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埋异乡
乌云低沉,盘旋在空中,天似乎随时会压下来,掩盖这片战场。
战场上,露夏王朝的大军朝此冲来,就仿佛黑色的洪水席卷而至。他们的骑兵身穿华亭战甲,形貌似豺狼虎豹,骁勇威武至极。
玫瑰并未下令射箭,而是正面迎战,她一声令下,阵中士兵揭开帷幕,露出十余个八丈高的巨大铠甲,这些铠甲魁梧如山,牢固如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皆充满真气,铠甲活动手脚,金铁之间摩擦,呜呜作响,朝露夏王朝快步冲锋,每踏一步,地面皆摇摇晃晃,震耳欲聋。
露夏王朝的士兵纵然英勇无畏,但见到这阵仗,无不惊慌失措,阵型突然散乱起来。他们喊道:“这是什么怪物?”“哪儿来的巨人?巨人为何穿铁甲?”
玫瑰心想:“他们习练铁甲大法,也从未见过这巨灵神铠?”
巨灵神铠手握巨锤,往骑兵砸去,轰隆声响彻原野,敌方数个骑兵当场死去,数丈之内的其余人则跌跌撞撞,马儿受伤,人摔落在地。
泥浆军的先锋跟随在巨灵神铠之后,伺机击杀突破的骑兵。敌方十分悍勇,但泥浆军各个儿都不怕死,他们本都是些朝不保夕的奴隶、囚犯,但随着玫瑰出生入死,只要能立战功就能出头,到了战场上,尽皆奋勇争先,渴望杀敌。
露夏王朝共有九万人,玫瑰的泥浆军是三万人,双方皆有数百人穿华亭战甲,巨灵神铠先声夺人,玫瑰指挥得当,数次打退敌人攻势。饶是如此,这一战也持续到天黑,方才分出胜负。露夏王朝损失惨痛,朝后败退,玫瑰下令追击,约追出五里路,这才鸣金收兵。
玫瑰松了口气,整顿兵马,继续前行。此次露夏王朝攻占了东方远省偏州、珲州、庐州,此战虽胜,但仍需夺回城来。
至清晨,她们攻克了偏州,一天之后,得了珲州,剩下的庐州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玫瑰于是驻扎在珲州内,暂且按兵不动。
入夜,她脱下铠甲,解下紫星玫之剑,躺在熊毛毯子上,重重呼吸几口。过了一会儿,木菀心走了进来,道:“殿下,您要睡一会儿么?”
玫瑰问道:“我听外头有人欢笑,怎么回事?”
木菀心笑道:“大伙儿数百年来头一回与露夏王朝交手,竟然能够取胜,都高兴得很。他们当年连圣上都打怕了呢。”
玫瑰道:“那是圣上宽宏大量,不愿破他们的城,杀他们的百姓。况且我胜得很不容易,即使有巨灵神铠,咱们也伤的不轻。露夏王朝远比想象中勇猛,若不是咱们藏家,其余军团必败无疑。”
木菀心道:“其实,若非统军的是殿下你,咱们也肯定输多赢少。”
玫瑰哈哈一笑,道:“你夸得我都脸红啦。其实都是巨灵神铠的功劳。”
木菀心道:“然则这巨灵神铠,又是谁找到的呢?”
玫瑰一拍胸脯,道:“是本姑娘与姐姐你。”
木菀心道:“我只不过是跟着你误打误撞而已!”
玫瑰想起一年多前的事,那时,玫瑰率领泥浆军,深入冰原,与地母岛西北方的冰岩蛮子作战。这些冰蛮子并非猛犸帝国之人,但他们首脑据传也是灵阳仙,因受北牛启发,也揭竿而起,侵扰龙国边境。
玫瑰击败了这些冰岩蛮子,但在那儿救出了一群从声形岛逃离的道术士。根据他们招供,他们原本效命于一位“法祖理奥”,那位法祖派他们远渡重洋,找寻古代灵阳仙的秘密,数年来毫无结果,但最近他们得到线索,认为这冰岩地带下头有重大宝藏,于是来到此地,不料却被冰岩蛮子擒住,若非玫瑰解救,他们只怕要被冰蛮砍成肉串吃了(此乃冰蛮亲口所说)。
玫瑰念及自己在声形岛上游学经历,不胜感慨,放了这些道术士,并随他们一齐找寻那宝藏。终于在一座冰层之下,找到一冰封堡垒,堡垒之中,堆放着这些巨灵神铠。
据一众道术士所说,这些巨灵神铠是昔日太阳王朝作战时的兵器,纯由道法操纵,每次作战前,必须由道术士施展符华法,将鸿钧逝水灵气注入铠甲之内,足足一天时间,方能活动一天。玫瑰重赏了那些叛逃的道术士,令他们加官进爵,又将这些巨灵神铠挖掘出来,秘密操练了一年,才运回国内,如今投入战场。
她与藏采诗、藏东山不同,深知道术士在如今战事中不可或缺,受此事启发,不吝重金在世间各国聘请道法高手,纳入麾下,礼遇有加。这么做风险不小,谁也不知这些道术士是否为敌人奸细,但木菀心精通风圣凤颜堂的诸般技巧,由她暗中监督,可谓万无一失。
时至今日,玫瑰麾下已有道术士三十余人,无一不是海法神道教或露夏王朝的叛徒,但又皆是所学渊博,身怀绝技之辈。由这三十余人合力施法,操纵巨灵神铠,果然立竿见影。
玫瑰收回心神,道:“你问问这城中有没有鸿钧逝水,咱们将巨灵神铠运过去。”
木菀心点头道:“我早安排好啦,霍老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玫瑰握住木菀心的手,调皮地亲了一口,笑道:“好姐姐,多亏有你。”木菀心微笑起来,道:“殿下,你对我恩重如山,能遇上你,是我三生有幸。”
正说话间,忽有亲兵报曰:“将军!采诗大人来了!”
