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将无功过

  那栈桥从当中折断,喀喀嚓嚓,木屑、木块纷纷掉落山崖。利歌往下看去,只见云雾潜隐,遮蔽谷中景象。
  忽然间,山体摇晃起来,紧接着,大丛大丛的花草树木破崖突起,向外生长,只一眨眼功夫就伸出数丈。楚项发出一声大吼,奋力一跃,正好拉住对面伸出的一棵大树,这一下令他浑身巨震,吐出一大口血。利歌看傻了眼,不知到底发生何等怪事。
  莫非灵阳仙当真如有神助,命不该绝么?
  楚项绝无法飞行,过不过来,但他神色狰狞狂热,往阁楼攀爬而上。此人已是强弩之末,绝不是金枪勇士与地仙派高手之敌,甚至不必有人对付,只怕他自行就会累倒。但偏偏地仙派他们不知道此人在这儿,对楚项绝无防备。
  利歌一抬头,恰好见拜桃琴在对崖四处张望,眸中含泪,焦急万分,似在寻找利歌。利歌赶紧喊道:“小心!别过来!”
  桃琴儿大喜过望,朝他挥手,运气回道:“我还当你掉下去了呢!为何山上一下子到处是树?”
  利歌急道:“下面,楚项在下面!”
  桃琴儿笑道:“啊,对了,你把他骗的摔死了么?”说罢往悬崖边上探头一瞧。
  楚项仰天长啸,如猛虎般扑上,一指点中桃琴儿,桃琴儿撞在山壁,当即晕死过去。楚项哈哈大笑,抱起桃琴儿,瞬间跑的没了踪影。
  利歌心急如焚,汗流浃背,怒道:“楚项,你若伤她半点,我将你碎尸万段!”但桃琴儿显然已受伤,此刻空口恫吓,又有何用?
  他无可奈何,唯有往悬崖峭壁下爬去,此山几乎垂直,并无可借力之处。但利歌令自己变作尖牙鬼,动作宛如流水,约莫半个时辰,总算翻到对面。碰巧宝鹿率领金枪营赶到,将利歌拉了上来。
  利歌消耗剧烈,脸色难看,双目血红,牙尖嘴细,众人一见,吓了一跳,惨声道:“国主变成尖牙鬼了!”
  利歌赶忙收功,一低头,一仰首,已然恢复原状。众人见他清秀俊美,面如冠玉,皆擦擦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利歌这才察觉到自身异样:为何自己变成尖牙鬼后能自行复原,而行海师父说别的龙火贵族变得嗜血残忍,疯狂的无法挽回?
  但这秘密太过惊人,哪怕行海师父也不能告知。
  回复常态后,他功力锐减,大汗淋漓,累得几乎爬不起来,更喘得无法言语。宝鹿笑道:“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你啦!那些猛犸国的统统撤走,大唐派的兵刃抛了一地,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拜老爷子还说,为了报答咱们相助之恩,愿意拨五千两翡翠给咱们呢。”
  利歌咬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得...去救...桃琴儿!”
  宝鹿吓了一跳,道:“桃琴儿?她怎么了?她在哪儿?”
  利歌稍稍好转,道:“她被...被那楚项劫走了,不知逃往何处。”
  众人大骇,齐声道:“咱们这就去搜!”
  利歌道:“不必,我...我亲自去!我知道她在哪儿,你们在此守着,以防另有敌袭。”
  众人心知不错:此事决不能轻举妄动,大张旗鼓。毕竟桃琴儿在敌人手中,眼下投鼠忌器,唯有设法偷偷将她救出来。利歌虽是国主,最是要紧。但在这地仙派中,武功仅次于拜墨向,他若执意如此,旁人也劝他不住。
  宝鹿道:“我随你去!”说话间变作混沌鹿原形,让利歌骑在她背上。利歌道:“鹿儿,辛苦你了。”宝鹿轻唤了一声,奔行而去,快如劲飚。
  利歌能闻到些许楚项流出的鲜血气味儿,但到了途中,山风一大,这血气荡然无存。宝鹿见四下山峰林立,树海飒飒,不禁茫然,问道:“利哥哥,咱们该往哪儿走?”
  利歌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瓶子里是他酿造的药酒,可缓解尖牙鬼病状,其疗效近似人血人肉,服下之后,凡人变作的尖牙鬼肚腹肿胀,会变得平和懒散,也能复原精力,但他却发现此酒对自己而言效用截然不同。他一口将药酒喝干,登时体力充沛,腹中饱满,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变得极为显著。
  宝鹿见他模样,大吃一惊,道:“利哥哥,你..你当真....”
  利歌道:“别怕,我还是我,过一会儿就能变回来。”
  宝鹿身为元灵,才疏学浅,不学无术,更懒得多学凡人常识,听他一言,以为本该如此,笑道:“原来尖牙鬼倒也能像人般说话,这可当真奇了,那些人也是大惊小怪,对尖牙病怕成这副模样。”
  利歌跳落下地,道:“不必你背了,咱们一齐赶路,走那边!”
