猕猴六只耳

  烛九道:“我与阁下初次相识,世道险恶,请恕我不敢尽信生人。”杰马宗也道:“正是,你知道青阳教这许多隐秘,我一百个信不过你。”
  形骸仔细打量此人,蓦然认出他来:“原来竟然是他?难怪会找上烛九。”
  文士察言观色,知道形骸已认得自己,不由得朝后一退。形骸道:“听说阁下擅长易容术,为何堂而皇之的以真面目示人?”
  烛九问道:“安答,你认得他么?”
  文士刹那间显得有些窘迫,急朝形骸摆手,形骸仍旧道:“此人江湖人称‘六耳猕猴’侯亿耳,是我龙国首要通缉之人。”
  听到这人姓名,烛九热血上涌,又愤怒,又惊喜,脑袋渐渐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声音:“他....他是侯亿耳?那岂不是我的...我的爹爹?”
  侯亿耳叹了口气,看着烛九,目光慈祥,笑道:“好孩子,你长得和你娘一模一样,真是俊俏极了。”
  此时,若水已然转醒,与白雪二人随云孔雀降落在地,赶了过来,白雪儿眨着大眼睛,问道:“侯爷,这位侯大爷是什么人哪?”说着只觉拗口,嘻嘻一笑。
  形骸道:“若我没弄错,此人是义弟素未谋面的生父。”
  若水、白雪“啊”地一声,满心好奇,打量侯亿耳与烛九,只觉两人面貌依稀相似。若水依旧有些伤感,可已然缓过劲来,大为好转了。
  侯亿耳朝烛九走去,烛九热泪盈眶,怒道:“你不许靠过来!我....我....根本不想认你。”
  侯亿耳苦笑道:“好孩子,我纯是一片好意。我....并非嫌弃你们母子,也不是不想管你们,我这人身为要犯,若被龙国知道,定会连累你们。”说到此处,心中一凛,朝形骸看去,见形骸无动于衷,却不知他有何盘算。
  形骸漠然道:“听说阁下武功不凡,才智过人,既然认出我来,为何不稍加防范,反而大摇大摆的露面?”
  侯亿耳叹道:“我本就是等在此处,要与我孩儿在这鸿钧逝水中见面的,不料你竟在这儿。怎么?状元郎,你可是想要捉我?”
  烛九心头一震,绝不想形骸对侯亿耳出手,可又不想明着出口求情,霎时有些无措。
  形骸道:“听说你两年前在羌州劫了贡品,发放给当地百姓赈灾,可有此事?”
  侯亿耳不卑不亢,昂然答道:“不错,当地官僚贪得无厌,竟用朝廷发放的灾银中饱私囊,那我也不必与他们客气!”
  形骸道:“念在你这一番善举,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就当没瞧见你。”
  侯亿耳与烛九同时松了口气,侯亿耳哈哈笑道:“青云侯孟行海,果然义薄云天,名不虚传。”却见形骸走到一旁,靠着一棵树坐下,闭上了眼,当时兑现那‘视而不见’之言。
  陈若水低声对白雪儿道:“妹妹,你这恩人古怪极啦。”
  白雪儿也感好笑,答道:“是啊,姐姐,他为人.....不算太坏,可是性子别扭。”
  侯亿耳面向烛九,笑容满面,眼神悲喜交加,道:“孩儿....”
  烛九喝道:“你别叫我孩儿!”
  侯亿耳忙道:“我当年是别无他法,我当真深爱你娘,也曾留给她不少财物,我....”
  烛九这些年领袖群雄,事迹远传,声名显赫,英明果断,已非十六岁时的孩子,纵然对这父亲有些怨恨,却不愿当众纠结,于是打断他道:“我先问你,你如何知道我要来这林子里头?”
  侯亿耳叹道:“这说来有些话长。”
  烛九道:“那就长话短说!”
  侯亿耳往形骸那边望去,烛九又道:“我信得过安答,你不必瞒他!”
  侯亿耳叹气道:“两年前头,我在五羊关办成了一件事后,忽然极为想念你们母子.....”
  烛九冷哼一声,侯亿耳心里有愧,赔笑又道:“就去草原上找你们,多方打听,却不见你们那黄岐部所在,连紫怡林那方都已破败了。我心有不甘,找了你整整两年,不久前才偶然间遇上了一位沃谷族的英雄,他叫做巴习尔,他正在四处找寻‘天机洞’的方位.....“
  烛九与杰马宗齐声道:“你遇上了巴习尔大哥?他人呢?”
  侯亿耳叹道:“他被青阳教的人所伤,我遇上他时,已然救他不得。”
  杰马宗怒道:“这群青阳教的牲口,我向天神发誓,要将他们的魂魄全都粉碎!”
  烛九问道:“巴习尔大哥的尸首呢?”
