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父心中苦
形骸急急赶路,展开轻功,快如乘风踏火,不久回到海法神道教,直至执掌塔内,禀明仙童,欲拜见掌门人。那童子道:“可是有了殿下消息?掌门人都在等你。”
他来到楼上,只见拜紫玄、袁蕴、孟六爻,其余掌门皆云游在外,并未归来。孟六爻道:“行海孩儿,你见到殿下了?”
形骸道:“禀告众位掌门,殿下无碍,但有要事在身,已然离岛,回皇城去了。”
孟六爻神色登缓,笑道:“那就好,她那封书信着实惊人,我等皆担忧至今。”
拜紫玄道:“不知殿下之前去了何处?”
形骸急道:“此事万分要紧,殿下嘱咐我务必告知掌门,需得详查。”他来时已然设想妥当,不便说出‘枯火堡’三字,只说孟轻呓发觉一星辰派,为祸凶残,暗藏阴谋,于是亲自前去查探,杀了那星辰派数个高手。她知敌人仍有势力,并未铲除,故而要形骸前来提醒。
袁蕴皱眉道:“星辰派?星辰派?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拜紫玄道:“那星辰派有何特异之处?”
形骸道:“还有一青阳教的邪教徒,似与星辰派勾结。双方皆非凡俗,那青阳教穿着丑恶,倒也罢了。那星辰派皆穿戴披风,披风样式正是我海法神道教的‘小星辰图’!”
三人脸上变色,拜紫玄怒道:“这群屑小之辈,莫非想假借我神道教之名作恶么?”
形骸道:“殿下见到这邪派中首脑人物,此人自身功力非同寻常,召集同党,意欲唤醒一古时凶灵,幸亏殿下出手阻止,可这邪派首脑却逃了。”
孟六爻笑道:“殿下果然了得。”
拜紫玄点头道:“不错,下回我见了殿下,定要亲自向她道谢。”
袁蕴道:“如今正值‘天结’时,教中人皆在外忙碌,我需亲自追查这星辰派之事。”
拜紫玄摇头道:“师姐双目不便,何须辛劳?我听说岛上轻纱派中有我神道教好手,且近来倒也空闲,待我写一封信,令他们替我等处置。”
形骸忙道:“师尊,那星辰派甚是厉害,连殿下也极为重视,若找一支派应对,只怕....”
拜紫玄笑道:“那星辰派连衣着也仿我神道教,不过是一群冒名顶替、欺名盗世之徒,而轻纱派并非寻常支派,派中有我几位旧识,道法当真深湛,放心,放心,由他们出手,但有线索,此事迎刃而解。”
形骸放心不下,道:“徒儿愿助轻纱派诸位长辈一臂之力。”
拜紫玄道:“行海,你是袁蕴师姐门下弟子,对么?”
形骸心想:“他为何提起此事?”忙道:“徒儿正是道德门下。”
拜紫玄又道:“你天生聪明,才具非小,正该是道法造诣突飞猛进的时候。咱们修行之人,当动静得体,践思同施,不光要多走多用,还需多想多悟才是。这样吧,师姐,你传他一门厉害道法,要他好好练练。我看不久之后,咱们神道教中就可有‘四杰’了。”说罢捋须微笑,神色甚是推崇。
袁蕴道:“好,这小子入门后就没一刻清净,我是该好好教教他。”
形骸傻了眼,心想:“这紧急时候,他们怎地非要我去练功?”
孟六爻道:“然则殿下有令,我等不可不遵,且由我.....“
拜紫玄一拍手,道:“六爻师弟,今年需得由你去接引新弟子来我神道教了。”
形骸顿时想起:“是了,现已是新弟子入门的时候!我倒全给忘了,难怪梦儿急着回去,准是为了龙裔出山大典,不知这一回又有几位新弟子前来?”
孟六爻心知也唯有如此,叹道:“那好,我收拾收拾,这就带几位门人动身。”
拜紫玄拱手笑道:“祝师弟今年运气大好,替咱们再捡回些宝贝来,四为缺,五为整,好让咱们凑齐‘五杰’。至于殿下托付,我自会掌控全局。”
形骸见总掌门如此重视,竟亲自出马,单以道法数目而论,这位总掌门深不可测,未必在孟轻呓之下,由他主管,星辰派之事必不在话下。他心头一宽,不再争执,当即磕头告退。
过了两日,他受雷府之邀,赴缘会与雷家小公子定亲之宴,期间强颜欢笑,暗中提防那骸骨神突然发难,大闹一场,好在一切顺利。只是他注视缘会,心中愧疚,总觉得自己抛弃了这同甘共苦的小妹妹,而缘会纵然乖巧听话,言行得体,脸上挂着笑容,形骸却从她眼中见到深深失落之情。
缘会本是苏母山的奴隶,受尽贫苦折磨,生命时刻濒危,她哥哥更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如今终于受人喜爱,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他明知对缘会而言,这是最佳的归宿,可又觉得这位亲人被自己遗留在了无底的深渊中。
偶然间,他会暗骂自己:“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雷府对缘会好得很,瞧在我孟家份上,绝不敢亏欠她半点。你难道以为雷家皆是虚伪阴险之辈,只在你面前假装对缘会好,暗地里会虐待于她么?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常说魔赐了智慧,人得了疯狂。当下你怎地妄想着魔,自己堕入这疯狂中了?”
