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悲情苦
缘会叹道:“三师姐疼爱咱们,咱们莫要辜负她一番好意,这就好好养足精神再上路吧。”
湘田点头道:“还是缘会懂事。”又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说服玫瑰等人。
她独自来到屋外,见风吹麦浪、金草摇曳,心中生出一番感慨:“但愿我这一去,能与镜郎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师门绝学,什么权势名利,与这情爱相比,当真不值一提。”
她辨明方向,回忆路线,等到夜间最黑暗的时候,立即毫不犹豫地出发,她足下生风,快如脱缰野马,离笼燕雀,心情则喜忧参半,但毕竟仍是光明的念头多些,想到将来能与庞镜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再也不必窝在冷冷清清的瑶花河,过着清心寡欲的苦日子,当真如痴如醉,浑身真气流转,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瑶花河轻功本就神妙,湘田她全速奔行,宛如飞鸟,加上走山间小路,这百里之遥并不太远,等到黎明时,她终于赶到那与庞镜初遇时的客栈。
事到临头,她反而颤栗不已,生怕见不到情郎,劝自己道:“镜郎他就算不在,我也在这儿等他,三天之后再去星网国都城。”
忽然间,马蹄声惊扰了寂静的树林,随着初升的阳光,只见一白袍少年策马而来。湘田定睛一瞧,正是庞镜,刹那间心花怒放,奔向了他。庞镜泪水直流,翻身落马,也是他高兴的忘乎所以,一脚未能站稳,竟滚了个跟头,湘田惊呼道:“小心!”拽住庞镜胳膊,将他拽起了身。
两人对视一眼,再按捺不住心中深情,庞镜吻上了湘田红唇,他们紧紧相拥,一动不动地亲吻,她感到他滚烫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他看着她娇嫩的俏脸满是红晕,两人神魂颠倒,全然忘了时光流逝,更觉得自己正在飞升向天堂。
过了许久,湘田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道:“总算....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庞镜道:“我义父找到了我,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湘田霎时大羞,道:“他都知道了?那先前我见到他时,他怎地装作没事一般?”
庞镜黯然道:“义父说....我若擅自拐走瑶花河的仙女,便是江湖上不齿的败类,他为了本帮清誉,不能收留我二人,也绝不会为我二人,得罪了瑶花河。”
湘田颤声道:“他真这样说?”
庞镜点头道:“义父还说:他本有心培养我接替神衣帮,掌管星网国内阁大权,但若我愿舍弃这一切,他便不会阻拦我与你私奔。只是从此以后,我与星网国再无瓜葛。”
湘田已知庞镜的抉择,但仍想听他亲口说出,羞涩一笑,问道:“你是如何答复的?”
庞镜道:“我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但我为了仙子姐姐,连命都可以不要。’于是义父赠我些盘缠,让我自立门户,远走他乡。”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一打开,其中满是钻石翡翠,珠光宝气,炫目耀眼。
湘田心中希望大增,豪气无限,笑道:“除死无大事!只要你我在一块儿,世上便再无任何烦恼值得挂怀,也绝无任何难事能拆散咱们!神衣使者说得好!我们正当自强自立,携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庞镜只觉热血沸腾,满腔雄心壮志,道:“为了你,我也什么都不怕!从此以后,你我携手浪迹天涯,世间最自由的鸟儿,也不及你我二人潇洒。世间最情深的鸳鸯,也不及你我二人幸福。”
到此时刻,湘田仿佛彻底摆脱了枷锁的囚徒,回顾往昔岁月,实是不堪回首。她既然已下定决心与庞镜成婚,便再无任何顾忌,更不吝惜自己这清白之躯,恰恰相反,她巴不得早些将自己交给庞镜,既是对他的报答,也是永远断绝自己回归瑶花河的可能,又是隐隐在向她的师父师姐宣誓:“我的身子,由我自己做主,再不受你们管束啦!”
她拉着庞镜的手,两人步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随后她宽衣解带,将自己第一次给了情郎,也将情郎的第一次收下,两人恩爱缠绵,沉醉迷乱,她放声低哼着,抚摸遍庞镜身上每一处小小的伤口,也任由庞镜亲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至次日午后,两人手牵着手,如新婚夫妇般出了客栈,共骑一马,踏青上路,一路上,他们肌肤相触,笑语不断,根本不知路在何方,只想着永远这般一直走下去。
突然间,那白马嘶鸣起来,扬蹄直立,湘田见一道刺眼的阳光穿透密叶,在那阳光之中站着一个纤细的倩影。
湘田花容失色,急忙抱住庞镜,往树上一跃,一道枫叶般血红的剑气从她脚下飞过,那马儿受了惊吓,狂奔逃窜,没一会儿已然没了影。
湘田踩上大树,真气感应,不及回身,反手一招“花冷不开”,铛地一声,将那人追击挡住,登时手臂酸麻,她心知不妙:“本门武学需由童女施展,才能发挥得十足。我....我昨日怎地如此着急?”
