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消忧愁
从远处看,白城的圣墙气势恢宏,凛不可犯,似能令风雪静止一般。
形骸与孤鸣走近城墙,还未开口,守城将领已然喊道:“是伍斧将军!白仙大人!开城!开城!”
孤鸣紧紧攥住形骸手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形骸,当形骸迎向她目光时,她又机警地避开了。
形骸道:“女儿,你怕爹爹么?”
孤鸣小声道:“我怕....有天醒来,你也离我而去,就像师父那样。”
她幼小的心灵仍未能恢复过来,毕竟她在短短时日内得知了母亲的死讯,加上师父夜间离别,因此甚是敏感。
形骸斥道:“你说什么?就算你想赶我走,也休想甩得开爹爹!”
孤鸣虽挨了训斥,但却面露喜色,心想:“真是那样,可就太好啦。”
形骸心想:“这孩子可别上了暗流的当,以为自己不是我女儿。她怎能不是我女儿?她...非是不可!”想到此处,心意似铁,若有谁胆敢说孤鸣与自己非亲非故,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守将如迎神拜佛一般,将形骸迎入城中,又问道:“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
形骸大声道:“是我亲生女儿!”将“亲生”二字咬得极重。
众人吃了一惊,都道:“原来是大小姐!”霎时变得恭敬万分,又都想:“他将女儿带入城,那是打算长久定居了,好极,好极。”孤鸣见众人亲切,不由灿烂地微笑起来。
形骸径直去找戴杀敌,到了白日将军府上,戴杀敌一听是形骸来了,兴冲冲地出来相迎,离得尚远,便喊道:“伍斧老弟,你可把咱们吓坏了!我还以为你不告而走了呢。”
形骸心道:“我原也有此打算,可现在有了女儿,再不可天下为家。”摇头道:“岂敢,岂敢,我有万分要紧之事。”
戴杀敌见到孤鸣,以为她是形骸途中拾得的孤女,蹲下身子,笑得甚是和蔼,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孤鸣掀开帽子,低声道:“戴大叔,是我啦。”
戴杀敌一见之下,惊喜万状,喊道:“你....你是....”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是鸣儿?你怎会与伍斧老弟在一起?”孤鸣是恒宇之女,也是他心中猛犸帝国皇位的继承人,如今戴杀敌见她平安,当真高兴无比。
形骸道:“她是我亲生女儿,自然要一直跟着我。”
戴杀敌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孤鸣神情羞涩,点了点头,道:“他...是我爹爹。”
戴杀敌脑中大乱:“行海兄弟是....是孤鸣的生父?难道恒宇是与他生下孤鸣的?为何鸣儿与行海兄弟不怎么相似?”突然间,他心中一动,想道:“是啊!妙计!妙计!行海兄弟自认是孤鸣父亲,便绝不会有人怀疑孤鸣是恒宇之女,对她而言,实是安全了不少。行海兄弟有勇有谋,不惜牺牲名誉,又是我的大恩人,我实不知该如何感激他才是。”
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鸣儿,怯翰难的属下能随意进出此城。咱们得帮你打扮打扮,最好莫要让外人认出来,而且你还得改个名字才是。”
形骸昂然道:“大哥放心,谁敢加害孤鸣,我便一剑将那人杀了,绝无漏网之鱼。”
戴杀敌喜道:“兄弟你大仁大义,义薄云天,真叫人打从心底里佩服。”忙命下人替孤鸣梳了个花朵般的发型,再换上裘皮衣衫,打扮得如同个冰雪娃娃似的。形骸看的欢喜,道:“我女儿真是绝色之姿!”戴杀敌哈哈笑道:“可不是么?有其母必有其女。”孤鸣挺不好意思,但也对这镜子左照右照,对自己模样甚是喜爱。
形骸说起自己路遇孟如令,随她去山中国走了一遭,得知其国民尽皆灭绝,又封印了山下魔神之事。戴杀敌惊讶得无以复加,愣了半晌,才道:“怯翰难这王八蛋,当真死有余辜!如令这丫头真会胡闹,为何不来此与咱们团聚?”
孤鸣道:“爹爹,万一那怯翰难不死心,仍要盗走混世宝珠该怎么办?”
形骸道:“放心,这一回爹爹我在那石头上施加法术,若有人对其施法,我立即就能知道。”孤鸣这才松了口气。
戴杀敌道:“兄弟你回来的正好,你失踪这段时日,城中又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形骸奇道:“什么大喜事?”
戴杀敌道:“圣宗要将鲁平大人的小女儿,嫁给正神国的国主。”
这回轮到形骸惊诧不尽,舌挢不下,他道:“正...正神国国主?是我...义弟?”
戴杀敌道:“就是他,烛九兄弟,不然还能有谁?”
形骸急道:“可是....可是....”