  两人全速奔行,利歌脚下生风,不在宝鹿之下。宝鹿好胜心起,想将他甩开,却也难以办到。
  期间,偶尔气味断绝,不得不绕圈找寻,但总算大致方向不错,总能续上行踪。过了近三个时辰,天色已晚,黑暗四起。山林间变得幽冥灰暗、神秘险恶。形骸往上瞧,分不清是乌云还是树叶,也不明白是树枝还是骷髅的胳膊。
  他们走上了山,见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地方倒是宽敞,围墙门廊皆已荒废,院前窗子长满杂草。若非顺着血腥气味儿,万万找不到这儿来。
  利歌闻不到血气,嗅觉又失灵了,他取出獾疏角来,招来肥遗元灵鸟,轻声道:“替我侦查一番。”
  肥遗答应,化作虚灵,飞上半空,绕着道观转了一圈,回来后说道:“屋外有两个看守,屋内又有三人。你的老婆晕过去啦,不能算作人。”说罢指了指屋外看守的方向。
  利歌问道:“是那楚项么?”
  肥遗答道:“一人是大胡子楚项,一人是大官占谬,一人是国内的大萨满。肥遗最聪明,见过的人都能记住。”
  利歌与宝鹿惊出一身冷汗来,利歌颤声道:“占谬?大萨满?为何....为何他们会与楚项...楚项在一起?”
  肥遗不答,只是振翅待命。利歌向它道谢,肥遗散去。
  利歌心想:“占谬与大萨满都是一心主战的,占谬更是煽动我国战团去与灵阳仙交锋,换取荣耀。莫非....莫非他们是故意挑起双方争端,让咱们离落国受罪?”对宝鹿道:“悄悄走近,都结果了。”
  宝鹿点点头,两人靠近屋外守卫,宝鹿一扬角,发出石锥,利歌使平剑的一刀两断,将那二人无声击杀。利歌看两人面容,倒也认得,是占谬麾下的两个龙火功高手。
  利歌心知楚项现在功力锐减,但听觉仍甚是灵敏,示意宝鹿莫要跟来,他使出平剑心法,隔绝自身震动,盘膝而坐,偷听屋中话语。
  只听楚项冷冷说道:“两个老贼,你们说是敏士让你们来的?他为何会识得离落国的龙火贵族与老萨满?”
  占谬笑道:“老兄不必多疑,先前你倒地吐血,险些死了,若不是咱们二人赶到,你此刻焉能神完气足的?敏士大人许我莫大好处,我才勉强答应救你一救,若不然,被咱们国主知道此事,我焉能活命?”
  楚项哼了一声,道:“咱们冰行牧者若要战胜敌人,一向光明正大,他何必玩这等玄虚?老贼....老匹夫,敏士究竟有何打算?你们遇上恒宇了么?”
  占谬不答,反问道:“三天之前,藏东山与北牛在东阳城前平原打了一仗,你猜胜负如何?”
  楚项霎时急不可耐,捏拳喝道:“少卖关子,不然老子砸烂你的狗头!”
  占谬哈哈笑道:“老兄果然急躁,好,我说,我说。是北牛胜了!”
  利歌浑身冰冷,心头绝望,暗想:“这如何...如何可能?藏东山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千余龙火贵族,铠甲兵刃皆是当世最强,如何会败给五万冰行牧者?”
  楚项哈哈大笑,大声欢呼道:“他妈的,告诉我这等好消息,又不给我带酒,可是想憋死老子?国主是怎么赢的?”
  占谬叹道:“无人得知,双方所有士兵皆同归于尽,北牛砍掉藏东山的脑袋,恰好被赶来的一位灵阳仙所救,保住一条性命,但据说至少一年后才能走动,三年之内,武功全失。”
  楚项咬紧银牙,流泪道:“陛下,陛下,老子没跟错您!您是咱们灵阳仙的骄傲。”
  占谬道:“另一边,不知何人出手,藏有功那十万人马也是全军覆没。他们本去埋伏孟如令、裴柏颈,但自己却遭了秧。”
  利歌又感到天旋地转,暗忖:“灵阳仙竟如此神通广大?”
  楚项喜道:“裴柏颈这小子,一贯与我不对付,想不到竟这般了得?如令这小丫头娇生惯养的,不料也有这等神威?”
  占谬摇头道:“并非是他们二人,据他俩说,他们被一高手偷袭,当场昏迷,醒来之后,战场一被扫荡一遍,无人存活。”
  楚项摸不着头脑,嚷道:“古怪,古怪!那高手是帮咱们的?那为何又伤了如令、天鹅?啊!我知道,定是他们召唤来的魍妖,对不对?那魍妖不听掌控,先揍晕了召唤者,再杀光了他俩的敌手。”
  占谬叹道:“裴柏颈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而孟如令却似是被人下了诅咒,无法说出真相,连写出那人名字都办不到,别人一问,她就浑身痉挛,神智全无。他二人也受了极重的伤,少说好几个月不能动武了。”
  楚项垂头丧气,道:“偏偏我这一边....最是窝囊,当真没脸见人。”
  占谬道:“听那恒宇说,她决意撤离,返回冰原。敏士大人因有要事,还需逗留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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