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晚了
那人说完之后,几乎不等她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凉婵只觉得眼底起了一层雾气,她低头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耳边尤自回荡着熟悉的声音。
自京都一别之后,再无音讯,如今竟然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凉婵仰起头来,深呼了一口气,她眨眨眼,将眼底的水汽散去。
荀愈远远的看到她的异常,走了过来,“怎么了?”
凉婵一脸正色,“没事,刚接到一个电话,说林市海关有我们要查的东西!”
荀愈眸色一沉,“海关?”
“是!”
……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四处摆着行李。
凉婵走进大厅里,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因为线索来路的问题,凉婵只给屠夫说了一下林市海关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并没有申请支援。
当然她也有另外的担心,她现在也不清楚那人现在的处境是来安全,如果贸然出动太多警力会让他置于险地。
她和荀愈两人分别站在两个出口处,仅仅凭借一个电话,想要找到那人提供的线索太难了!
“给你报信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
凉婵摇头,“没说,他说的很仓促,只说海关有我们要的东西,不是毒品,也不是走私武器,应该是与我们最近查的案子有关的。”
荀愈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老队长?”
凉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的一缩,手竟然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话。
荀愈何等聪明,在那一瞬间也明白过来。
“是猎鹰。”
凉婵狐疑,“什么”
荀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赵丹”
两人的沟通只有几个字,却瞬间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凉婵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人沸腾起来,她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跳跃。
“好……”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了一个字。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大厅里的每一个形形色色的人,仔细的分辨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哪里是有可能携带她们所要找的东西的人。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案子查到的程度,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出神间,一个脸色有些蜡黄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从她面前经过。
她身上背着一个蛇皮麻袋,穿着的很普通的米黄色的羽绒服。
那女人的脸色不太好,嘴唇完全没有血色,额头上还在冒着冷汗,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她牵着的那个小女孩手里正拿着一个很旧的布娃娃。
凉婵忽然闻到了一种很怪异的味道,或许是出于刑警的直觉得,她多看了那女人一眼。
察觉到有人在看,那女人浑身一个激灵,一把将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甩开,撒腿让往门外冲去。
人群里惊起一阵尖叫声,那个被甩到一边的小女孩,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
大厅里瞬间一片混乱。
凉婵拨开人群,冲着那女人追去。
女人身材瘦弱,看上去也不太健康,但爆发力着实惊人,她本身又瘦小,在人群里穿梭的很快,几乎几十秒的功夫,就冲到了门外。
凉婵一边大喊着让大家闪开,一面紧盯着那女人。
忽然那女人猛的扯开了身上穿的那件米黄色的羽绒服,露出了里面捆绑的炸弹。
高喊一声,“都趴下,不然我立马把这里给炸成平地!”
说着她按了一下手里的开关,胸口上绑着的那个黑色的定时炸弹,瞬间亮了起来,并且以很快的速度在进行倒计时。
凉婵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她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女人声音又细又尖,大厅里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某一个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即还滞留在大厅里的人发出了尖叫声。
执勤的武警迅速的围了过来,有专门的人去疏散那些人堵在海关里的人。
大厅里的警报声迅速的尖锐而刺耳的响了起来。
那女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站在大门旁边的一片承重墙下,双手依旧颤抖着。
眼中含着泪水。
“妈妈……妈妈”
凉婵一回头,看见荀愈抱着那个拿着布娃娃的小女孩从后面走了过来。
那女人瞬间泪留满面。
“娜娜,别哭,别哭妈妈在……”
凉婵声音低了几分,“你冷静,千万不要冲动,你的孩子,还需要你来照顾!”
女人目光悲戚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显现出一种不太正常的潮红。
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她丝毫不在意,目光依旧盯着出口处。
凉婵盯着她,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猛的一回头,顺着那女人的目光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担忧。
难道是情报出了错误吗?
凉婵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绷紧了的一张弓,整个人都是紧张的状态。
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试图缓缓的靠近那女人。
那女人周边早已空荡荡一片,余光瞥见有人靠近,立马惊觉起来,拿着遥控器声嘶力竭,“别过来,再过来我立马启动炸弹,都得死都得死!!”
荀愈怀里的那个孩剧烈的挣扎起来,手里的布娃娃也被人挤掉了,“妈妈,我要妈妈……”
女人哽咽,握着遥控器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娜娜,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她不住的后退眼看就要退到了廊柱边上,目光警惕的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武警。
荀愈说“已经叫了拆弹专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必须阻止她!”
女人退后的方向有了一点偏离,她似乎并不想从门口逃出去,逐渐向着二楼窗户的方向退去。
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甚至人群里慌乱的呼救声,嘈杂的声音让凉婵很烦躁。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任何头绪。
忽然间那女人的目光猛的一缩,随即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几乎是在瞬间,她举起了手里的遥控器。
就在她快要按下的那一瞬间,楼梯口处的方向一道黑影扑了出来。
紧接着遥控器掉落,吧嗒一声被摔成了两半,随即像马甲一声穿在女人身上的炸弹,被那人扯了下来,拉开窗户,扔了出去,动作很快,一气呵成。
几乎在瞬间,二楼窗户外发出一声闷响,一朵漆黑的蘑菇云从地上升起。
一股臭烘烘的瞬间充从每个缝隙里钻了出来。
惊变发生在顷刻之间。
程风速度很快,一脸痛苦的捂住了鼻子。
一手还不忘记抓着那女人。
凉婵眼底闪过一抹惊喜,飞快的冲了过去,将那女人制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程风说道,“你是不是傻,如果真是炸弹,她连安检都过不了!”
