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好可恨
仿佛弹指之间,一年已过。
此年正月,天结前夕,地母岛南边有一边境小城,名驱城,此城外镇上有一港口,多有船只,来来往往。
一艘小船停泊于此,船上走下一华服女子,她是个绝色佳人,身躯窈窕,动人心魄,而她穿着打扮,富贵精致得令人咋舌。她约莫三十岁不到年纪,正是一女子生命中最诱人的时候,观她容貌,既令人浮想联翩,又使人不由得生出敬意。
港口守卫心想:“这船上没旁人了么?瞧此船模样,当来自南荒之地,为何会有这等细皮嫩肉的好女人?她又是如何孤身一人漂洋过海的?”
守卫长官拦住她,道:“通关文书?”
女子抬起星眸,道:“通关文书?”
守卫长官上下打量她,色心顿起,露出邪笑,但毕竟这女子衣帽不凡,一时不敢冒犯,道:“怎么?你不知道来地母岛要通关文书么?若无通关文书,便是来历不明之人,哪怕你穿的再好,也不能入城。”
女子叹道:“这衣物也算不上好,不过是炫目乱睛的玩意儿,我的好衣衫都在家中,穿上后,既能衬出我的好身材,也不失端庄严肃。”
守卫长官想象着她褪尽罗衫,袒露娇躯的模样,险些流下口水。他心想:“这女子定是南荒之人,龙国语说的倒不错。但她身份不清不楚,我且将她带回去,处置一番。”
其时,天下方定,各族诸国虽臣服于梦莲女皇,但各地仍乱糟糟的,尤其是边境处,法规失效,贪官污吏大行其道。这守卫长官在这一片地头可谓一霸,胆大包天,好色如命,无论这女子是谁,他也管不得了。
他道:“姑娘,随我走一遭吧。”
女子摇头道:“我得赶快进城。”
守卫长官有心恐吓,板着脸道:“进城?我瞧你鬼鬼祟祟,打扮古怪,又无文书,定然是异国奸细!”
女子笑道:“怪了,我本是龙国之人,驾船到海上兜了一圈,难道连回来都要文书了么?”
守卫长官见她有恃无恐的模样,对左右怒道:“莫发愣,将她拿了!”
左右士兵当即抓向那女子双臂,女子站立不动,那两人稍一碰她衣衫,立时露出惊惧之色,扑通两声,跪倒在地。
守卫长官吓了一跳,道:“为何朝她下跪?”
左右士兵惨声道:“大人,咱们也不知道啊!”“只觉得她尊贵无比,不能不跪。”
守卫长官后退一步,道:“你是.....你是觉醒者?”
女子冷冷说道:“你已耽搁了我许久,我本该让你人头落地,但你若答应跟随于我,你这条性命,我便暂且寄下了。”
守卫长官正要呵斥,蓦然间双膝发软,一下子跪了个结结实实。女子冷笑道:“还算忠心,起来吧。”
三人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爬起身子。女子念了句咒语,迈步走向远方城楼,她使得是缩地之术,这十里地只一柱香功夫便已踏过。镇上百姓多有好事者,见状称奇,于是呼朋唤友,也都赶往城楼方向。
驱城虽然守备松懈,但城楼守将倒也发现了这女子,门前守卫看看那港口守卫,问道:“老姜,这女人是谁?”
港口守卫长官道:“是一位大人物。”
门前守卫大为不满,道:“什么大人物?”
港口守卫长官张口结舌,想了半天,道:“总而言之,是位大人物,你还不放她入城?”
此城中据传仅有一个龙火贵族,叫做辛凯,此人也是作威作福、贪欢享乐之辈,但说来也巧,这时正醉醺醺地在城楼上巡视。他听到城下争执,又见一大群百姓朝此走来,飞身跳下城楼,至那女子身边,嚷道:“吵什么?吵什么?这位美人,你....”
女子一转头,看他一眼,道:“你是辛凯?”
辛凯先是惊讶于这女子的绝色,但猛然间一个激灵,吓得酒也醒了,五体投地,惊呼道:“梦莲圣上?”
众人闻言,既惊惧万分,又恍然大悟:“她是当今皇上?难怪咱们一瞧便要下跪!既然是她,那原也是不得不跪的。”于是乎又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女子奇道:“梦莲?谁是梦莲?”
辛凯暗忖:“难道认错人了?”鼓足勇气,抬头细细看她,只觉她年纪比孟轻呓大了许多(孟轻呓虽年逾四百,但瞧来与十六岁少女无异)。他糊里糊涂,脑子乱转,有个惊人的想法冷不丁冒了出来。
他一跃而起,怒道:“臭表子!竟敢乔装打扮,冒充圣上?圣上岂是你这等骚货浪蹄?来人哪,将她带入我房中,我要好好审问....”
