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与魔角孽缘

  陇南城中,常元宗附属商行拍卖行内。
  行中有一占地颇大的拍卖场,场中一片圆形空地,空地中央有个方台。
  拍卖奉行站在方台之侧,冲着方台上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叙着什么。
  大抵是在介绍此剑对敌优劣之处。
  在此拍卖场三楼某处偏僻狭窄隔间内,云隐宗西北营中苦舟院小队队长李寒,复兴院小队队长齐鸣,酒仙院小队队长杜文广,还有云隐宗掌门座下得意弟子沈贤四人。
  他们穿着闲散道服,正并排坐在一方桌前,一边透过一道透明光幕观看圆场内拍卖情形,一边闲聊西北形势、自家处境、修为心得等等诸多。
  方桌上平放一壶茶,五个杯子,一盘瓜子水果。
  茶香自杯中散溢,却无半点灵气;瓜果具是凡人出产,仅供口腹之欲。
  也可见几人在西北处境平平,符箓中也未积攒几多【军功】。
  陇南城里的常元宗附属拍卖行,算是西北军中最大的拍卖行。
  所以即便是通灵境这类低阶拍卖场次,入场所需兑换的【军功】着实不菲。
  这几人手中军功趋紧,只好合起来租了一处独间。
  好在几人平日里关系不错,也就不必互相提防。
  场中奉行介绍的环节已经结束,各家包间便按着价钱竞拍。
  方才那柄宝剑虽没有什么稀罕属性,但凭借着附着的一招火龙术,便叫场中叫买的人不少。
  价钱稀里哗啦往上飞,叫人看着瞠目结舌。
  “我等消息还是闭塞啊,”看着场中热闹情形,酒仙院杜文广连声叹气,“否则,赶早几天来陇南城碰碰运气,花费定然少得多。”
  原来,几人皆是因为得知【墩荒】将开的消息,提前到陇南城里采购一些战用品,以备大比所需。
  只可惜这几日大比的消息早就传的热火朝天,西北低阶修士旦有轮休的,都去各处坊市、墟市采购,把物价抄的飞起。
  李寒笑着劝道:“像我等小宗小派的,哪里有这些关要消息的门路。我听说大比的时日尚早,不妨等一等,待这第一波热劲儿过去,我想起价的势头也能有所缓和。”
  李寒到西北也不过三年,但已和几位在此服役数年的老队长处了颇深的感情,可见生性通圆,善于钻营。
  说起大比,众人皆来了兴致。
  评头论足,占测了此次大比几位热门人选。又说了说降世营内颇有实力的对手。
  到最后,谈起云隐宗内部比选。
  除了前不久刚来西北的沈贤,这几位都是都是惯熟的好友,也不说诸多客气礼让的话。
  各自都觉得本家小队出现的希望很大。
  大家开开玩笑,吹牛呲牙,最后玩得兴起,干脆立下赌注,待大比结束之后,看看谁来笑道最后。
  又谈各队优劣、各自胜场,忽而说起碾冰院来,杜文广叹道:“魏师弟在外历练颇多,近年来又杀了不少角魔。碾冰院今年只怕也不好对付。”
  复兴院齐鸣笑道,“碾冰院其余众人上场撑不过盏茶功夫,到最后只剩魏不二一个,有何可惧。”
  齐鸣在此间众人之中,年纪最长,又是出自掌门一脉,众人隐以其为首。
  说到此处,在场众人又是会心一笑。
  非是他们有意瞧不起碾冰院的姑娘。
  往昔方蝉还在世的时候,也是对战一把好手。碾冰院小队却从未在宗内比选中突破第二轮,可见队友之孱弱,支援之乏力。
  齐鸣接着打趣:“对于杜老弟而言,碾冰院最可怖的对手只怕非是魏师弟,而是唐师妹罢……”
  话说一半,冲杜文广眨了眨眼睛,一个劲儿坏笑。
  杜文广中意碾冰院唐仙,这几乎是云隐宗在西北众修士人人皆知的事情。
  按说通灵境修士喜欢区区开门境修士,还不是唐仙的莫大荣焉。
  只可惜唐姑娘心气很高,对杜文广不屑一顾。
  倒叫他越得不着,心里越痒痒的惦记。
  杜文广每每酒醉,想起唐姑娘美若天仙的容貌,想起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姿态,恨不得自己的镇海兽不是【烈火酒虫】,而是大名鼎鼎的情鸟。修成多情大道,只需深情款款一眼,便叫唐姑娘温软细语、投怀送抱。
