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耳如果去的话,他们一定能安全回来的。”贝格不知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宏走后便一直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海奴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唇角浮起笑意。
“百耳只是个亚兽,部落里的人对他也不好,怎么也不该由他去冒这个险。”拓摸着花白的短胡茬,不赞同地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说我想救部落的人,百耳就不会去了。”没有追到百耳的乔央耷拉着肩膀一脸愧疚地转回来,心中充满了自责。
“百耳去,不是为了救部落的人,也不是为了你。”脾气古怪的瓦冷冷开口,“他是为了山洞里出去的那些人。”
不错,百耳对部落没有感情,所以不会冒险去救他们。至于说帮乔央,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允,诺,漠,角,小古……大家互相扶持着渡过最难熬的雪季,难道要让他冷眼旁观他们为救其他人而死?他的心没那么硬。
因为内力已可调动自如,他施展轻功在林间迅速穿行着,不时跃上树,成功避开冲撞过来的野兽。越接近部落,野兽越多,到后来,地上开始出现兽尸,有野兽的,也有兽人的,还能看到一些野兽围着兽尸撕咬。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亡。
百耳提心吊胆,生怕在地上看到一具熟悉的身体或者面孔。到得后来,手上汗出得几乎握不住兽刺。他不得不停下,一边擦干手心的汗,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继续赶路。
在离部落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野兽的咆哮声,与之前路上听到的不一样,声音里带着嗜血的疯狂。百耳一手攀着树干,然后纵身,跃到另一棵树上,入目所见,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得将昨晚带头说要救人的漠和允狠狠揍上一顿。
只见在雪尚未化净的林间,兽人们两个一堆,三个一群被各种野兽围在一起,正在浴血厮杀。野兽多得数不清,密如蚂蚁,死了一头,马上就有另一头补上,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百耳目光在战场中搜寻,终于找到了山洞里的人。让他稍稍松口气的是,他们还记着他的话,没有像部落里的人那样被分隔开,而是紧紧地抱成团。外面的人累了,便退下,里面的人顶上,这样轮流着,才勉强抵抗住野兽的攻击,并慢慢向部落里被困住的兽人们靠近。
还不是无药可救!百耳冷哼,并没有马上下去帮忙,而是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开一条通道,把人都带走。
38、青虫怪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觉腥臭之味扑鼻。百耳一惊,凌空一个翻转,落到了另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同时将来袭之物收入眼底,头皮不由一麻。
那是一个浑身长满疙瘩,疙瘩上又长着尖利毛刺的绿色肉虫状物,体型极大,可与上次他们打死的多足兽相比,身下是吸盘状的脚,牢牢吸附在树干上,口器合拢如菊花,张开时便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布满密密麻麻细碎的牙。刚刚攻击百耳的就是它。
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打?百耳心中大骂,同时顺着脚下所踩的树枝往后疾退,在末端时借力一弹,落向另外一棵大树,决定先避开再说。
哪知手刚抓住对面树的树枝,就见那只绿青虫怪背后扑地一下张开了一溜排透明的小翅膀,忽闪忽闪地吊起那巨大软乎乎的身体,往他追了过来。
这是盯上他了?百耳额上冒起冷汗,脑子里却意外地由这一幕想到了别处去。山洞那边的阵法只能困住走兽,如果遇上眼前这样的,岂不是糟糕?所以弓弩之物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做出来才行。
只是这刹那的走神,那怪虫已落到了这棵树上,别看它身体巨大,落到树上时竟然轻飘飘的无声无息,难怪开始它到了背后百耳都没能察觉。
青虫要怎么打?当然只需要一脚踩死就行了。可是当这条虫大到不止一脚,就是十脚百脚都踩不了的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百耳瞟了眼自己手中的兽刺,再看看那怪物又圆又粗的身体,突然觉得真是太短了,想把怪物钉在树上都不可能。而要把它踢下树,就以它那吸盘一样的小脚,显然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
怎么办?青虫怪再次张开巨大的口器扑过来时,百耳脑海中唯一浮起的就是这三个字,身体却本能地前曲如球,避开了那一下噬咬,同时手中兽刺向上斜刺。不过不是对着那怪物巨大的嘴,而是它嘴下,头与身体相接之处。
那怪物反应很慢,一击不中,也没躲开。百耳只觉刺中之处绵软,仿佛陷进了泥中,还待往里用力,突觉手背上一痛,既像被火烫着,又像被针给刺了,惊得他迅速收回手。在怪物发动第二次攻击之前,连着穿跃过几棵大树,才停下。再看右手,竟已红肿发黑,却是中了毒。
没想到那怪物身上的毛刺是有毒的。百耳心中恼火,迅速点了右臂穴位,防止毒气上涌,然后用尖利的指甲在肿胀最明显出划了个十字,左手从右臂根处起,运气慢慢将毒血逼出。流出的血从黑变红,直至正常的鲜血,他才停下,然后解开封住的穴道。
这时青虫怪也慢慢地追了上来。
百耳眼中露出一丝嫌恶,觉得这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偏又奈它不得。正要再退,眼角余光突然瞄见不远处燃着一圈火堆,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虫兽之类皆怕烟熏火烤,这东西兴许不会例外。心念方起,他不顾林中百兽横行,从树上疾速滑落,一边躲避野兽一边奔向那圈火堆。近了,才发现里面坐着不少惊恐的亚兽,还有几个守护着亚兽的兽人。没有理会那些人看到他是什么反应,他用裹着兽皮靴的脚飞快地从火堆里挑出一根燃得极旺的粗木,抓住没燃烧的一端,回身扫向从后面扑过来的一头不知名野兽。趁那野兽遇火避开时,回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将兽刺插在腰上,同时脚尖连连踢起所过之处的枯枝干柴,续上手中燃烧的粗木,以免半路熄了。
