺荆的伤前所未有的重,天华帝君已经连续为他疗伤几日,但依旧不见任何好转,且这几日下来,心伤竟是有加重的趋势。
老君那里的丹药一把一把地喂他吃下,都不见半点作用,天华帝君不由抿紧了唇,眉头紧锁着。
他收回手,看着贺荆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听着他嘴里喊着‘炤炤’,脸色就更加难看几分。
“这么想要她,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第25章
天华帝君阴沉着脸, 几乎是负气一般说出的那句话,他恨不得亲自下界,将那窦炤捉上九重天来丢到贺荆床上去。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见着贺荆这副样子, 却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与浅雪。
贺荆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如此优柔寡断,为何不索性直接强行把那窦炤绑在自己身边,不是连婚契都要给她吗?
堂堂九重天如今的战神, 却是这副样子,丢人至极!
天华帝君心头无来由的烦闷,这股烦闷让他的脸色一直阴沉着,却是顾及着自己与贺荆的情谊,并未真的轻易下界去做这事。
如今贺荆若是没人替他继续疗伤,到最后就是和浅雪一样的陨落。
天华帝君又往贺荆心脉处输入仙力, 源源不断。
而此时的下界, 却是热闹着,坤山派的这次登仙大会本是整个修仙界的盛事,整个修仙界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在这里齐聚。
原本在诸多门派里并不显眼的隐天宗便显得极为醒目了。
先是隐天宗女弟子被九重天的仙君降下婚契一事,虽婚契一事上出了点差池,但谁都知道隐天宗有这么一个女弟子就要一步登天,紧接着,隐天宗另一位女弟子被坤山掌门奉为座上宾, 传闻也是与天界九重天的仙神有关。
这已经是足够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结果, 隐天宗出了第三桩事, 隐天宗那个本等着享福就成的掌门竟是一夜暴毙了。
坤山的一座山头上挂满了白幡, 令人不禁唏嘘, 唏嘘之余也更多地谈论这隐天宗。
本以为隐天宗的风头也不过是如此了,没想到,却是出了第四桩事。
隐天宗门下几位内门真传弟子奉了掌门之女云朵儿为新的掌门。
这位掌门姿容艳绝,一身孝衣穿在身上如同九天神女一般引人注目,但这不是第四桩事。
第四桩事是——
“这隐天宗新掌门是什么意思啊?颁布这种绝杀令追杀门下大弟子卫漱?这卫漱是她师兄吧?”
“你没看绝杀令上写的啊,这卫漱偷拿了师门的东西,这新掌门新上任,肯定要追回啊!”
“但也不至于如此关系破裂吧,好歹也曾经是师兄,这隐天宗门派不大,这内斗气势倒很大。”
“哎,你别在那碎嘴了,没看到我们掌门都对这隐天宗新掌门很客气甚至是我觉得恭敬了吗?”
“这隐天宗到底是有什么来头啊?不会是什么飞升了的前辈留在凡界的子嗣吧?”
“不过说归说,隐天宗的手气很大啊,追杀卫漱能拿到五十万金,这么多金,可以买极品丹药和法器了吧!”
消息传得很快,几乎到了这一天下午,整个坤山派都传遍了,几乎也是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这第四桩事。
桐木听闻这事时,稍稍一想,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本以为这云朵儿是个蠢的,没想到只是看着蠢,心思却又沉又毒。
那窦炤和卫漱一同下山离开,日后必定也是在一起的,她颁布追杀令下令追杀卫漱,到时候,窦炤怎么可能脱身得了?
届时若是有人不长眼伤了窦炤,那就不关她云朵儿什么事了,如此,怕是贺荆仙君也无法说她什么话。
她忽然便觉得有意思,等那云朵儿睡下后,桐木回了九重天,得知贺荆仙君在天华帝君那里,第一时间便去了了天华帝君的大殿。
……
桐木来到了帝君的大殿外,自知道‘浅雪神女’在凡界重活一事,天华帝君便一改之前颓然之势,大殿不仅重新修缮过,更是重新让仙侍守着门。
“桐木姐姐。”
守着大殿的仙侍曾与桐木交好,从前两人都一样是仙侍,又分别是浅雪神女和天华帝君的仙侍,只不过后来神女陨落后,她也被赶走了,她们一直没怎么见过,如今见了,她便是十分亲昵地喊着。
哪知道桐木眉头一皱,一张并不算特别出色但也是清秀可人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谁是你姐姐?你一个区区仙侍,怎敢如此叫我?!”
那小仙侍吓了一跳,脸上是无措的神色。
桐木冷哼一声,看着仙侍身上最普通的浅粉色长裙,轻轻抚了抚自己身上如彩霞一般的衣裳,却是什么都没再说,抬着下巴直接往天华帝君的大殿里走。
从前浅雪神女在时,她便可跟着神女直接进入,这是帝君曾经允可过的。
那小仙侍刚才被昔日好友呵斥了一番,已是面红耳赤,所以见桐木直接进去并未阻止,她还低着头站在大门那儿,想着桐木姐姐怎么变了呢?以前跟在浅雪神女身边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而且,桐木姐姐不过是一截有灵性的桐木,因其蕴天地精华,可养润神魂,所以被浅雪神女带回九重天点化而成,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仙神呀。
大殿里并未其他人,天华帝君似乎不在。
桐木朝着里面一路走去,直接熟门熟路地到了帝君从前会疗伤的地方。
这几日是贺荆仙君必定会疗伤的日子,若是帝君带他过来,一定会在那里的寒玉床上疗伤,这几乎是不必多想便能猜到的事情。
“帝君?”到了门外,桐木先敲了敲门。
“进来。”天华帝君有些冷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桐木便推开了门朝里走。
绕过精致的屏风,她一眼就看到了赤着上身躺在寒玉床上的贺荆仙君。
仙君如玉的肌肤上遍布伤痕,有些显然是这次新伤到的,如今即便已经结痂,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天华帝君看到桐木看向贺荆的眼神,皱了皱眉,随即眯了一下眼睛,“我不是让你在凡界照顾好浅雪吗?”