  听了齐鸣之语,饶是杜文广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也有些脸红的迹象,直叫旁人捧腹。
  齐鸣看得热闹,又要开口说些什么。
  李寒见此情形,却连声轻咳,忙与齐鸣传音:“唐仙和沈贤有旧,这玩笑还是莫开得好。”
  齐鸣转目去瞧沈贤,才见其面泛尴尬神色。
  作为掌门座下得意弟子,沈贤一直在宗内修行,前不久刚刚奉李青云之命来到西北。
  他与唐仙的过去在西北营中自然也少为人知。
  沈贤自家也有意隐瞒此事。
  当年,唐仙被云隐宗作为弃子派遣到西北,表面的原因是资质粗糙,镇海兽赤炎鹮在此界愈发稀有,而其神魂又为冰属,两者罕见的相克,多半断绝了步入通灵境的希望。
  在来西北之前,沈贤与她确立感情已久,眼看就要立下婚书。
  但云隐宗派唐仙去西北服役的消息传出后没几日,沈贤便以大道长路,不能永久相伴为由,正式提出分手。
  言外之意,便是顾虑唐仙不能进阶通灵境,不忍眼见唐仙寿元一到,面容枯老死去。
  当然,除了这个主因之外。
  沈贤与唐仙之所以分手,还与其师李青云有莫大干系。
  沈贤原本是少有的修行天才,但与唐仙确立关系之后,修为进地却比先前慢了一些。
  李青云担心沈贤被美色多耽搁,影响大道修行,这才有意安排唐仙西北服役。
  而沈贤的分手之举,其实也是在向李青云表明态度,他已然放下与唐仙的儿女私情。
  只可惜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与唐仙分手之后,沈贤的大道修行也未见些许好转。
  堪堪修到通灵境大圆满,便陷入瓶颈之中,始终不得踏门而入。
  三年前,在西南月昔山错过释灵的绝佳机会之后,现今更是举步维艰,难有寸进。
  李青云寻思他老在宗内待着闷头修行也不是办法,干脆放到西北,在沙场云烟中体悟大道修行,说不定另有收获。
  师命难违,沈贤再怎么不愿,也只好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几日前极为低调地来到西北。
  但大道未成,旧情不在,沈贤哪里还有颜面再见往昔佳人。
  便怪不得齐鸣谈起唐仙,他脸色如此难堪。
  “对了,”眼见隔间内气氛渐向尴尬,李寒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几个可否知道,此次拍卖压轴之物怎会提前放出风来?”
  几人来之前,便隐隐听见风声,据说此次拍卖,有一尊传承轮回蛊血脉的魔角作为压轴物品。
  风声倒是老早放了出来,但却未能引起什么波澜。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齐鸣得知唐仙和沈贤的干系,也自知失言,顺着李寒的话头接了下去,“按说这等稀有血脉的魔角,一般都被放在三大宗自家的库藏中,以防哪一天门下出了此类镇海兽的弟子。坊市商铺中也极为少见,怎么会拿来做了拍品……”
  “也没准是哪一个大宗弟子手头着紧……”
  “不大像,”李寒摇头道,“这等稀有血脉魔角,一般而言只有拥有对应镇海兽的修士才会感兴趣吧。据我所知,此方世界好像还没听说过哪个修士镇海兽是轮回蛊的。这种魔角即便放到拍卖行里,想出手的人也没有几个罢……”
  正说着话,忽听场中拍卖奉行一声高喝:
  “二阶中品,安神魂珠,自带【扩神】【固魂】两种属性,自带二阶法术【月之安魂曲】,此术出自旁门外道,借月安魂,于鬼怪精灵又专门克制之效。”
  说着,将神识与法力注入魂珠之内,法器光芒大作,开始诸般演示。
  【扩神】与【固魂】两种属性与巩固神魂和神识有关,众人皆有所知便不必多言。
  奉行一通演示罢了,又道,“此珠乃炼魂宗魂器师新铸,十成新,对于天生神魂孱弱或善于神魂法术的修士功效绝佳。起价100【军功】,每次加价5【军功】!”
