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欢喜地踮了下脚,看向门口的闻星辞,“泡了一次血池之后,果然没有从前那么畏寒了。多谢你啦~”
  闻星辞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一圈,神识展开,确认屋内无人,像是闷在心口的一口气缓缓地,终于能吐出来。
  慢慢才能笑起来:“嗯,那就好。”
  花柚自从小半月前迈进这个屋子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门。
  软靴踏入中庭厚厚的积雪,印上一一串小脚印。
  不那么畏寒之后,她是很喜欢雪的。
  毕竟上辈子是个南方人。
  花柚看得清楚,开门的那一刹那,闻星辞的神情里带着领地被人冒犯之后的薄怒。
  可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展现,但也没有像从前一样与她搭话,或许还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花柚心里头尴尬,在洁白的雪地上没完没了地走来走去,“等我彻底好了,应该还是会很喜欢这里吧。毕竟这里曾是我生长的地方,还有这么漂亮的雪景。”
  闻星辞终于被触动,开口:“你愿意留下来吗?”
  花柚鞠起一捧雪,仿佛诧异他为何有此一问地回过头来:“你不是说这儿就是我的家吗?虽然父母不在了,可总有亲朋,我当然愿意留下来。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闻星辞好长一段时间没应声。
  花柚也没催促,自顾自地堆起了雪球。
  ……
  不知过了多久,花柚的大胖雪人刚要完工。
  院外突然喧哗吵闹起来。
  花柚朝外张望一眼,只见一个脸上顶着五指印的侍卫仓皇跑了进来,脸色铁青,低声:“家主,外头、外头是……”
  看了眼花柚,没继续说下去了。
  闻星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花柚的身边,在雪中默默看她堆雪人,手脚冻得冰凉。
  “你先进屋去吧,别着凉了。”
  花柚拍了拍手中的雪沫:“要不然我也去看看?既然是冲着我院子来的,八成也是冲着我来的吧?”
  闻星辞微微蹙眉:“……”
  花柚赶紧再道:“我就站在院内,结界里头,成不成?”
  她说话时扭头回来,领口团簇的绒毛被吹开了些,露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闻星辞猝不及防瞧见了,脑子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第44章
  那浅红的印记非是吻痕, 或是扶岑托扶着她下巴时,指尖按出的痕迹。
  她刚沐浴过,皮肤被气血滋润得水盈娇嫩, 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也能在上折腾留下点痕迹。花柚糙着过习惯了,自己都未能察觉,更别说想起遮掩。
  演了半天,在一个细枝末节上翻了车。
  花柚眼见着闻星辞眸低的笑意消退, 显而易见地愣在了原地,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点什么, 脸上一热, 拢了拢自己的披肩。
  这样的动作写满了欲盖弥彰的况味。
  雪花纷纷而落,触到她裸露在外肌肤后, 为体温蒸腾着缓缓融化。
  化作一点一滴的水珠,带着沁心的凉意。
  ……
  闻星辞抬了下手,侍卫有眼色地退下了。
  院外还在吵闹, 隔了一层院墙, 却仿佛与这里头的人无关了。
  闻星辞没有撑伞,新雪停在他的发梢与膝间, 冷清而细碎的雪色,为他的眉宇平添了两分脆弱。
  他在竭力冷静, 唇色苍白地冲她笑了下:“柚柚今天见了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柚摸了摸雪人圆溜溜的脑袋,没吱声。
  闻星辞又问:“你就那么相信他么?”
  他的尾音有轻微的颤抖, 低声劝解:“柚柚,你是仙域闻氏的人,而他是鬼域的令主,你们不可能是同道之人。”
  这话引起了花柚的兴趣, 反问:“怎么,这世道还有仙魔不得通婚一说?”
