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进了偏厅,两夫妻更是应接不暇,一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开始东摸西摸,丫鬟如往常待客一般上了两杯清茶,就见这对夫妻正把摆盘的瓜果死命地往兜里塞,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布袋子,把整个偏厅的糕点全都搜拢到一处,放进袋子里,死塞活塞地往兜里处塞。
边上的丫鬟们看得看得目瞪口呆,白眼齐飞,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狠人物。
丁流子也察觉到了丫鬟们鄙视震惊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啐了一口骂道:“去去去,看什么看,我大外甥是你们姑爷,这就是我大外甥的家,我当舅舅的在自己外甥家拿了点吃的怎的不行!狗眼看人低,一会儿等我外甥来了,叫他怎么收拾你们!”
今儿这场可不能白来,反正金家有的是钱,不拿白不拿,能捞多少是多少,这些精贵的糕果点心以往在铺子里摆着的时候他们只有看着流口水的份。
发了发了!有姓宋的这小子在,攀上金家这可摇钱树,他们以后吃穿不愁啊!
作者有话要说:唱戏君:来来来,下一章本君就来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第15章
“姑娘,姑爷安。”
厅里的丫鬟们瞧见姑娘和姑爷带着人走进厅来,忙问安。
丁家夫妇一听,忙转回身去看,来者为首的这对年轻夫妻,男的腿长玉立走在最前,自顾自跨过门槛,而女的身量窈窕纤细,款款莲步,要稍落后几步。
丁氏夫妻二人正在四处搜罗东西的手停住了,有些怔愣地看着来人。
丁婆子看着面前不远处俊挺颀长、通身高贵清冷气质的青年,一时间竟无法和记忆中那个面黄精瘦、老实好欺负的少年人联系在一起……这个小王八犊子,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岳家不声不响的就入赘了,要不是昨晚有好心人来告知他们此事,那还真是要少赚一大笔横财!
相较于丁婆子惊讶于表外甥脱胎换骨的蜕变,丁流子则是将目光流连在了明艳绝伦的玉珠身上,那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黏腻浑浊……
玉珠甫一进偏厅,目光就被这一男一女各自腰间挂着的那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给吸引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丁流子看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玉珠是没瞧见,但她身侧的苍羲却是看的看的分明。
天人之五感异于常人敏锐,苍羲随便两眼便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目光中的淫邪之意,他看向丁流子,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丁流子只觉在一瞬只见,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外物猛然摄住,没由来的恐慌让他呼吸一窒,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脸色跟着蓦地一白,他赶紧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水猛灌一口,这才稍稍缓过些来。
“哎呦呦,快瞧瞧,这是咱们的新郎官大外甥,瞧瞧这俊俏模样,舅母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咱们亲家的水米当真是养人啊!来来来,快让舅母好好瞧瞧。”
丁婆子脸上笑出一推褶子,把捏在手里吃了一半的油酥泡螺往桌面上一放,嘴里唾沫星子夹杂着点心屑。
苍羲眼中的厌嫌丝毫不加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在丁婆子奔到他跟前伸手想抓他手的一瞬间一个侧身,敏捷灵活地往旁边避开了。
在他自己闪开的同时还顺道一把捞住了身边反应慢了半拍的女人的手臂,随意那么轻轻一扯,就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正好让玉珠洁白的披帛和丁婆子那只油腻腻沾着点心屑指甲里满是污垢的手堪堪错开。
玉珠被拉后先是看着苍羲宽阔的背怔愣了片刻,而后便露出了笑意。
苍羲松开玉珠的胳膊,找了张离丁家夫妇最远的椅子闲闲地坐下来,玉珠也跟着在他边上坐下。
丫鬟过来给两人看茶,玉珠轻抿一小口,见她夫君只是端着茶盏嗅了嗅撇撇嘴就放下了,玉珠疑问,“怎的?不合相公口味?”