  “我擦。”杜文广听罢,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眼热切地望着奉行手中魂珠。
  “一百一十!”
  “一百三十!”
  场中的叫卖声已然开始,加价声不断,一片热闹情形。
  杜文广连忙转身冲其余几位连连拱手,满脸堆笑:“各位师兄弟,定要支援小弟一把……”
  他的镇海兽神通威力与神魂强度大有干系,当然不想错过。
  “旦有需要,且便拿去。”李寒等人只笑着答应。
  几个人攒起来,大概凑起将近500多【军功】,估摸着应是足够了。
  哪料得说话间场内拍价已经涨到600多高位。
  竞价主力,便是东西两面独间内二人。
  “六百!”
  “六百五!”
  “七百二!”
  每次加价至少是五十以上,简直不把【军功】当一回事。
  “这种二阶魂器,能值这个价钱?”杜文广满脸苦笑,无奈座下,“这两人只怕是疯了。”
  言下之意,已然放弃争夺。
  李寒等人便温言相劝。
  “也不知哪里来的土豪,出手如此阔绰。”
  “来这里的都是些通灵境修士,家底也不会有多丰厚罢?”
  “只怕是【墩荒通灵榜】上那几位……”
  几人说着,往两边独间瞧去。
  壁幕之后,什么也瞧不见。
  二人竞价的声音也都是做过手脚的机械音。
  在西北一带,有军部作保,修士参与拍卖还是相当安全。
  即便大家都明白谁赢得了拍品,也不会出现半道打劫之类的情形。
  但为防结下私仇,或者因拍品得手而长期被人惦记,各家拍卖行还是采取了诸多严密的保护措施。参与拍卖修士的信息几乎难以泄露。
  云隐宗众人瞧不出迹象,也只能胡乱猜测。
  便听东面独间一声高喝:“一千【军功】!”
  瞬时把价格提高了一大截,另外一位竞价者听罢,久久不言,看样子不打算再去叫价了。
  本场到此为止,最为激烈的争夺终于告一段落。
  ……
  “你疯啦?”
  在西面一处独间内,易萱满脸铁青看着身旁面容英俊的男子,正是伪装作人族修士的蚩心,“你有一毛钱【军功】么?竟敢如此胡乱开价?”
  “大不了拿货跑路,”蚩心脸上满是无所谓的洒脱笑容,“你知道我的本事。”
  “闭嘴。”
  易萱满脸恼怒,“你我进来之时,都是录了身份信息的。若被查出来,以后还怎么在西北容身?”
  “那敢情好,”蚩心上下打量着易萱,“你跟我回角族,我保证你日子过得比现在潇洒一百倍……”
  “滚蛋。”易萱说罢,再不理他。心中庆幸在最后关头把他拦了下来,否则真是要酿成天大恶果。
  蚩心苦笑一声,轻轻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安神魂珠,我还真是有大用处的……”
  说着,转而看向拍场中央,从场边通道内浮空又送来一个盖着红布的圆盘。
  奉行揭开红布,里面竟然放着一个青色二纹魔角……
  ……
  拍场另一独间内,林安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透明光幕前,死死盯着圆盘上的魔角,满脸狰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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