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先头进城报信的马军飞马赶回,带队的赵都头飞马驰到欧阳修的马车便回禀道:“中丞大人,三司使晏殊大人请欧阳大人在南门外五里等候,说是要准备仪仗迎接大人和苏专使。”
欧阳修一愣,办差官员回京哪有仪仗迎接之理,以往只有大军征战凯旋而归的时候,才会有这般礼遇,晏殊如此做,岂不是有逾矩之嫌么?
猛然间欧阳修心头一闪,差点激动的从马车上滚下来,他连忙命人将坠在后面坐在晏碧云车厢中揩油的苏锦请到队伍前面来,拉着苏锦便上了车,放下车帘。
苏锦看着欧阳修胖乎乎凑上来的脸庞,心里大为恶心,这货是要干什么?
“苏专使,刚才赵都头传来城中消息,三司使晏殊大人要我等在城外五里等候,说是要准备仪仗迎接我等……”欧阳修神神秘秘的在苏锦耳边小声道,一口浊气吹得苏锦一阵作呕。
苏锦赶紧让开距离,满不在乎的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来迎接咱们而已,怎么说咱们也是立了功之人。”
欧阳修翻了白眼道:“迎接是一回事,准备仪仗就是另外一回事,这是逾越礼制之行为,我们如何受得住?大军凯旋才会有仪仗相迎呢。”
苏锦满头雾水,他哪知道这些破规矩,不过一听说这是逾越礼制的行为,倒也明白这里边的厉害,这不是一进京城便被抓了把柄么?
“三司大人难道不知道这是逾越之行?他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判断,这件事定然不是三司大人的主意,我看十之**,是皇上要来。”
“什么?”苏锦一愣,皇上亲自来迎接?这么面子给的也太大了,但又一想,恐怕真是如此,除非是晏殊脑子进水,否则他怎么会犯此错误。
“那怎么办?”苏锦对这些事是一窍不通,后世哪有这些破规矩,而在这里,规矩不到甚至都会死人。
欧阳修道:“不论是皇上亲来,还是派人宣旨迎接,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当然也不排除三司大人犯糊涂,那就更需小心应对了。”
苏锦道:“怎么做,你说便是,一切按照你的吩咐来,我可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欧阳修道:“也好办,咱们离城五里便跪地等候,若是皇上亲来,咱们也是不差礼数;若是有人犯糊涂,咱们也不至于失了礼数,便说不敢受仪仗之礼,跪请仪仗退回,岂不一举两得么?”
苏锦翻翻白眼暗骂一声道:“靠!没进京城呢,先卑躬屈膝当奴才了,这可真他娘的晦气。”
第五四六章给跪了
既然是正式的迎接场合,晏碧云和苏记的一帮人便只能先行进城,庞家媳妇晏碧云跟在苏锦屁股后面,一旦被眼尖的家伙们认出来,岂非平添一番纷扰事端。[..]