凉婵本来还想训斥他,结果被程老师捷足先登。
“……呃”
武警将那女人制住。
女人一脸懵的状态,她自己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女人脸上的鼻血还没有擦干净,看上去很狼狈。
荀愈身边的那个女孩趁人不备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被按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的脖子。
“你们这些坏人,为什么要抓我妈妈,快放开我妈妈!”
女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显得格格不入。
凉婵猛的想起什么东西来,她再次回头望去,海关出口处早已空空如也,一个行人也没有了。
“糟了,我们中计了!”
程风目光清冷的望着大厅里的那些摄像头,又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女人,“她是为了让那个人顺利通关!”
荀愈速度很快,立即封锁了海关里的所有出口,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当时事发突然,已经有一半的以上的人被送出了门外。
凉婵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那女人的领子,“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女人嗤笑一声,露出了一口沾满血的牙齿,“已经晚了……你们抓不到的!”
随即女人仰头大笑起来,她头发在抓捕过程中披散开来,声音又尖又细,面目狰狞,像个女鬼一样。
……
审讯室。
女人垂着头,坐在灯下。
“姓名?”
“路晓丽”
“年龄多大。”
“三十五岁。”
“籍贯”
“川省人。”
“臭鼬炸弹哪里来的?”
“买的。”
“为什么买?”
“制造混乱,报复社会!”
凉婵终于忍不住,猛的一拍桌子,“路晓丽,请你好好回答警察的问题!”
路晓丽依旧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枯黄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和脸。
“我回答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凉婵觉得自已脑仁疼,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看上去很配合,实际是回答的每一个问题都半真半假,一点都摸不透。
你还不能给她反脾气,因为人家说了,自己很配合工作。
相比之下那种一上来嘴硬的要命,满口胡诌的人简单多了。
“你说的是实话吗?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嗯!”
路晓丽没有反应,依旧是低头头,扣手指。
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和脸,谁也看不清楚她是什么表情。
荀愈坐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缓缓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过了一会,程风走了进来。
坐在了荀愈的位置了。
凉婵按着眉心,烦的要命。
看似她问每一个问题,路晓丽都在认真回答,实则她回答的都是完全不着边际的东西。
凉婵将面前的笔录往他前面一推,“你看!”
程风淡淡的瞥了一眼,没说话。
片刻后,他说“路娜该上小学了吧,很聪明的一个孩子。”
路晓丽的身子一顿,长发依旧遮着她的脸和眼睛。
她扣手指的动作明显顿住了。
“是该上大班了。”路晓丽回答道。
“你有白血病,但也不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其实你犯的事并不大,我查过你的病例,你们家的遗传性的间歇性精神病,并且臭鼬炸弹这种东西并没有造成伤害,最多刑事拘留,如果你能找到法律援助,帮你向法官说明,或许连拘留的处罚都用不到了。”
路晓丽忽然抬起头一,她的鼻子又开始流血了,她不满的拿起袖子来一擦。
那件米黄色的外套被程风给她连着那个臭鼬炸弹一起扔掉了,此刻她只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半旧毛衣。
一抹,袖子上脸上都是血,脸色苍白的吓人,再加上这一脸的血,和中古世纪小说里写的那种吸血鬼有一的拼了。
她笑的有点诡异,目光灼灼的盯着程风和凉婵。
“贫穷就像遗传病,在我们家族里传了一代又一代,我爷爷没读过书,我爸爸没读过书,我也没读过书,我们家有精神病遗传,到我这一代已经减轻了很多,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有一天让我的女儿能读书,不要再像我一个当个杀人犯。我给那人承诺过,我不会出卖他,他也不会失信,为了我的孩子,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们警察……”
说完她嘴角浅浅一勾,又低着头,开始扣着自己的手指玩。
一边扣着手指,一面嘴巴里哼着小调。
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是老旧唱机里面传来的历史悠久的民谣。
程风“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做的没错。”
路晓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歪着头,唱着歌。
程风话风一转“可是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有一位叫陈鑫的男人,自称是路娜父亲,把你的孩子接走了。”
路晓丽的肩膀猛的一颤,她不可思议的瞪起了眼睛,“你说什么,谁的父亲?”
“路娜的父亲!”
路晓丽的脸开始变的扭曲起来,她十指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娜娜没有父亲,你们警察怎么会同意让一个陌生人接走我的孩子!!”
“陌生人?他好像不是陌生人,他带来的身份证还有户口本上显示他就是路娜地父亲,警察怎么了,警察也人,总不能让人家父女分离吧。”
路晓丽显得很焦躁,“你们怎么能相信他,怎么能相信他?”
凉婵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他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为什么不相信呢,难不成要相信你?”
“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