但他看着雷府上一张张人脸,却觉得十分凶险,似乎他们眼中冒着血光,嘴里涌着血泡。这并非喜宴,而是一场丧事。
双方换了聘礼,定了亲,若非孟轻呓发话,或是圣莲女皇下旨,此事几乎已无可更改。形骸心下凄然,勉强露笑,与雷万良互相敬酒,口中恭贺,可心里却恨透了他。
他心想:“缘会才十二岁年纪,我与他家定在三年后才真嫁过去。这三年之中....这三年之中,我当时刻留意,若缘会过的开心,倒也罢了,若缘会在此遭罪,我定求梦儿撤回婚约!”
孟轻呓曾回断形骸与息香婚约,此举已令她名声受损,被圣莲女皇所罚,形骸又怎能再让她如此作为?他难道竟是个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婚姻上反悔?
不,不能靠着梦儿,我需靠我自己。
这婚约是他定下,也可由他否决。他想起两年之后,将有四派群英会,胜者可当即出山,封千户侯,成为举国注目的大英雄,若形骸能够夺魁,还能够向圣莲女皇提一心愿,自行决断此事。
他心道:“还有两年,来得及,来得及。我龙火功已至第六层,即使不用冥火,当世少年也仅有沉折能与我相比。但我也不能掉以轻心,而当磨练道法,精研技艺,以求胜出。到了那时,缘会若仍愿嫁给雷公子,我自不会有二话。如若不然,我就毁了此约!”
他满脑子皆是敌对的念头,也知自己荒唐得不可理喻,但他无法摆脱这担忧,这阴影。他不知世上其余嫁女父亲是否与他一般心思,却只能认为如此。
隔了一天,他又听同门传来消息:他那位师姐费兰曲答应川谭健,愿与他共结连理。形骸闻言也深为震惊:川谭健乃川家的大少爷,家财身世远胜过身为平民的费兰曲,此事对费兰曲甚好,但不知川家为何竟会同意此事?听说费兰曲父母双亡,她若要嫁人,也当袁蕴首肯才行,难道袁蕴竟答应了此事?
他想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自语道:“形骸啊形骸,你对这桩婚事又感不妥。是不是你以为身边熟识的女子皆不许嫁人,都只能当你老婆,青睐于你?你难道竟如此贪得无厌,本性恶劣么?你心中已有梦儿,又岂能再为其余女子担心?”
不管他如何责备自己,如何轻视自己,可总无法消去心头阴霾。
他待在门中修习袁蕴传授道法,如此又过三天。
这天一早,他扫完大殿,来到练功房中修炼那“指路为马”之术,正渐入空明,却听袁蕴叫他:“行海,你随我来。”
形骸忙道:“是,师父!”睁眼见袁蕴站在门口。袁蕴转过身,迈步就走,他这位师父虽是盲人,可似开了天眼一般,比常人看得更为清楚,更不喜弟子搀扶,形骸于是紧跟在后。
来到掌门人客房内,见一矮矮胖胖的老道正襟危坐,有两个道童跟在他身后,这老道身穿锦袍,造价不菲,甚是花巧豪贵。
袁蕴道:“行海,见过木铁顶师叔。”形骸向木铁顶磕头,木铁顶喊道:“不敢,不敢,贤侄请起!”
袁蕴道:“你将此行目的,再向我徒儿原原本本说一遍。”
木铁顶满面愁苦,叹道:“贤侄,我此来是向你师父求救来的。”
形骸问道:“莫非竟是妖魔作乱么?”天结月前后,岛上灵气杂乱,五行元灵与妖魔鬼怪易生祸患,正是海法神道教门人一显能耐的时候。
木铁顶道:“可并非寻常妖魔,那妖魔厉害至极。”
袁蕴道:“木师弟也是我海法神道教出山,他龙火功练至第四层,精通融融功,身手不弱,在南边丰乐镇上有道观田产,生意兴旺。”
木铁顶咳嗽一声,道:“师姐取笑了。三天之前,我有一位同族亲友,在镇上被妖魔杀了满门。”
形骸大吃一惊,道:“是何方妖魔如此凶恶?”
木铁顶黯然道:“我也不知,我那族弟龙火功虽不强,可练有一门超云刀法,甚是强悍,可力敌百人,遇千人无惧,府上弟子也武功不弱,可却被那妖魔屠戮殆尽,一个也未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