苏锦嘱咐小穗儿和柔娘等人,先带着众人去甜水井胡同北头的榆林巷落脚,彼处宅院尚未退租,正好拿来当落脚之处暂且安顿。
他又叮嘱钱鹤年和杨小四两人约束手下伙计,免得这些乍出远门的伙计们出于好奇到处乱撞,京城比不得其他地方,随便冲撞一位爷,指不定便是哪位皇亲官宦,虽然苏锦不是怕事的主儿,但无端端的惹事他自然是不干的。
末了苏锦又偷偷拉了杨小四到一旁,命他去后面通知尾随而至的白牡丹等人,要她们在甜水井胡同附近寻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将地址告诉杨小四便可。
安排停当之后,苏锦才领着王朝马汉等人来到队伍前列,跟欧阳修会合到一起,跟随队伍缓缓的行进到南门外五里亭附近,欧阳修下达命令,全体士兵列队退后五十步,留下苏锦和自己率领十余名随从官小吏站在最前面,这也是规矩,皇上若亲来,持械之兵需退出安全范围之外,否则有冲撞之嫌。
过不多时,远远可见汴梁城南门外锦旗招展鼓乐声响,一大波人马乌压压涌出城门,沿着宽阔的石板官道直奔而来,中间擎出的一顶黄罗伞甚是惹人注目;欧阳修自然认得,那是圣上的銮舆上方的明黄华盖,显然是皇上亲自来了。
欧阳修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恭候圣驾到来;苏锦也不得不趴在冰冷的地上,五体投地行大礼等候赵祯。
跪下是跪下了,苏锦心里可是老大的别扭,后世便是国家元首巡查,也没见姓给跪下迎接的,到了此处却要卑躬屈膝向皇权致敬,一时间确实接受不了。
“受老子一跪,折你十年阳寿。”苏锦恶毒的嘀咕着,就觉着地面的颤动越来越近,銮舆已经快到跟前了。
赵祯端坐銮驾之上,身侧武官在两侧随行,和晏殊等人喜气洋洋的脸色想比,大部分官员显面无表情;从他们的神色中,可以看的出他们对圣上御驾亲迎苏锦和欧阳修之举颇有些不太高兴。
诚然,当赵祯出要亲自来迎接欧阳修和苏锦之时,吕夷简和杜衍等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两个人不过是奉旨办差,办完了差事回京述职而已,何须给他们这么高的礼遇呢?特别是苏锦,欧阳修去淮南路调查的本是他矫诏一案,目前尚未有结论,却公然出迎,这算个什么事?
面对吕夷简的反对,赵祯不为所动,虽然于礼制不合,但这回赵祯是真心的要表示一下对自己苏锦等人的赞许。
有些事吕夷简并不知晓,但赵祯却一清二楚。
就在新年前夕,汴梁城中的屯粮已经告罄,汴梁本地本不出稻米,都城地偏西北,天气寒冷干燥,除了麦子和红薯之外基本上无物可种;即便是种了下去,那收成也是惨不忍睹,或许连种子粮都收不上来。所以历年以来,汴梁城都是靠从南方诸州府经运河北调稻米以保汴梁城中用度,城中原本屯粮均以三月为限,多了无处囤积,而且也没那个运力。
粮食紧缺,影响最大的便是这个万人口的大都市,这样的大都市一旦因断粮生乱,其危害远非扬州这样的地方可比;晏殊头发都愁白了半边,但粮务无进展,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筹莫展之际,苏锦却及时的在扬州打开了突破口,当冯老虎以及扬州官吏等一干人被苏锦以雷霆手断迅速处决之后,晏殊赶紧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宣扬,数日之内邸报用加急快马送达大宋各州府。
观望之中的商贾们被这件事吓得屁滚尿流,朝廷的决心昭然,再抱着侥幸心理实在不够明智;这事儿几乎不用权衡,要钱还是要命,答案不言自明。
粮务之事豁然开朗,很快便打开了局面,本来空瘪瘪的各州的官仓一下子便充实起来;接连几场大雪消融过后,运河水位上涨,就在腊月三十的大年之夜,几个月来第一支运粮的船队抵达了汴梁城。
接连四五天时间,晏殊调运了十几只漕运船队到达汴梁,一下子运来了近千万石粮食,在朝廷上下,举城姓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迫在眉睫的危机化解为无形。
这一切两府和朝中各部大多不知情,唯三司和赵祯从头到尾将心在嗓子眼上,他们不是不想告诉众人,而是怕引起恐慌,一旦传到民间,恐慌会像瘟疫一般的蔓延开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另外因粮食危机还导致了还一件棘手之事,西北军年前派了数批人来向三司要粮食,李元昊的军队陈兵西北前线就等着西北军断粮之时好大举进攻;大宋国内的饥荒逃不过精明的李元昊的眼睛,他苦等机会制定了详尽的策略,就等着断粮的那一刻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双方哨探奸细犬牙交错,大宋西北军的动静元昊了如指掌,元昊那边的蠢蠢欲动,范仲淹韩琦等人何尝不知?所以身为边疆御敌的两大名帅,自然是甚为着急;眼见着粮食运来的越来越少,士兵们的口粮都已经减了份额,范仲淹和韩琦自然要派人连番的催促三司运粮去前线。