玫瑰奇道:“奶奶?”
她与木菀心快步来到军中大帐,见藏采诗笔直挺立于内,她听到两人脚步,回过身,向玫瑰拜倒在地,说道:“老臣参见殿下!”
玫瑰苦笑道:“奶奶,你怎地老爱与我来这一出?”忙双手将她扶起。
藏采诗道:“殿下,这场战事怎能由你亲自出征?可吓坏我了!”
玫瑰道:“我这人闲不住,你不让我打仗,不怕我去吃喝嫖赌,胡作非为么?”
藏采诗斥道:“胡说!殿下万不可这样说话。”她取出一封书信,交给玫瑰,玫瑰奇道:“是露夏王朝写来的?”
藏采诗点头道:“我与他们大将军打过交道,他们打不过你,决意投降。”
玫瑰打开书信一瞧,见其中言辞颇为谦恭而热烈,却只盼会见自己与藏采诗一面。玫瑰读了一遍,道:“他们若要投降,只管撤军便是,为何还要婆婆妈妈的碰头?啊!莫非又要给我找老公?”
这些年来,藏采诗屡次三番欲为玫瑰找一位权势雄厚的如意郎君,常常带她会见青年才俊,玫瑰不堪其扰,直到后来,一概不见。
藏采诗笑骂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知你不愿,怎敢欺瞒?他们说有一件要事相告,非当面告知你我不可。”
玫瑰道:“怎知不是陷阱?”
藏采诗道:“他说由咱们挑地方,双方都不带大军,诚意不小了。”
玫瑰思索片刻,干脆地答应下来,速回信一封,派人送出。
次日午时,玫瑰与藏采诗带十个高手,至伏牛村一酒铺等着。木菀心早率人勘察过四周地形,付账包下铺子,确保并无异样。
她们刚一坐定,就听村外马蹄声响,不旋踵间,已在酒铺之外。紧接着,只见一满脸刀疤的中年汉子当先走入铺中,身后跟着十个劲装武士,皆腰悬露夏王朝长刀。
玫瑰所带高手握紧刀柄,玫瑰一抬手,制止他们,众高手才收敛敌意。
那中年汉子朝玫瑰、藏采诗作揖,深深鞠躬,道:“在下露夏王朝关盖,此次作战,对玫瑰殿下不胜钦佩。”
玫瑰还礼笑道:“原来是‘飞渡浒山’关盖关将军,久仰久仰。将军威震百国,战无不克,我也敬仰万分。”
关盖坐定之后,玫瑰命人倒酒,这关盖想也不想,一口喝了下去,玫瑰心下暗赞:“好汉子!”道:“关将军倒也豪爽。”
藏采诗嘲笑道:“关将军不怕咱们酒里有花样么?”
关盖面有怒容,道:“我敬佩玫瑰殿下乃女中豪杰,当世第一等的大英雄,她岂会用卑鄙伎俩加害于我?”
藏采诗不屑一顾,暗想:“露夏王朝,确实勇猛,但却不长脑子。”
玫瑰谦逊道:“将军太过抬爱了。”
关盖微笑起来,斟酌片刻,道:“玫瑰殿下,其实我露夏王朝中,上至大将军,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盼着您当上这龙火天国的主人。”
玫瑰一愣,问道:“为何如此?”
关盖哈哈大笑,举杯痛饮,说道:“我们露夏王朝本是由一群前朝的神龙骑军团发家,占据东方一隅,建城立国。在咱们国中,最看重的便是侠义、武勇、高尚、无畏、美德。龙火天国为当世霸主,国中每出一位将才,我国皆会细细考察,收集其有关消息。您的名头在我国最是响亮,最受欢迎,大伙儿虽未见过您,可每听到您作战获胜,行善积德,咱们都会为您庆贺。”
玫瑰见此人喜悦之情绝非虚假,心中自也颇乐,但她仍说道:“眼下你我本是敌人,你入侵我国远省,无论有何好意,在下皆难以领情。”
关盖点了点头,叹道:“我等此次鲁莽前来,一则原因是为了亲身领略殿下的雄兵强将,另一则原因,是为了告知殿下多年前离落之战的真相。”
离落之战,数十万藏家军团去而不返,藏东山、藏沉折命丧他乡,那是藏家心中无法抹去的痛,玫瑰、藏采诗心中一凛,齐声问道:“什么真相?”
关盖道:“有人用华亭战甲陷害贵国勇士,令藏家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