“茶叶不好。”某人倒还真耐心解释了,“泡茶技艺也不讲究,只拿热水冲茶,远不若我亲手泡制的。”
玉珠想起早晨喝的那一杯茶,轻笑道:“也是,的确不如相公亲手泡的好喝,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茶叶,相公有空再烹煮一杯与我尝尝。”
苍羲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泡的茶难道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喝到的吗?
这边俩人轻声交耳,在金家众下人眼中姑娘和姑爷好不亲密恩爱,但在丁家夫妇眼中那就是将他们忽视嫌弃得彻底的意思了。
丁婆子那凶悍泼辣的名声十里八村都是鼎鼎有名的,他们今天来也真不是为了走亲戚的,做好了撕破脸皮的打算,于是她重重一拍桌子,当即就翻脸了,“我说,外甥和外甥媳妇,我和你舅舅好歹也是长辈,你们就是这么待我们的?还大户人家呢!成亲都偷摸着不让他舅知道,生怕大伙儿知道了有我们这么一门穷亲戚,今儿个我们上门来了还拦着不让进,进来了还要给脸色看,连点像样的招待都没有,我呸!”
一旁一个小丫鬟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声嘟囔,“怎么没像样的招待?你那袋子都快沉得漏洞了,盘子都装进去了好几个……”
“呸!滚一边儿去,这儿有你个贱胚子说话的份。”丁婆子冲那小丫头淬骂。
玉珠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她看向身旁的苍羲,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神尊大人在中年妇人尖利的叫骂声中终于勉为其难地正眼看了夫妻两一眼,他来之前也只是闲散地听了个囫囵,也没记住这两个人到底是宋叙的谁来着?
不懂就问,神尊大人冲丁婆子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谁?”
玉珠一愣,而后有点想笑,不知道她相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丁婆子气得厚嘴唇直哆嗦,这小畜生找了户有钱人家就能享福了?他们家还一个子儿都没捞着呢,呸!想得倒美!不扒你一层皮今儿这事没算完!
丁婆子在玉珠他们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又开始唾沫飞溅,“我说大外甥啊,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哪,当初你和你娘逃难到我们家,咱家好吃好喝供着,要不是咱老丁家,你娘儿俩早就冻死街头了,你要给人倒插门我们有不会拦你,没良心呦!自己主意大离了丁家,断绝往来也就算了,可我们毕竟是你长辈,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让我们知道,你把我和你舅舅的脸往哪搁?”
玉珠听着想要冷笑,要不是她原原本本了解过自己夫君可以说是悲惨的身世,这唱念俱佳的本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婆子为不懂事的小辈操碎了心呢……人不要脸果真就能天下无敌。
怕夫君为此伤情动气,玉珠侧头去观察她相公的神情,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指着他鼻子唾沫横飞的婆子。
玉珠心头蓦然一酸,她伸手过去紧握住男人的,予以慰藉,金家如今就是你的底气和后盾,他们再不能如从前能肆意欺辱了。
苍羲的手被温温软软的握着,他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玉珠一眼,倒是没动,面无表情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凝视对面那个喷唾沫的婆子看。
他有些后悔来此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院子里叫身旁这女子搓药油蹂/躏,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婆子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最远的能飞溅到距离他鞋尖一寸处……
这厢玉珠微笑着,眼中冷光乍现,对丁家夫妇二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你们说好吃好喝待着我相公,他自己离了家断绝了往来,真相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费口舌,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们便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吧。”
丁流子耍无赖的本事炉火纯青,“亲家爽快,那我们就直说了,咱们穷人家养个秀才不容易,他父母双亡,我就是他唯一的长辈,他自愿入赘到了你们家,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不说啥了,娶个婆娘都要给彩礼,他一个秀才上门给你们做赘婿,别的咱也也不多说,一口价,一万两,以后两家常联系。”
偏厅里的下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玉珠听得直接冷笑出声,一万两,还真敢开口,这是要卖神仙啊!还日后两家常联系……
唯独那个被卖的神仙在状况之外,他已有五万余年不曾瞧着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大对,不懂就问,他朝玉珠微微探过身,“一万两白银么?”