当初范仲淹曾出让士兵们闲暇之时垦荒播种下冬小麦,想为朝廷减轻负担;但冬季播种要到夏初方能收获,这段时间的军粮却依旧要三司拨付。
情况更为糟糕的是,除了将士们的吃喝,当地因战乱而流离的姓们也要养活。
朝廷为了内地州府的安全计,下了禁令严禁边民内流,但永兴军和秦凤两路受战争波及的姓不下四五十万,这些人虽被强令留在各边防城镇为西北军铸城挖堑,但他们同样需要吃喝拉撒;危机越来越紧迫,外敌内患简直弄得赵祯坐卧不宁。
越齁越吃盐,越是粮食紧张,吃粮的人便显得越多;可是边境的粮食无论如何断不得,说句夸张的话,京城可以断粮,军队一日也决不能断粮,否则便是大祸临头之时,这个道理是个人都会明白。
晏殊挤牙膏一般的东挪西调,幸而前期粮务刚刚办理之时,利用价格和嘉奖的隐忧,许多小商贾也向官仓售粜了一部反粮食;这些粮食基本上都被拿来填了西北的大窟窿;面对着源源不断一日数骑前来催粮草的西北信使,晏殊只有叹气的份,毫无应对之策。
就在这节骨眼上,粮务终于有所突破,晏殊一口气调运了三多万石粮食发付前线,一下子便将已经动摇的军心给稳住了;西贼探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赶紧禀报李元昊,李元昊不得已之下,将拟定好的进攻的计划无限期的搁置了下来。
虽然苏锦只是完成了他的差事,但在赵祯看来,不啻于挽救一场大灾难;他亲自出迎,就是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当然这种感激他绝不会在口头上表达出来,故而在外人看来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吕夷简反对无果,于是称病不来,赵祯也拿这老臣没办法,他也并不强求;同样的事发生在杜衍身上,便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杜衍也想学吕夷简称病不至,但是他的资格显然还嫩了些,赵祯毫不留情的否决了他,甚至说道:“杜爱卿,朕命御医同行,若是杜枢密犯了病可以当场施救,你看如何?”
这看似客气关心的一句话,让杜衍尴尬不已;这不是客气话,这是劈头盖脸的一个耳光响亮。
至于朝中的其他人,他们的不爽跟恩怨无干,纯粹是不忿皇上逾制而为,换句话说,此二人何德何能受此礼遇?即便是办差办的好也不至于如此,在纷纷言之凿凿,大谈礼制如何如何的外表下,其实带着那么一股酸葡萄的意思。
当然并非所有的官员都对此举表示不满,三司使以及御史台的那帮人都喜笑颜开,觉得面子上有光。
虽然各有不满和开心,有一个共识却是所有人都明白的,皇上亲自去迎接苏锦和欧阳修,传达了一个信息:这两人在皇上的心目中已经有着很高的地位了。
不管你高不高兴,愿不愿意,这两个人即将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在这个时候,保持观望和示好乃是上策,此时表达不满,那是愚蠢之极的举动。
……
各怀心思的一帮人来到五里亭前,一眼望去,顿时大为惊讶,包括欧阳修和苏锦在内的上千个屁股高高撅起,看上去像是一个蒸满馒头的大笼屉,蔚为壮观。
晏殊暗自点头,这态度可是做到极致了,不用问,定是欧阳修的主意,苏锦是绝不肯这么做的,不过他既然能顺着欧阳修的主意做出这样的姿态,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御史中丞欧阳修!粮务专使苏锦!皇上排十六骑仪仗,抬金顶大轿前来迎接二位大人,两位速速上前谢恩!”礼部主客是个糟老头,但嗓音却洪亮之极,说话抑扬顿挫,甚是好听。
苏锦撅起屁股刚要起身,却被欧阳修一把拉住衣角,轻声道:“苏专使勿动,一切随我行动。”
苏锦不知就里,忙重新将头猫在臂弯里,保持跪拜姿势,却听欧阳修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臣等办差归来,乃是尽了本分而已,惊闻圣上亲自来迎,我和苏大人均惶恐备至;此举于礼制不合,我等愧不能当,还请大人转告圣上,请圣上移驾回宫,我等方能起身进城;进城之后,我二人自会进宫面圣述职,并行谢恩!”
