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连续尖叫,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包围圈奔跑过来。
这个妇女的脸蛋儿,原本甚是俊俏,可惜,如今却是丑陋不堪,只因她的两边脸颊上,各有一个陈年伤痕。从这两个伤痕的形状呢,能够明显看出来,一个是“永”字,另外一个是“罪”字。
毫无疑问,这个妇女就是永罪者,她脸上的陈年伤痕,是由昔日的刺刑造成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给他们刺字……”
撞上包围圈之后,这位中年妇女一边哀求,一边使劲儿朝着包围圈里面挤去,她想挤到包围圈的里面,她想跟孩子们站在一起。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在突如其来的大灾难面前,或许无力保护孩子,但是她希望,起码,她能够分担孩子们的痛苦。
这个妇女永罪者,当然挤不进包围圈。她的三个孩子,这时都哇哇大哭起来了。
薛谨言早就及时地停止了解说,他在冷眼观看中年妇女的表现,也在冷静观察六个试炼弟子的表情。
当包围圈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永罪者,当这些永罪者的祈求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荡人心之时,薛谨言突然冷酷地看向六位弟子,大声说道:“你们的永罪大峡谷试炼,正式开始了!”
薛瑶、薛翔、平蛮、叶萍儿、英英和木头,谁都没有说话。
眼下这个场面啊,一百个衣甲鲜明的屯防营士兵,全都刀剑出鞘,围成了包围圈,个个神色都很严肃,包围圈里面的三个小孩子正在大哭,他们的母亲一边冲撞包围圈,一边不断哀求,包围圈外面挤满了男女混杂的永罪者,尽管谁都不敢靠近包围圈,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悲伤和气愤的情绪。
这样的场面虽然不大,可是实在太压抑了,六个十多岁的少年,敢说什么话呢?
薛谨言从腰间皮鞘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随手递向大弟子薛瑶:“大小姐,你是屯防大人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大弟子,第一刺的光荣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扎着满头小辫儿的薛瑶,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徒儿不敢。”
薛谨言狠厉瞪眼,再次把利刃递过去,大吼道:“拿去!”
薛瑶无奈接过利刃,满脸惶恐地走向最大的男孩儿。男孩儿倒也机灵,这时止住哭声,狠狠地瞪着薛瑶,愤怒地大哼了一声。薛瑶吓得一哆嗦,利刃从手中滑落,当啷,利刃掉在地上了。
男孩儿果断弯腰,要去捡这把利刃。
薛谨言骤然暴怒,飞起一脚,尽管没有直接踢中男孩儿的身体,可是,他的脚下,突然爆发出一股红色内气,却准确击中了男孩儿的身体。
这个男孩儿,如同被踢中的石头一般,迅猛飞出,飞出了包围圈,紧接着,啪,男孩儿软塌塌地砸在地上了。
男孩儿的母亲,如同疯了一般,大喊着冲向人群,冲向人群后的男孩儿。
“帝国大荒,永罪刺字;十年一期,法不可废;一视同仁,概莫能外;若遇反抗,格杀勿论。”薛谨言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猛然响了起来。
薛谨言搬出大荒法令,并没有吓倒全部永罪者。一些认识他的人,反而纷纷喝骂起来。
“薛谨言,你这个走狗,你也是罪囚,却比士兵还狠毒,你不得好死!”
“薛谨言,你没有脱罪成功,就把狠毒的心思用在这里,你猪狗不如!”
“薛狗屎,你是帝国的罪囚,你是罪囚的败类,你会有报应的,你的后代会遭报应的,薛狗屎你给老子记住了!”
……
薛谨言心坚如铁,根本没有理会永罪者的咒骂,他捡起利刃,喝退薛瑶,命令屯防大人的小少爷薛翔,上前接过利刃,继续给另外两个儿童永罪者刺字。
面对两个已经完全吓傻了的小女孩儿,薛翔也失败了,他实在下不去手。
接过利刃的平蛮,最后也失败了,他手中的利刃,始终刺不下去。
叶萍儿,这个古老部族的女孩儿,眼里噙着泪,根本没有接过薛谨言手中的利刃。先前的好奇,对永罪者的好奇,对永罪大峡谷的好奇,早就烟消云散了,如今,留在她内心的,只有沉重的悲伤。
英英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了,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手背上满是血呀。看见手背上的血,英英颤抖了一下,随后,英英突然发现,她不害怕了,她居然不害怕了,于是,英英上前,主动从薛谨言的手里,接过了发着寒光的利刃。
来到小女孩儿面前,英英再次伸手,在嘴唇上蹭了一下,接着把手上的鲜血抹到脸上,再对两个小女孩儿嫣然一笑,温柔地问道:“姐姐的脸上有血吧?你们说,姐姐好看吗?”
当两个小女孩儿的目光,全都留在英英的脸上之际,英英手中的小小利刃,迅速出击,在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的脸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鲜血,立即从长长的伤口,喷射而出。
一瞬之间,被划伤的小女孩儿,感受到了从脸颊上传出的疼痛,伸手摸了一下,发现了满手的鲜血,终于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了。
她身旁的小女孩儿,没有逃跑,没有哭闹,而是伸出小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鲜血。
英英连忙把拿着利刃的小手藏在身后,迅速后退几步,她突然后悔了,她也想哇哇大哭了。
“啊,你们这帮畜生,老子要打死你们!”
一个双眼血红的壮年,脸上也有永罪二字,这时大骂了一句,挣脱了几个长者的拉扯,顺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恶狠狠地朝着衣甲鲜明的士兵打去。
几把闪着寒光的战刀,一挥而起,同时砍到这个壮年的身上。
鲜血立即迸溅,壮年紧接着倒地,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包围圈外面,再也没有发出哀求声了。全体永罪者,都十分清楚了,哀求毫无用处了。就连中年妇女,也沉默下来了,此刻的她低着头,慈爱地抱着男孩儿的身体,轻轻地摇着,就像在男孩儿年幼时,催他入睡一般。
薛谨言,依然昂首挺胸,对这里的悲惨状况视而不见,他甚至及时表扬了英英:“好,很好,很好啊,只要有了这份笃定、坚决和果断,将来脱罪有望啊,不,是大有希望!”
英英并不笃定、坚决和果断,她已经后悔了啊,可是,她哪敢说出来呢。
薛谨言把利刃收回,转手递向木头,沉声命令道:“木头,该你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