  侯亿耳道:“就在附近,我可以带你们去他的墓地,都是依照沃谷族的习俗安葬的。”
  烛九长叹一声,道:“多谢你了。”
  侯亿耳又道:“那位巴习尔似已找到了‘天机洞’的下落,托我将信传给你,我照他的法子,用沃谷族语写了一封信,约你在此相会。”
  烛九扬眉道:“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说着瞪了杰马宗一眼,责怪他为何没认出笔迹不对。杰马宗挠了挠头,暗暗嘀咕:“我也没见过巴习尔大哥的字,如何能分辨的出来?”
  形骸睁开眼,说道:“贤弟,你在找天机洞?”
  烛九倏然心中一紧,答道:“是啊,安答。”
  形骸心想:“他也在找断翼鹤诀?他果然也被这邪功所吸引。念在他与我有结义之情,我非阻他夺得此物,以免将来他堕入邪途。”点了点头,再度运功,收敛散乱的冥火。
  这时,陈白雪与陈若水走到形骸身边,白雪儿悄声问他:“侯爷,他们在说什么啊?是侯亿耳大爷骗烛九来此与他相见么?他们要找的天机洞是什么地方?”
  形骸淡然答道:“你若聪明,自能猜得出来,若不聪明,就莫要探旁人私事。在江湖之上,有时多问一句话,便会有杀生之祸。”
  陈若水听他动辄‘杀杀死死’,不愿惹他,叹道:“妹妹,你别烦着侯爷。”白雪儿嗔道:“小气鬼,我不过问一句,你就说十句,算我怕你啦,不和你说了。”双姝又全神贯注的听侯亿耳所言。
  侯亿耳道:“孩儿,那天机洞在哪儿,我不想当众说出。”
  烛九顾虑重重:“若我要他私下告诉我,安答定会不快,安答为人光明磊落,高傲自重,也不会贪图什么‘断翼鹤诀’。”想到此处,道:“你说吧,我正要安答知道。”
  侯亿耳微微一笑,道:“好孩子,真重义气!”又道:“那位巴习尔好汉在离此不远处遇上了一群纯火寺的除魔众,那些除魔众无意中泄露了风声,说是获悉天机洞重大线索。这消息传开,藏川的龙龙虎虎,妖魔鬼怪、青阳教、藏拔族、武林豪雄,官府贵族,全都盯上了这一行人。”
  形骸心下了然:“原来拜风豹他们竟遇上这等事。只是他们此行挑选的必是精英,如何会行事这般不小心?”他听过这藏拔族的名头,也是捕捉奴隶,走私贩卖,无恶不作的山民,被藏拔族捉走的女子命运悲惨,情形往往令人发指,形骸早就有心铲除。
  烛九急道:“后来呢?”
  侯亿耳道:“藏拔族用阴谋陷阱,捉了一位纯火寺高手,施展邪法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知道他们在找一个叫‘齐宫’的土地爷,那人在藏山泉龙寺附近。这件事被巴习尔兄弟听得清楚,他很是欢喜,立刻逃离,不料后来却又被青阳教的人陷害。我虽将他解救出来,可为时已晚,只能替他传话而已。”
  烛九茫然道:“可此事已过去许久,那些纯火寺的人,还有藏川的豪强恶汉,他们没准已经....已经找到那宝贝了?”
  侯亿耳笑道:“孩儿,你虽然聪慧,可毕竟年轻。似这等你争我抢的死局,谁越早出头,处境越惨。头一个夺得宝贝的,若不是绝学通天的高手,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那些人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抢着前往泉龙寺,双方僵持了一个月,终于在万葬谷大打了一场,大伙儿你杀我,我杀你,不分敌友,死了千人,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我说,你来的刚刚好,此事局面,正是后发制人,渔翁得利之势。”
  烛九心想:“就凭我与爹爹、杰马宗大哥联手,如何能从这万千狮虎中独占鳌头?唯有凭借安答一身绝学,方能有些胜算。”说道:“安答,你帮我一把。事成之后,那宝物我与你同享,你我是血与魂的兄弟,我的事物就是你的事物。”
  形骸道:“实不相瞒,我受人之托,本就是为了救纯火寺弟子而来。”
  烛九喜道:“那咱们更该齐心协力了。”
  形骸暗忖:“义弟不知那邪法何等可怖,但他与凡人一般固执沉迷,好生盲目,我若夺得断翼鹤诀,从中查知缘会行踪,立时将其毁去,即使贤弟要找我算账,那也罢了。”
  他盘算已毕,点头道:“那就照贤弟所言,一同行事就好。”
  侯亿耳斜觑形骸,冷笑道:“孩儿,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是朝廷走狗,纵然为人不恶,我却信他不过。”
  烛九急道:“你根本不知安答为人,如何这般说他?”
  侯亿耳道:“他答应时言语留有余地,显然是做了反悔的打算!姓孟的,你若要欺骗我孩儿,侯某第一个不答应!”说罢举起右掌,拍向形骸,他之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刻陡然出手,非但掌法精妙,掌力竟极为雄强。
  形骸心想:“他功力不在利针茅、辛树等人之下,难怪屡屡逃过追捕。”还了一招“飞火流星”,轰隆一声,侯亿耳一个翻身,原地停住,变掌为指,顷刻间指力一刻不停的朝形骸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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