礼部主客一愣,旋即低声道:“欧阳大人,苏大人,皇上来都来了,你们又何必如此,现在叫皇上回去,岂不是让皇上尴尬么?”
欧阳修道:“大人,您是礼部的人,当知此举不合礼制,若我等欣然而受,以后徒惹他人指责,我和苏大人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人指谪皇上的不是,岂不是我等之罪么?”
那主客哑口无言,心道:你们就矫情吧,就你懂礼,咱们礼部都是吃干饭的?这不是拦不住皇上么?
苏锦对欧阳修简直五体投地的佩服,这家伙简直太会装了,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遵循礼制不贪虚荣且为皇上考虑的贤臣形象,不用说此举这赵祯的心中是有加分的,就冲这一手,苏锦觉得便是喊他师父也不为过。
第五四七章八抬大轿进京城
“咳……咳……”礼部主客大人急的直咳嗽,心中大骂欧阳修是个钻营装逼的小人,但人家说的光明磊落处处从朝廷礼制出发,且维护的是皇上的面子,自己倒也无法应对;踌躇之下,赌气道:“欧阳大人,您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皇上此番来亲迎二位,乃是特例;朝中大臣也多做劝谏,但皇上一概否决之;我可以去向皇上陈述你的话,但皇上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是断然不肯回去的,这样一来,老朽还需来再次请您二位移步谢恩,这不是折腾老朽么?”
欧阳修义正词严的道:“大人此言差矣,事未亲为,为何私心揣度之?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摩的?恳请大人移步,将我等话语转述上禀。[..]”
苏锦眉头大皱,心道:戏演得也太过了,意思一下就行了,何必如此;想来这欧阳修在朝中名声不佳的原因之一,不是他的钻营观色,而是他钻营观色的有些过了;过犹不及,让人徒增恶感。
苏锦可不愿意跟欧阳修一样在这演过头戏,皇上的銮驾其实就在二十步外,这里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听得到看得到;先前欧阳修的几句话,让群臣肃然起敬,赵祯也微笑满面,现在,苏锦却已经发现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赵祯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这个……”苏锦忽然抬起头发腔道:“欧阳中丞,这位大人说的也在理,皇上来都来了,我等还是上前谢恩为好;让皇上久等,岂非更加的不合君臣之礼;再说还有诸位大人同来,您所担心的礼制问题,诸位大人们定然已经计议过此事,大人们既然都来了,显然是同意皇上这么做,你所担心的日后有人背后指谪皇上的不是,我看大可不必有此虑。”
苏锦爬起身来,也不等欧阳修的回答,便对那主客道:“烦请大人带路,我和欧阳大人这便去拜见皇上。”
欧阳修本想在此事上再做些章,说出一番更加刚正不阿的话来,见苏锦如此一说,只得将想好的台词咽下肚中,翻着白眼爬起身来,还想对礼部主客大人说出一番话自下台阶,嘴巴刚一动,却见那主客一扭头,直接给他一个后脑勺。
在礼部主客的带领下,欧阳修和苏锦躬身相随,一路来到赵祯座前张口大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笑盈盈的摆手道:“两位爱卿快快请起,一路风尘,辛苦了。”
欧阳修叩首道:“臣等不敢言苦,一人苦换来万家乐,此心足矣。”
众臣听得直撇嘴,有人小声骂道:“什么玩意儿,瞧他那样儿。”
有人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庞通红。
苏锦身上一个劲的往下掉鸡皮疙瘩,这个欧阳修,真是有些爱出风头,时时不忘装.逼,处处要显摆,真是无可奈何。