戴杀敌虽是大老粗一个,但也爱异想天开,见形骸如此,暗忖:“莫非行海兄弟确实对鲁檀姑娘情有独钟,念念不忘?瞧他这表情,多半是错不了的。既然如此,他当初又何必拒绝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确实有些骄纵蛮横,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性子也未必不能改了。唉,总而言之,世间姻缘只在一线之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惜,可惜....”
形骸问道:“这事儿是谁提出来的?”
戴杀敌道:“当然是圣宗,那天殿上设宴,与正神国定下结盟之约。圣宗说这等喜事,岂能不喜上加喜?恰巧烛九兄弟夫人死去已久,该当续弦,于是便替鲁檀姑娘提亲。鲁檀姑娘嘴上不说,可大伙儿都知道她最喜欢英俊郎君,天下各国国主,也只怕再无一人及得上烛九兄弟的容貌....”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果然见形骸愁眉不展,不敢多言,深怕令形骸伤心欲绝。
形骸道:“此事万万不可,此事绝不可行!贤弟他如何能答应?”
戴杀敌心下不以为然:“行海老弟何等英雄人物?为何在情这一字上纠结不休?当初他既然拒绝了鲁檀姑娘,又为何对她仍不死心?唉,我三十年前不也与他一样?到的老来,方能看淡。”殊不知形骸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他那位义妹。
形骸道:“我这就去找教皇,要他收回成命!”
戴杀敌大声道:“老弟,你若真这么做,我可有些瞧不起你了!人家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又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又何苦如此?”
形骸道:“那我去见义弟,他如何能够答应?这....可不是全乱套了么?”
戴杀敌道:“烛九国主对此事欣然应允,心甘情愿得很,可见他对鲁檀姑娘甚是满意,如今婚约已订,决不可反悔,否则两国丢尽了颜面,更可能因此反目成仇。你去见他,他也不会听你的话。”
形骸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戴杀敌又劝道:“老弟,那时你面对鲁檀姑娘定情之言,回绝得何等坚定。老哥哥我瞧在眼里,对你好生敬重,心想:‘心意坚定,美色难移,这才是英雄好汉所为,这才是我辈中人。’可现如今,你又为何....为何全然深陷其中,好似野猪滚泥,非要闹得不可开交么?”
孤鸣也急道:“爹爹,是不是师父她不要你了,你才...才非要与别的姑娘好?可师父她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你,我看的明明白白,你...莫要去招惹其余女人了,好么?”
形骸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唉,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并非贪图鲁檀,而是...此事决不可为。”
戴杀敌道:“好!大丈夫活在世间,行事自当爽快!你说不去想那姑娘,那就什么都别管,低头不见,万事皆如云烟,又何必自寻烦恼?”
形骸无可奈何,重重叹息一声,闭口不语,但却心道:“义弟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本是女子,如何能娶鲁檀?三圣是洞若观火的神仙,难道并不知情?”
又或许他们为了对抗怯翰难,全数装作视而不见,更不计较鲁檀的幸福。若真是如此,这盟约又岂能牢固?
戴杀敌拿上大碗好酒,敬向形骸。形骸苦笑一声,饮酒入喉,看着一旁的女儿,登时烦恼暂消。
.......
地底深邃之处,石壁松松垮垮,摇摇晃晃,若非千万条矿脉支撑着,此山早就倒塌了。
三道人影掌心冒火,照亮前方,小心翼翼地跑过。这三人正是拜风豹、青衣雅士与川太行。
川太行骇然道:“师父,那...孟行海当真封住了这怪物?”
拜风豹叹道:“你也见到了,那暗流已不复存在。”
青衣雅士道:“你知道那事物在哪儿么?”他声音甚是紧张。
拜风豹抬起头,望向黑暗的洞顶,叹道:“在那儿。”
青衣雅士道:“如何设法将它取下来?”
川太行道:“万万不可!否则咱们未必再能活命!”
青衣雅士哼了一声,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冒险。
拜风豹道:“这新的混世宝珠,与之前那一个构造不同,已非任何人能够解除。但老的混世宝珠仍在此处。”
川太行道:“真的?师父,你能找到它么?”
拜风豹喃喃道:“几天前,我取下它时,在那事物上安了一块镜片,通过那镜片,我要找它,倒也不难。”
青衣雅士道:“那还不快找?”
拜风豹指着一角,道:“就在那边,咱们一齐找吧。”说罢弯下腰,在地上细细摸索。川太行、青衣雅士暗想:“我等竟要做这矿工的勾当?”但想起圣莲之命,无可推脱,唯有伏地搬运,四处找寻起来。
偶然间,拜风豹会将目光转向那些矿脉,眼中流露出同情之意,但很快又变得恍惚茫然,摇摇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于是继续跪地,再度忙碌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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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