  她态度坦然,像并不介意将昭然的心意展露给他看。
  闻星辞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了。
  ……
  花柚生来是个孤儿,这一辈子穿到原身身上,原以为是沾了她的光,竟还能得一弟弟,欣喜不已。
  亲人之间的相处是这样的。它和双向选择的爱人、亲友不一般,由血脉界定,便难免会有三观不合,性子不搭的问题。
  花柚被软禁,限制了自由,心里虽然不舒坦,却想着他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好的,只是手段强硬不那么让她接受。她想要珍惜维护这段得之不易的亲情,便一路尽量配合,只是委婉向他提出想要出门,有些无聊这样的话,试图走迂回的表达路线,省得辜负了他一番好意,显得不懂事。
  然而从来都只会被软和地挡回来。
  她一直不解。
  按理说,她才是姐姐,何至于要被保护成个花瓶的样子,连一点知情权都不给?
  随着扶岑道破他非是自己血缘兄弟,又见他瞧见自己脖子上痕迹时骤然浮现的惊怒。
  花柚再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她就是个傻子了。
  她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意思,所以借着他的话头,早早将自己的选择告知给他听,让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好过揣着明白装糊涂,占了他的便宜,让他帮自己塑好生魂之后,再给他“迎头痛击”,显得很不道德。
  ……
  闻星辞垂下眸,躲避现实一般避开了她的眸光。
  喃喃:“你还未想起来,现在就说这些,太武断了。”
  花柚难得在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一点信息来,但持悲观意见:“我应该想不起来了。”
  僵尸恢复记忆的条件苛刻,得见着前世的旧人旧物,深受触动才会有可能。她眼下都到闻氏来住了小半个月了,见过了闻星辞,脑子里还是空空的,一个快闪的画面都没有。
  更何况,她本就是个穿来的,哪里来的“想起”一说?
  彻头彻尾的两个人罢了。
  “不会的。”
  “会的。”闻星辞斩钉截铁。
  花柚没想和他争。
  看他眼下的模样,大概率原身同他的关系匪浅,更有可能两人本就是情侣。
  这事儿叫人慨叹,复活的“爱人”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若是在言情小说里,八成是要被骂狗血的虐恋桥段了。
  可惋叹归惋叹,爱情又不是靠同情,她替代不了原身,也只能将闻星辞当弟弟。
  花柚:“有些事勉强不来,早点接受对自己对他人都更好。”
  闻星辞眉梢轻挑,愣了一下,竟然意外地低低笑出声来。
  笑到最后,喘息着咳嗽起来。
  明明是病弱温柔的模样,那笑意却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偏执病态:“柚柚不记得了吗,你从前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费力咳得眸子里泛起一层水雾,亮晶晶地,仿佛再说:“看啊,你们不就是一个人吗?”
  花柚背脊发寒,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假装冷静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外头风雪下大了。回屋吧,别生病了。”
  他显然是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花柚也就没再不识趣地提及,本来气氛就已经够冷了。
  ……
  花柚搓了搓冰冷的手,经过闻星辞的轮椅,
  猝不及防,被他拉住了袖子。
  花柚回头:“?”
  闻星辞没抬头,垂着眸,“你方才不是想要出院看热闹吗?”
  闻星辞:“去吧,我陪你去,不会有事的。”
  花柚想了下,“好,我进屋拿把伞。”
  不留痕迹地抽开被他捏住的袖子,转身快步往屋内走去。
  ……
  花柚心里多半能意识到,这次出门看热闹,是给自己找麻烦的。
  可是没法子,闻星辞不肯透露原身的消息,她又接触不到其他人,只能盼着过去的纠葛找上身,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她死的时候,身上没几块好地方。
  颅骨,脊椎破碎,连胸腔都被人捅了个对穿。
  死于战乱,就说明有仇敌。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地出了闻氏,离开了闻星辞,她以后可怎么保命呢?
  ……
  花柚取了伞来,闻星辞还在原地等她,膝盖上落满了雪花。
  若是早一天,她或许会被这样不经意示弱的姿态给触动,心软地为他拂去落雪。
  可感情最怕的是当断不断,既然不能接受,便要干脆一些,暧昧不清才更加残忍。
  花柚只当没见着地撑伞走近了,扶上闻星辞的轮椅:“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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