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见一善
这洞窟四处透着血光,再往里走,形骸闻到了冥火气味儿。不久后,两人到了洞窟尽头,见墙壁有异,形骸运功推了推,略一沉吟,将这墙壁溶成石灰,墙壁之后是一人造的地道。
利魅点头道:“秦桑就躲在里头。”
形骸道:“她仍是这山谷的主人,或许会想方设法令我们迷路。”
利魅道:“不,这宫殿之下的地方,未必会受她法术所控。”
形骸叹道:“但愿如此。”
顺着那地道前行,左右各有房间,房间中泄露出浓郁的冥火气息,还有低沉的哀鸣。形骸心惊不已,推门而入,见状一震:但见数十个正方笼子堆在一块儿,用黑铁为材,笼子里是坏形尸,有些是牲畜,有些是人胎,牲畜身上长着人的器官,人胎身上也有野兽征兆。
形骸怒到极处,大声道:“她果然在做这等恶事!盗火徒已是万分不幸,她非得用这法门亵渎他们,欺辱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利魅道:“师父,你怒气越重,冥虎风剑就越容易反噬。”
形骸跑至另一房屋,其中也是笼子,关的是那些恨僵。利魅暗暗警惕,道:“这些恨僵极其顽强,各个儿不易杀死。”好在此间的恨僵体型残缺,一个个连站都站不直。
之后几个房间中,也都是冥火与鲜血妖法所造的邪物,每一房间似用了奇异道法,在外头看着不大,可到了里头,一下子宽阔得如同庙堂,而这庙堂般大的地方,又充斥着宛如噩梦、最令人恐惧的异类。若是寻常人来到此间,多半会被当场吓死。更有谁会想到那位风华绝世、美艳无比的秦桑夫人,暗地里却沉浸于这残忍至极的勾当。
形骸怒不可遏,一道青阳剑芒,将眼前邪物全数融了。他逆运地狱无门,对众邪物魂魄道:“去!去找害你们那人!”但众魂魄茫然地飘着,不知去何处找她。
利魅叹一口气,道:“它们的魂未长全,魄又太过痴傻,连怨念都生不出半点。”
形骸苦苦思索,道:“这地道中房屋成百上千,该如何捉那罪魁祸首?”
利魅道:“她定会派遣邪物来袭击你我,路上险阻越多,便越容易得知她的下落。我们不必着急,她一会儿定然先按捺不住。”
形骸道:“原来还有这法子!”
刚一出门,大群恨僵、坏形尸朝两人杀了过来。形骸浑身燃起绿焰,大喝一声,青阳剑芒穿梭飞舞,火焰将众邪物吞噬,坏形尸当场毙命,而恨僵惨遭炙烤,仍挣扎了许久,最终却不免被烧成灰烬。
利魅心下惊佩:“师父功力胜我不止十倍!”但想起叶无归杀死恨僵时更轻而易举,心中又感震惊:“莫非义兄修为竟足以与师父比肩?”
前方不断出现怪物,恰好暴露了秦桑夫人藏身处,形骸一马当先,势如破竹,竟在众怪物尚不及聚拢时一闪而过。利魅暗暗叹息,又怕形骸愤怒过度,竟将秦桑夫人一剑斩杀,急急忙忙地紧追在后。
她来到一座更大更广的庙殿内,这庙殿望不着边,看不到顶,又见空中绿焰如日,火蛇乱窜,秦桑夫人在空中飞舞,施展身法时快如红电,不停朝形骸打出血掌,然而形骸的绿焰何等神威,血掌未碰到形骸,已被蒸腾为烟。
秦桑夫人斗志涣散,满脸仿佛明明白白写着“害怕”二字,她再招来一股亡神风暴,可由于心神不宁,全无威力,被形骸暴雨般的剑气熄灭。她惊呼一声,从空中跌落,面向着形骸,用手撑地,双足踢踏,朝后远离形骸。她惊恐到了极点,瞧这举动竟像是全不会武功之人。
形骸化作一道烈焰,直朝秦桑夫人刺去,利魅喊道:“师父,手下留情!”形骸闻言,剑刃在秦桑夫人额头一点,并未伤她,然而秦桑动作全然停了,泪水泛滥而下,像是终于被吓丢了魂。
形骸道:“她意志已被心灵剑诀击溃,再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了。”此刻胜券在握,居然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一弱女子,颇为胜之不武。这秦桑夫人满腹妙法,浑身绝学,初时攻势不弱,可越斗越是不济,反而令形骸深感失望。
利魅长舒一口气,道:“还是将她带回去,交给狱万发落。”
秦桑夫人骇然道:“不要,不要害我!”
形骸指着大殿之外,厉声道:“你看看你多年来犯下的罪行!你很可怜么?那些死在你手里的,还有那些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你不配丝毫怜悯!”