赵祯倒是不以为意,笑道:“说的不错,一人苦换来万家乐,正是为官之道;朕为你们两准备了十六骑引路的八抬金顶大轿,你二人上轿吧,跟着朕的銮驾回城。”
欧阳修忙道:“皇上,这可使不得,劳皇上相迎已是让臣等惶恐之至了,怎么能用此仪仗,不可,万万不可,请皇上恩准我等步行随行……”
赵祯哈哈笑道:“不可么?你看苏专使已经去了呢。”
欧阳修愕然抬头,不知何时跪在身后的苏锦已经起了身,在一名内侍的指引之下朝停在一旁的金顶大轿走去,口里还有说有笑道:“金顶大轿,这辈子头一回坐呢,漂亮……真的太漂亮了。”
欧阳修伸着手叫道:“苏专使……你……”
苏锦转头笑道:“欧阳大人,你不来么?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这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呢。”
欧阳修气的要命,无奈又不好发作,赵祯笑道:“欧阳爱卿,去坐吧,可别让苏爱卿专美于前,这轿子可是为你们俩准备的。”
“不坐白不坐。”欧阳修叩谢起身,迈步上前,抢在苏锦头里钻进大轿中,苏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对着赵祯拱了拱手道:“皇上,多谢了,臣上轿了。”
赵祯摆手微笑道:“好好享受,今日不用进宫见朕,明日辰时,早朝上见。”
当下内侍高呼:“皇上起驾!”
待皇上銮驾行出步之后,十六名禁军肩插各色仪旗引路,簇拥着一顶金顶大轿浩浩荡荡直奔汴梁城。
……
二入汴梁城,苏锦依旧觉得很是新鲜,眼前的东京汴梁城依旧那般的繁华热闹,苏锦既感到陌生同时又感到十分的刺激;上次来京城的时候,他还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名匆匆的过客;而这一次当金顶大轿抬着自己缓缓走过人烟浩闹的汴梁街头的时候,苏锦的感受便大大的不同了。
从今日起,自己便在这汴梁城中有了一席之地,市井小民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他们只是依附着这座城市辛苦挣扎求生,那些主宰着这座城市命运的皇权宗室高官巨商,才能称之为拥有这座城市。
南门进城,过汴水桥入右二厢行不多时,轿子便被人喊停了;有差役在轿子外边高声问道:“苏专使,晏三司问您是直接去官驿落住还是另有去处?他也好方便寻得着专使。”
苏锦想了想道:“不必去官驿居住了,你去回三司大人,便说我榆林巷租有宅院,这回依旧住在那处。”
那差役应了转身自去回话,掌仪诸人听到了苏锦的话,改变路线由大道转往小道,三绕两绕便到了榆林巷,苏锦迈步下轿,转身对轿内的欧阳修拱手道:“欧阳中丞,下官便是在此居住,中丞想必极为疲乏,急于回到府中休息,下官便不请您去寒舍吃茶了,改日得闲,定专程请中丞来此一聚。”
欧阳修摆摆手道:“你去吧,明日早朝上再见。”
苏锦再施一礼,命人放下轿帘,转身招手命跟在轿子后边的王朝上前来,命他取了数十贯钱将掌仪骑兵和轿夫跟班一干人打赏了一轮,在众人千恩万谢之中,转身朝巷内走去。
眼前风物依旧,上次住在这里已经是四个月之前了,巷中似乎什么都没变,看着熟悉的景色,一些记忆也涌上心头,苏锦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个找自己麻烦,却被自己狠狠敲诈了一笔的柳宾华来;此君还写了借据在自己手中攥着,改天寻个空去找他要账。
欠账不还,天下间焉有是理?不但要本钱,还要算利息,要狠狠的敲他一笔才成。
还有那个柳永,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病的不轻,这个寒冬过来,也不知他近况如何,也要寻机会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