桐木便低着头行了礼,很是恭敬地说道:“帝君,神女一切都好,虽然隐天宗掌门死去这件事对她打击颇大,可神女内心坚强,并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所击倒,我来也是来给帝君禀报神女的事情。”
提起浅雪,天华帝的脸色便是柔和了一些。
桐木便开始与帝君说起下界的事情,她虽疑惑为何帝君不亲自去昆山派找云朵儿,可她隐约却能理解。
因为如今的云朵儿和浅雪神女之间还是差得远了。
“神女本想等着那卫漱和窦炤来给隐天宗掌门祭拜,却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来他们,那卫漱和窦炤一同下山离开了坤山,神女心伤又气愤,颁布了修仙界的绝杀令追杀卫漱。”
天华帝君听闻此事,刚才柔和的脸色稍稍淡了一些。
桐木说完以上这话,也不知该说什么,空气里一下沉默下来。
因为他们都清楚,若是真的浅雪神女,必定不会下这样的绝杀令去追杀一人。
“桐木,你跟在浅雪身边多年,最是了解她,你告诉我,她真的是浅雪吗?”良久之后,天华帝君忽然偏头看着桐木,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很低,也有些脆弱。
好像这件事戳破之后,便是无法活了一样。
桐木心里咯噔一下,对上天华帝君的眼睛,一时心跳狂跳起来,生出些惧意。
当初是她一口咬定那就是浅雪神女的转世的,如今她自然还要一口咬定,她心里又害怕又强行隐忍住,说道:“是,一定是,一定是浅雪神女的转世,否则,怎会与神女生的这般相似?浅雪神女美貌无双,又温婉动人,当初陨落时虽说……虽说情况特殊,可她那样好的人,或许是天道开恩,在十万年后给了她重活的机会。”
桐木说到这,便是越说越顺了,她往后继续说道:“如今神女虽然性格与从前不同,可她在凡世出身如此,定然是那隐天宗宗主教导不利,我听说神女在凡界日子过得苦,十岁之前流浪在外,做了十年乞儿,极为不易,不像是从前的神女,是尊贵的天河神女,天生神族,衣食无忧,天性纯良,帝君,等神女恢复神魂记忆了,自然能与从前一般。”
“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强行令她恢复呢?”天华帝君竟好像是真的在征求桐木的意见。
可那慢悠悠的语气却令桐木越发紧张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才是说道:“其实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的神女也很好。”
天华帝君听到这一句,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神色逐渐聚拢,轻轻挽唇,“不愧是一直跟在浅雪身边的你,你说的对。”
桐木彻底松了口气。
“贺荆就在里面,我已给他吃下药,也替他疗伤过,你若是担心他,可留在这里照顾他。”天华帝君瞥了桐木一眼,又说了一句。
桐木脸色露出一些羞色来,她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照顾好仙君的。”
天华帝君最后看了一眼贺荆,想着自己的那个把窦炤抓来的念头,抿了抿唇,还是甩袖离开了这里。
桐木轻轻走了过去,在寒玉床上坐下。
寒玉床冰冷刺骨,坐上去的一瞬,她便是打了个冷颤,她回头看了一眼寒玉床上没有半点动静仿若就这么死了的贺荆仙君,眼中漫出了痴迷之色。
她的手轻轻抓起一把仙君的头发。
仙君的头发,十万年前就白了,后来用了特殊的药物染过,这一次天华帝君重新见到浅雪神女时,也是用了这种从老君那里得来的药物染的头发,应当能保证发色永乌黑的。
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仙君的头发如今看起来又是全白了。
桐木抿了抿唇,真不知道那窦炤有什么好的,仙君自十万年前开始就一直念着她,那般辛苦寻回她的魂魄,又付出那般大的代价,还花了十万年替她养魂,究竟是图的什么。
若是图的是从前窦炤一直跟在他身边,那她桐木这十万年也做到了,为什么窦炤可以,她就不行?!
“仙君?”
桐木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娇俏软和,竟是仿得和窦炤如出一辙。
一直昏厥中的贺荆眼睫似乎颤了一下。
桐木咬着唇,弯下腰来,低着头在贺荆身边轻轻喊着:“阿荆,阿荆,你醒醒看看我呀,我是你的炤炤呀,阿荆,阿荆~~”
原本躺在寒玉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贺荆身上气息一收,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桐木看着贺荆仙君昏迷中听到窦炤的声音都这般反应的样子,握了握拳,眼中的怨意极浓,她没有再模仿窦炤说话,就这么看着贺荆仙君。
她甚至希望仙君就这么一直昏迷着再也不要醒来了,等到那云朵儿的计划成功,等那窦炤随着卫漱一起死了后再醒来不迟。
这一次,她要想办法让那窦炤的魂魄消散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任何可能被找回获得重生。
桐木不会知道,就是她喊的这一两声,直接唤醒了贺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个东西。
贺荆从神魂中苏醒时,是在自己的灵台之内。
他的灵台之内,一片荒芜,到处是焚烧殆尽的破败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处绝地,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灵地。
而在这一处灵台之内,有一条很粗也很长的锁链,那条锁链一直连着灵台尽头,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里像是藏着什么,被锁链紧紧捆绑住了,不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