秦桑夫人愣愣流泪,呆了半晌,才道:“我...我是为了弄清楚为何自己被困,才钻研冥火,我只想要从这儿出去,去见我的夫君。”
形骸道:“谁会信你的鬼话?杀人堆尸,异化冥火,造就万千怪物,这又岂能帮你外出?”
秦桑夫人如做错了坏事的小女孩,她瞪大眼睛,哭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想....或许我是个笨蛋,惹恼了主人,主人才把我关押起来。若我能对主人有用,那主人定会放我出去啦!所以我不断制造厉害的怪物,把它们送给主人,送给庇护院,送给我的夫君。夫君并不理睬我,主人也不理睬我,可庇护院却很高兴,对我也恭敬如初。”
她抬起头,显得慌张无措,又道:“我求求你啦,莫要杀我,好么?我还有心愿未了,我要与我夫君在一块儿,哪怕只见一面也好。我再也不做坏事了,大侠,大仙,你就此绕过我,好么?好么?”
形骸咬咬牙,收回青阳剑,秦桑夫人欢呼一声,抱住形骸的手臂,不停亲吻他的手背,形骸将她推开,道:“我不杀你,但已你是我们的俘虏了。”
秦桑夫人道:“俘虏?不,我出不去的。这许多年,我试了多少法子,可却无法离此半步,明明离近出口,可道路一下变得渺渺茫茫,见不到头。”
形骸道:“但也不能将你留在这儿,没法子,唯有一试了,站起来,跟着咱们。”
秦桑小声道:“没用的,没用的,你以为我没试过?我找人将我绑着,将我塞在桶里,蒙上我的耳目,甚是将我打晕,可那又有什么用?欲携带我出去的人,一个个儿也会迷路,直至发疯。”
形骸道:“或许我能用青阳剑劈山而出?”
利魅叹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桑不再反驳,瞧她神情,好像心怀热望。形骸想:“她是盼着能出去?还是盼着我们也疯狂而亡?”
两人押着秦桑,回到地面上,冷月之下,山谷看来更为凄清。秦桑哭哭啼啼,伤心欲绝,利魅叹道:“夫人,若我们能带你离此,或许你就能见到义兄了。”
秦桑喊道:“义兄?谁是你义兄?”
利魅道:“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偶遇叶无归兄长,与他结拜。”
秦桑“咦”了一声,嗔道:“什么?你不过是一没长大的小姑娘,他为何要与你结拜?这小子是不是别有所图?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色?”
利魅忙道:“义兄绝非这样的人,只不过瞧我乐艺还算不错,这才与我结交,他与我交谈时,看得出仍对你念念不忘。”
秦桑喜道:“真的?那可太好啦!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遇上惹他喜爱的女孩儿?”瞧她模样,真是对叶无归关爱至极,只盼着他能过得称心如意。
形骸心想:“她是个罪孽深重的女魔头,我本该杀了她。”可见她如此,又总忍不住想起孟轻呓,这念头占据心间,使形骸只想就此宽恕秦桑,甚至助她与万夜皇破镜重圆。
他在高处远望,找准山谷出口方位,携秦桑加速赶去,过了半个时辰,抵达谷口的峡谷下方,至此仍并无异状。
形骸道:“莫非那诅咒已消?”
秦桑夫人摇头道:“哪有如此简单?你靠近谷口试试?”
三人奔向谷口,又过很久,却仿佛原地踏步,一点未能靠近。形骸与利魅心知有异,问道:“你以往也是这样的情形?”
秦桑夫人叹道:“不错,有时候,我那些属下见到的是一长条道路,通往雾气中。有时候,却又像你们这样,越想靠近出口,越是前进不得,到得后来,我会昏迷,待醒来时,其余人都已变得疯疯癫癫,不久就会丧命啦。”
利魅、形骸并不觉得心神紊乱,目光转动,周围景物变得恍恍惚惚,似是而非,而天上那血夜愈发浓厚,红的发黑。利魅道:“那诅咒定然在秦桑体内,临近出口时发作。”说罢握她手腕,果然察觉她真气运转,正在使血学书中的功夫,秦桑自己则浑然不觉。
只听“嗡嗡、云云”声直钻入耳,响声难听至极,迫人愈发暴躁。而血夜上红云滚滚,像是要倒塌似的。秦桑双目呆滞,红唇微张,那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哼出。
形骸道:“莫非是她是故意被俘,想要害死你我?”
利魅道:“不像,这是召唤迷宫之法!是将首布在她体内,防止她逃脱的手段!她正在将那将首迷宫召唤至此!她自己并不知情。”
刹那间,数座巨大的迷宫墙破土而出,将前方道路封死。迷宫中启动机关,开启口子,喷出茫茫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