玉珠见状也忙凑过去,“嗯,可不是嘛,要是按人牙子的行情都能卖五百个相公了。”
神尊大人不乐意了,高傲地一抬下巴“便是一万个一万两也买不来我。”
玉珠觉得男人这幅傲娇的模样甚是有意思,于是掩嘴笑着应和道:“那是自然,相公这般芝兰玉树的人物可不止区区一万两。”
苍羲挑眉,“你想给吗?”
玉珠:“当然不想。”
“那便不给呗。”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
玉珠秀丽的柳眉笑得弯弯,见自己夫君立场如此清晰鉴定,也甚感欣慰,她怕的就是他心软拎不清,只要他们是站在一起的,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
这小夫妻俩若无旁人的咬耳朵,说得“悄悄话”旁人那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而那夫妻俩气得歪嘴斜眼,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嚎,“不给?不给你们就别想好过,老子就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们是怎么对待亲家的,连彩礼都不想给,黑心肝的奸商,你们且等着罢。”
丁流子平日里就是个地痞流氓,手段阴损,再他的印象中宋叙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蠢小子,将什么什么玩意儿的礼义廉孝的一套看得比命重,用这个圈他一圈一个准,他就不信这小子敢不答应!
从前就是这样胁迫这小子,才把家里那个病弱没用的老娘踢给了这小子去养。
于是丁流子啪一下流里流气地踹了一脚桌腿,呸了一口痰恶狠狠地指着他的“表外甥”的鼻子骂道:“小王八蛋你敢!当年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和你娘早死绝了,哪有今天,给你口饭吃不用话银子啊?还想甩开我们,告诉你,今儿个这彩礼钱你要是不给,我就上衙门告你去,给满宁州的人都嚷嚷你自作主张给人倒插门的事,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苍羲看着这根直指他面门的手指,眼睛倏地一眯,好啊!居然敢威胁他?还敢骂他?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差点就一个能让人魂飞魄散的法诀丢出去了,暗自惋惜现下不能动用随意动用灵力。
于是他转头冲站在他身旁的云生挥挥手,对他朝正在堂中叫骂的丁流子二人努努嘴,“去,找几个人,捆起来套个麻袋打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大人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珠珠划到了“这是我罩着的人”的范围里~~
文章最后画面,请参考李幼斌版《亮剑》里那个著名的表情包gif
李·苍羲君·云龙:去,给他俩耳光!【gif】
至于有读者问为啥叫唱戏君,其实就是我拼音首字母打字不小心打错了o(╯□╰)o
第16章
场面为之一静,玉珠拿着茶盏的手顿在那里,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实在想不到她的夫君居然还是个如此敢爱敢恨的行动派,这人成婚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明明就是腼腆倒毫无攻击力的书呆子形象。
莫非真是被这对不要脸的夫妇伤透了心,硬了心肠,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故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边上的云生也早已义愤填膺地无法忍耐了,听得他姑爷如此吩咐,登时摩拳擦掌,玉珠都来不及喊住他人就已经蹿出去了,这单纯的孩子,真去喊人拿麻袋了。
这小子动作极快,门口其实就候着不少家丁,一嗓子的事情,一听里面招呼,二话不多说都进来了,年轻力壮的家丁们就进来把丁流子夫妻俩团团围住了,有几个还变出了棍子拿在手里。
丁流子俩人顿时傻眼,这架势,和他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丁流子干脆往地上一趟,色厉内荏地就开始生嚎,“你……你你们要干啥?哎呦喂,不得了了,打人了!杀人了!黑心商人要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哪!打人哪杀人了,快来人哪,没有王法了!报官……我要报官!”