因他手中拿着火把,所过之处,野兽纷纷避让,登时引来了不少的注意。
“百耳!”一个熟悉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百耳没有理会,直直迎上那头拍着翅膀慢慢追上来的青虫怪,胸中燃起高昂的战意。不得不说,他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被一只虫子欺负得无还手之力,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耻辱。
青虫怪在看到百耳手中的火把时,拳头大,但相较于它庞大的体型却又显得过于小的黑眼豆转了转,拍翅膀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百耳没给它选择的机会,纵身而上,手中火把直烧青虫怪身上的翅膀和毛刺。毁了它的翅膀,看它还怎么飞,烧了它的毛刺,看它还怎么蛰人。
因为是在平地上,加上其他野兽对青虫怪的畏惧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登时让百耳敏捷的身手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便益发突显出青虫怪庞大体型的笨拙了。
被火烫着的青虫怪痛得尖嗥出声,皮肉收缩,愤怒地甩动圆粗大小一致的身体。几次扭头来咬百耳,都没成功,反倒被燎了下巴上的毛刺,拍着翅膀想要飞高点,却因为速度太慢被烧到了柔嫩的肚子和小脚,本能地一收缩,又落了下来。
百耳强忍着被青虫怪奇异的尖叫声刺得阵阵发懵的脑袋,咬着牙连烧了它一排翅膀。就听嘭地一声,地上尘土积雪四溅,灌木枯枝断折,青虫怪剩下完好的翅膀再支撑不住它的身体,重重落在了地上。
尖厉的叫声一**发出,这一下不止是百耳,林子里战得不可开交的兽与兽人都开始受不了,纷纷停了下来。百耳离得最近,只觉耳鸣眼花胸闷,忙提聚真气相抗,即便如此,仍是吐出一口血才感觉好点。
而落在地上的青虫怪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身上的烧伤,一边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尖叫,一边滚动扭转着身体,运气不好的野兽一个避让不及,稍一被碰上和扫中,便如同火燎了屁股,夹着尾巴就窜了出去,显然是被毛刺给扎了。
这突发的状况倒给了已快扛不住的兽人们喘气的机会,反应快点的,立即忍着难受聚积在了一处,往火边退去。而山洞里的兽人则分成两路,一路往百耳靠近,一路则去救还没缓过神仍傻站在原地的兽人。
百耳刚定下神,就看到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到了眼前,本来被那声音闹得有些发昏的头登时一清,想也未想,一个纵身,不避反进,窜进了那青虫怪的血盆大口里,却在它要闭上时,单膝跪起,一举还燃着的柴火抵住了它压下来的上颔。
“嗷——”这一下可比之前任何一下都厉害,青虫怪大张起嘴,口腔肌肉剧烈蠕动着,想将里面的异物吐出来。
巨大尖厉的音波让正在靠近的残疾兽人们眼耳中渗出了鲜血,却因为看到百耳被青虫怪吞下而目呲欲裂,没有人退却,反而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尽快杀死怪物,把人救出来。
“用火!”开口的是诺。不管别人听到没有,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窜出,往火堆边跑去。
兽人们的耳朵已经失灵了,确实没听到诺的大喊,但大家几乎抱着同样的心思,竟像是收到命令一样不约而同地奔向火堆。
诺的速度最快,等其他人赶到,他已经用嘴叼着一根燃烧的木柴冲向了青虫怪。
当残疾兽人们把那只在地上翻滚的青虫怪围住时,百耳手里的木柴已经熄了,因为没了火,青虫怪的上颌毫不客气地压了下来,生生将那木柴压成两断。同时喉咙肌肉蠕动,改吐为咽,百耳只觉身不由己地往下滑去,忙拔出兽刺,狠狠刺向虫怪喉部肌肉想以此稳住身形。不料那虫怪肌肉极为奇怪,兽刺刺下去没有一点阻力,然后在下一刻又立即弹了回来。百耳猝不及防,咕嘟一下被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粘腻液体裹了上来。百耳屏住气,尽力坐起身体,然后伸手在四周摸索着,同时用兽刺试探地扎刺。不知是因为空气缺乏,还是因为将整个人都裹住的液体,他只觉脑子一阵阵的迷糊,很想就这样倒下去。但是他心中清楚,如果现在倒下去,可能就再也不能清醒过来,因此只能用牙咬舌,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青虫怪又开始翻滚起来,害得他无法再坐稳,也被颠来倒去,抛上抛下,想抓住个东西稳住自己都不行。等好不容易摸到个与周围光滑有异的东西,却发现好像是个人,身体粗壮结实,只怕是青虫在追他之前吞下去的兽人。摸了摸胸口,已经没有心跳了。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哀,知道再出不去,这个兽人便是他的下场。思及此,一股强大的求生**让他已开始虚弱无力的手再次充满了力量。
不能这样死去……好不容易捡来的一条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丢了。他咬紧牙关,停下毫无目标的瞎乱摸索,在身体被迫滚动中,凝神屏气倾听四周的响动。当一声沉闷的咚嗒传进耳中,他心跳微快,知道自己找到了。
咚——嗒……咚——嗒嗒……
循着那本来很明显却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咚嗒声,百耳摸到了离声音最近的地方,发现那里隔着一层不算厚的肌肉和粘膜,手放上去可以感觉到有规律的震颤。
死,或者生!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调动起所有内力,手轻轻按上那块肌层,而后突然发力。既然能挡住兽刺,这虫怪的肌肉应该也能缓冲劲道,所以他只能出其不意用最快的速度在它肌肉作出反应前将内力送达那跳动的地方。他这一举动可算是孤注一掷,成功便能活下来,不成功,万事休谈。