树下那女子俏脸如霜,目光严厉,正是桃潭。她仰望着湘田,缓缓说道:“你胸口的朱砂痣还在么?让我瞧瞧!”
那朱砂痣是若梦仙子亲手点下,与遍体血脉相连,若女子失身于男子,这朱砂痣便会消失。
湘田心慌意乱,手足发颤,道:“师姐,你是我门中最好的朋友,念在往昔情面上,我求你放过我们!”
桃潭冷笑一声,道:“放过你?放过你?我若放过了你,师父如何会原谅我?你是本门中修身最严,最守规矩的弟子,为何偏偏是你受男子诱惑,走上邪路?”
她指着庞镜,喝道:“说!是不是这男子强迫你的?若你是被他强迫,身不由己,我还能向师父求情,饶你只面壁思过十年!但是这淫贼,我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湘田咬紧嘴唇,挡住庞镜。她知道桃潭有一千种法子杀得了情郎,一旦动手,庞镜几乎必死。
如今想要救下情郎,唯有将师姐视作仇敌,全力与她性命相搏,否则桃潭只需一丝喘息之机,庞镜不死也将重伤。
庞镜看了看湘田,见她神情惊惧,心中怜惜,咬牙道:“是,是我强迫她的!你要杀就杀我....”湘田反手遮住他嘴巴,道:“你若死了,我如何能活?”庞镜心头大震,两人霎时心念一致,惧意全无:“我们就算是死,也死在了一起,如此更有何憾?”
桃潭身子反而不住颤抖,惨声笑道:“师妹,六百年前,我被师父救了性命,入了本门,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大师姐,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我也有个情郎,他对我痴心一片,无法忘怀,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此事太过凑巧?可男欢女爱本是人的天性,年少之时,谁人能摆脱心中的欲望?”
湘田心中一动,道:“师姐,莫非你....你也早就破戒了?”
桃潭昂首道:“我与你不同!他对我死缠烂打,无法死心,我被逼无奈,唯有亲手杀了他!”她解开衣衫,露出娇嫩的身子,胸口处一颗朱砂痣赫然在目。
湘田、庞镜皆不料她以往竟有这等惨痛经历,一时更为震撼。
桃潭越抖越厉害,她喊道:“凭什么?你凭什么便以为自己能摆脱?凭什么我受过的苦,我犯下的罪,你却随随便便地跨了过去,丝毫不以为意?回答我!湘田,师妹,回答我!”
话音未落,她已刺出一剑。湘田左掌花鞭绕圈,右手剑影急转,嗡地一声,挡下了这一击,身下大树受剑气波及,登时溃散。湘田再顾不得庞镜,飞身一跃,全力使出一招万花姻缘。
也是湘田见到桃潭身子震动,这正是气息散乱的征兆,猜她伤势仍未痊愈,若要胜她,时机稍纵即逝,于是立时施展最强悍最猛烈的功夫。但她恰恰全然猜错了,桃潭确实仍受梦花生灭掌之扰,但却并非虚弱,而是竭力压抑体内狂涌暴涨的杀意。此时,一受湘田猛攻,她立时使出梦花生灭掌反击。湘田一鞭打下,却见眼前幻象丛生,无可分辨。
她大骇之余,将鞭子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饶是她功夫神妙,却如何妙得过这神乎其技的梦花生灭掌?敌人掌中真气千变万化,时而牵引,时而重压,时而直来,时而直去,湘田双目所见,双耳所闻,鼻子所嗅,皆不知是真是假。
约过了三十招,湘田胸口中了一掌,她五脏六腑似一齐破碎,骨骼断裂,口喷鲜血,兵刃脱手,软到在地。
庞镜喊道:“田儿!”变作月兽形态,冲向桃潭,桃潭随手一挥,庞镜一头栽倒。
湘田喊道:“不要!”鼓足余力,鞭子打向桃潭脑袋,桃潭左手一抓,将鞭子抓在掌心,她高举右手,神色凄厉,朝湘田天灵盖拍下,但就在相距不过一寸时,桃潭掌心似凝在了空中,湘田见她眼中有泪淌落。
桃潭泣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要....杀他?”
湘田不知事情原委,无法回答,仍哀求道:“师姐,饶过...我们...”
桃潭道:“我....我....”
骤然间,只见一柄长剑划过,桃潭颈中鲜血喷洒,头颅在空中转了一圈,骨碌碌地落在地上,她双目凄然睁着,似仍不知自己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