夫妻两一个嚎得比一个起劲儿,杀猪一样叫声着实把云生吓住了,他手里拿着只麻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姑爷和姑娘。
玉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她的夫君用手指拨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玩,对此眼皮都没抬一下,“宅子深,反正外头的人也听不见,嫌吵就把他们嘴堵上,打死了就找个地儿埋了,没打死就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丢出去,若有人上门来查,没证据不承认便是,若再来闹,那就再打一顿,打死算完,总之要银子绝无可能,丧葬的钱倒是可以出一点。”
三界之中,若有人敢去灵吾山前叫嚣挑衅,就不是被打死那么简单,恐怕连神魂都是要飞灰湮灭的。
玉珠定定地看着一脸淡然的男人,心道相公大抵就是在吓唬他们……也是,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们更狠更不要脸,首先就得在气势上面压倒对方。
显然以气势压倒已经做到了。
丁流子夫妻已经被吓得有些像两只掐住了脖子叫唤不出来的公鸡和母鸡,再也没了方才那叫嚣的气势,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们觉得这个表外甥说的就是真话,并不是在吓唬他们。
不光是丁流子夫妻,就是围着的这些家丁们都有些被姑爷的狠话给震到了,互相看看都没有动作,总不能真把人给打死了,那他们也不敢哪。
时机也够了,玉珠觉得夫君的黑脸唱得也差不多了,也该轮到她配合唱白脸了。
她也不可能真就将此二人打杀在金家,这俩人今天回来定也是有心人在背后捣鬼,进来的时候在门口那么一通闹,门外人来人往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进了金家的们,若是真让他们缺胳膊少腿或者彻底消失不见了,那就等于给搅的人递上了把柄。
玉珠出声叫解围,家丁们将这俩人拖了起来叉出去丢到大门外,对此苍羲并无任何意见,总归俩人是死是活与他毫无相干。
于是丁流子夫妻二人叫家丁们一路拖出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扔出了金家大门,跟着出来的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在众人的围观中脆生生道:“我们家姑爷说了,他父母双亡,内外亲眷也都死绝了,招摇撞骗也要有个度,上来就开口要一万两,这次念在我家姑娘姑爷新婚大喜放你们一马,再有下一回就送你们去蹲大牢,今儿在这里广而告之,我家新姑爷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眷,日后但凡打着我家姑爷亲家的门号上门的就皆是行骗,门房不必再放人进来,一律报官处理。”
豁!好家伙,一万两,还真敢要啊!在场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信了丫鬟的话,若是亲戚上门,哪个能张得开口敢要一万两?
丁流子夫妻本还想再门口撒泼打滚闹一阵子哭喊金家人打伤了他们,可才滚了没几圈,被玉珠特意打点过的官差就闻风而来了,吓得丁流子俩人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这厢终于解决了两个难缠的无赖,但玉珠也并未由此松一口气。
金家赘婿的身份并未对外公布,玉珠将宋叙的身份保护得很好,一般人只知金家的赘婿是个书生,却并不知晓到底是何人,便是连丁家村的人都特意被叮嘱过没几个人知晓,宋叙更是昨日成婚时才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结果这丁流子夫妻俩第二天就找上了门来,不用想她都能猜到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至于是谁,左不过那些个魑魅魍魉,她心里都有数。要解决丁流子这样的人很容易,但治标不治本,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忍耐力,也是时候让这些人长长记性了。
……
她和苍羲一起用了午食。
用过午膳后,苍羲无所事事地在清风苑里悠悠逛逛,最后进了玉珠原本是为宋叙住进清风苑而新僻出来的书房,位于清风苑的一个侧角,胜在清净,苍羲也无事可做,想起宋叙这个秀才的身份,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被抓着搽药油之类的时间再次发生,便借口想看会书躲会儿清净。
夫君要用功学业,玉珠自是全力支持,吩咐整个清风苑里的下人无事都不可随意去打扰姑爷温习功课,而她自己也正好去做点别的事。
听下人报说木彦行从昨夜宿醉中醒了,这会儿已经去了账房那处查看账册,玉珠便让厨娘熬了些醒酒提神的药膳汤,叫人随她一道端去了账房上值差房。
玉珠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木彦行一手拿着一本账册,另一只手却在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木先生。”玉珠进门喊了一声。
木彦行抬起头来,原本略显疲惫的脸立刻还上了温润的微笑,“姑娘怎的过来了?姑爷……”默了一默,木彦行才道:“姑爷怎不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