女子皱眉道:“辛凯,当年龙裔出山大典时,我赐你的牌子,你还带这么?若并未携带,岂非死罪?若带在身边,却认不得我,也是欺君之罪了。”
辛凯怒到极处,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个信口雌黄的表子,越来越荒唐了。你冒充不了当今圣上,便冒充先皇圣上?先皇离世已久,好,好,你要演戏,我就陪你,今夜咱俩就来一出戏,叫做‘醉妃子怒奸假圣皇’。”
女子一动,已按中辛凯肩膀,辛凯霎时只觉有万斤之力压上肩头,他痛的满头大汗,咚地一声,双膝落地,他咬紧牙关,急运龙火功第三层相抗,饶是他满头大汗,神色凄厉,但也无济于事。
女子笑道:“你信不信?不信就是欺君犯上,我当场就杀了你。”
辛凯说不出话来,竭力点头,女子放脱了他。辛凯心下含恨,倏然使出一招“水蛇擒拿手”,数道水行真气缠向女子脖子。女子微微一笑,身子不动,辛凯指力到她身边,立刻消散无踪。
辛凯大惊,暗忖:“莫非....莫非她竟是......”
女子朝城墙推出一掌,登时石屑纷飞,烟尘滚滚,这一面三丈高的城墙竟被她一招击垮,城楼上的弓箭手哇哇惨叫,往下摔落,但女子袖袍一拂,众弓手好似落在软垫上,弹了几下,平稳落地。
众人见到她这等出神入化,超乎想象的神功,皆张口结舌。辛凯更是失魂落魄,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她真是圣莲女皇,失踪了这许多年,她...她居然回来了?”
当真如做梦一般。
女子微微一笑,开口说话,满城之人,皆见到她的形影,听到她的话语,哪怕正醉酒入眠者也立刻转醒过来。
她朗声道:“驱城百姓听着!我是圣莲,是你们的女皇!这些年来,我被孟轻呓陷害,险些丧命,不得不藏身西海深处,养伤练功,调理恢复。现如今,这逆女叛徒已然篡位,自称‘梦莲’。她所有武功学识,哪怕鸿钧大阵,皆得自我手,她却恩将仇报,以之铲除异己,杀戮同胞,令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血流成河,四海悲痛。我今天回来,正要制止暴行,拨乱反正,杀死这罪人,夺回这天下!”
孟轻呓登基一年左右,恩典不显,威信尚未建立,而圣莲女皇却是世间七百年的主宰,无论她犯下再多暴行,却令龙国称霸世间,天地太平,百姓尊荣高贵,远胜各国。此时此刻,众人听到这等惊人消息,皆心头震动,又不禁为之欣喜,随后,对孟轻呓的憎恨之心油然而生。
圣莲女皇道:“全城百姓,若有意助我推翻那奸险叛徒,便自带口粮,随我前往皇城!只要诸位能助我踏入城中,敌人定然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到时候诸位各个儿皆是复辟的大功臣,荣华富贵,想逃也逃不掉!”
辛凯头一个流泪喊道:“好!圣上!小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对圣上好生冒犯,眼下正要为圣上肝脑涂地,誓死效命!”说罢连连磕头。这景象也被圣莲女皇的道法传遍城中各处,众百姓就如过去数百年间一样,向着这位乾坤的救主虔诚跪拜,持续不断。
圣莲女皇飞上半空,见有六只信鸽腾空而起,她吹了口哨,那些信鸽自行回头,盘旋在她身边,她解开信鸽腿上的密信一瞧,上书:“圣莲回来了!”
圣莲啐道:“风圣凤颜堂是我一手扶持,一手创办,如今却帮那叛徒通风报信,好生令人伤心。”
她朝地上一指,数团绿焰灼烧,从绿焰中走出几个魁梧高大的妖魔来。这些妖魔四散而去,不多时,捉来六人,这六人有的是官府师爷,有的是城中富翁,有的是帮派干将,有的是街边乞丐,有的是青楼女子,有的是戏院艺人。
那六人朝她惊恐而视,不知自己为何会暴露身份。
圣莲笑道:“这六只信鸽有你们身上....嘿嘿....魂魄的香气,也想瞒得过我么?你六人若想活命,也都随我去讨伐叛党!”
六人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声答应道:“咱们一时糊涂,还请圣上恕罪!”
圣莲点点头,又转向城中纯火寺的寺庙,此庙叫做‘行邪寺’,这些年来香火不旺,其中住着一老和尚,一小和尚。老和尚去年生病死了,那新来的小和尚就成了住持,自行挑水种菜度日。
圣莲步入行邪寺中,见那小和尚盘膝打坐,他睁开眼来,望着圣莲,神色有几分激动。
圣莲朝他左看右看,笑道:“拜风豹?你怎地在这里?你眼下真成了和尚了?刚刚是你在呼唤我么?”
拜风豹叹道:“我佛慈悲,令我大彻大悟,于此修行赎罪。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早有预感若留在此处,能遇上我命中注定的施主。”
圣莲淡然一笑,拜风豹变作跪姿,朝圣莲恭恭敬敬,无比崇敬的一拜。就在这一拜之中,圣莲已察觉到此人功力已臻极高境界,心境奇特,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圣莲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拜风豹并不多问,只说道:“那贫僧继续在此,等候圣上传唤。”
圣莲回身出寺,率领众人,行出城外,此地离皇城有万里之遥,路途极远,但跟从她的众人仍然精神抖擞,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